第54章
叶老夫人离开后,沈凝玉就注意到凝烟的情绪不对,她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阿姐,你怎么了?”
凝烟望着窗外出神,听到沈凝玉问话,喃喃道:“还有三日就到十七了。”
沈凝玉点头,这是她们与陆云霁约好离京的时间,她又看向凝烟,看到她眼里的低落,抿了抿唇小声问:“阿姐,是舍不得吗?”
凝烟垂眸缄默,可低迷的落寞还是表露了出来,她轻攥住手指,是舍不得啊,每过一天,她的不舍就多一分。
她能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只剩这最后三日,等离开这里,他们之间便也成云烟散了。
她擡头问:“六爷还没来吗?”
沈凝玉看看天色,“应当也快到了,往常都是这个时候。”
凝烟点点头,“去让人将饭菜都准备起来吧。”
等下人送来饭菜,已经快到掌灯时分,叶忱也来了府上,凝烟在桌边亲自摆着碗箸,扭身朝背着夕霞而来的男人笑说:“可以用膳了。”
“嗯。”
叶忱回应的声音温和低醇,被阴影遮住的眸内却泛着心寒,他一路走来,就一直看着她,她站在桌在摆弄晚膳,眉目甜柔带笑,那么乖巧的等着他,心中却盘算着离开。
明知她走不掉,她的行踪永远有人盯着,他却还是难以控制心里的怒气,尤其是在刚知晓真相的那刻,他脑子里想的就只有,她又要逃脱。
凝烟将碗摆好,碎步走到叶忱身旁,拉住他的手臂说:“快呀。”
叶忱低眸看着那双亲昵抱在他臂膀上的小手,慢慢抚平心上的阴翳,笑看着她,不动声色的问:“今日老夫人来过?”
凝烟略微怔住,点头说:“是来了。”
“可与你说什么了?”
凝烟目光轻闪,下意识将视线移到一旁,“老夫人就是不放心,来看看我好不好,说了些叮嘱关心的话。”
叶忱此刻还在笑着:“就这些?”
他清晰感觉到抓住臂上的小手忐忑握紧,几根细指嵌在他臂上,粉嫩的指缘微微发白。
患得患失这种情绪对他而言太过幼稚,可现在他却那么希望她会改便心意,亲口告诉他不会离开他。
“嗯。”凝烟胡乱一点头,“快吃饭吧,菜该凉了。”
叶忱极低的笑了一声,“那吃饭吧。”
一顿饭两人各怀心思,凝烟不断的同叶忱说话,仿佛这样,她就能捉住一些飞快流淌的时间,而低迷的情绪已经藏不住,全然外露在叶忱眼前。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等来她改悔,她的每一个举措,都是告诉他,她有多坚定的要离开。
叶忱缓慢呼吸,光是想到“离开”二字,他疯魔守着她的躯体十几年的无望感,就会铺天盖地的压过来。
偏偏凝烟没有觉察到他此刻的危险,只想着自己即将离开,便满心的难过不舍,就连用过饭,他处理公务时候,也赖在他怀里。
合上最后一册折子,叶忱思忖是该就此绝了小姑娘不该有的心思,还是再温和一些,脖颈却被柔若无骨的一双玉臂攀缠住,甜柔的气息丝丝缕缕的绕上来。
“烟儿。”
凝烟唔了一声,抱紧着他,脑袋埋在他颈侧,万般的依恋蹭磨。
叶忱无奈到连发怒都不舍得,手掌揽住她的腰,柔声问:“怎么了,这么缠人?”
若是她肯自己选择不走,他可以当一切都不曾知道。
凝烟满心酸涩,闻着他身上的清檀香,想到以后再也不会被这样温暖的怀抱抱紧自己,她想将自己彻底交给他的念头就愈发强烈。
闭紧眼睛,唇瓣蹭磨着找他的唇,然而他紧抿的唇却不如往常一般来吻她,凝烟愈发急切的探出舌尖。
叶忱低眸紧攫着她,看到她细细拧紧的,透着委屈的眉眼,张口反吻住在他唇上胡乱扫动的小舌。
极为用力的一吮,让凝烟立时软了身子,思绪随着逐渐稀薄的空气而晕眩,本能的张着唇与他缠吻,直到难以呼吸,浑身颤抖的厉害也不愿放开。
叶忱知道她这身子娇,缓缓放松力道,小姑娘却不依不饶的追过来,擡着腰,仰起脖颈将自己展露。
叶忱目光倏沉,低头将唇贴在她细弱的雪颈上,粗沉喷出的鼻息打在凝烟肌肤上,激起一片片细小的疙瘩。
凝烟心跳如擂鼓,簌颤的身子被叶忱一把抱起放到桌沿上,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放开她,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哑声说:“有没有吓到你?”
凝烟小口喘着气,攥着他的衣袍,细声说:“可以的。”
叶忱轻抿的薄唇划过一抹笑,“不急,等我们成婚后。”
凝烟眸光一暗,又极快的抱住他,“真的可以。”
叶忱手掌一下下抚着她随焦急气息而起伏的后背,笑说:“烟儿乖。”
远眺向黑夜的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她从没有想过要与他成婚,即便到此刻也没有。
其实不用强硬手段,小姑娘心软,他可以诱哄她留下,可是一下次呢,她心里呢?他想要的是她与自己一样,无法也不能割舍彼此。
叶忱觉得自己再留下去,未必还能克制住情绪,“不早了,我该走了。”
凝烟没能留下叶忱,她灰心沮丧的抱膝坐在他坐过的圈椅内,眼睛望着沉黑的天空,天只要再亮一回,黑一回,便到了她要离开的时候。
她如同陷在了执迷里,找不到方法的困兽。
屈指抵在齿尖轻轻咬,升起的细微痛楚让她眼睛一亮,下了椅子,走到屋外唤:“宝荔!宝杏!”
而得了凝烟嘱咐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迟疑和不确信的朝外院走去。
“姑娘为什么好好的要将六爷。”宝杏说着极不自在的顿了顿,“骗回来?”
宝荔摇头,“我也不知,不过总是有原因的。”
她往府门处眺望了一下,对宝杏说:“快看看六爷走远了没有,若是追不上,我再寻管事去传话。”
宝杏点点头,小跑出门,站在石阶上往街口张望,没成想就见叶忱的马车停在街口。
她赶紧跑过去,驾马的杨秉屹看到她,诧声道:“宝杏姑娘怎么出来了?”
宝杏眼睛看着马车,问:“六爷可在马车内?”
“何事?”
不等杨秉屹回答,叶忱漠然的声音隔着布帘响起。
宝杏低腰道:“回六爷,姑娘身子忽然不舒服,想请六爷去看看。”
不知是不是听错,她似乎听见六爷笑了一声,只是那极浅的一声笑落到耳中,莫名让人紧张不安。
马车布帘被挑开,看到叶忱走下来,无面表情的冷峻面容,让宝杏顿时感觉道一股莫大的压力,连喘气都不自觉收紧。
叶忱进了宅子,径直往凝烟住的院子去,远远看到漆黑一片,没有亮灯的屋子,眼里的暗色更浓了几分。
这一幕他真是熟的不能再熟,前世小姑娘第一次违逆不听他的话,与现在虽然不尽相同,但也大差不差了。
宝杏忐忑的跟在叶忱身后,一时有些不确定,六爷是不是已经知道姑娘是谎称身子不舒服,可没有理由啊。
看六爷现在分明动了怒的样子,宝杏都不敢让人进去了,可想到凝烟千叮万嘱的交代,还是豁了出去,讷讷说:“姑娘就在里头,六爷去瞧瞧吧。”
叶忱推门而入,眼睛因为不适应忽然的黑暗,隔了一会儿,才逐渐看清站在黑暗中的身影。
恰逢一片这月的云被拨开,泄了一丝光亮到屋内,叶忱稍眯起眼。
月光下的少女美的近似妖幻,黑发如绸散在肩头,薄如蝉翼的软纱在月影的照耀下更是如同如无,反衬的肌肤细腻如玉。
叶忱反手掩门,带起的细微吹动凝烟身上的软纱,纱衣轻轻一动,勾勒出朦胧摇曳的曲线。
“丫鬟说你不舒服?”叶忱一边问着,跨步走进,每一步都带着逼人的气息,“既然不舒服,为什么穿成这样,站在这里。”
他眼神放肆的巡看过她周身,又擡起望着她的眼睛,极为压迫感的一眼,让凝烟呼吸都揪紧了。
张了张口,瑟瑟道:“小,小叔。”
“呵。”
忽轻的笑意,让凝烟双脚不自觉发软,明明方才离开前,他还是那样温柔,为何现在好似变了个人,凝烟觉得不妙极了,下意识想后退,下颌却被扣住。
叶忱擡起她的脸庞,“来,告诉我,是哪里不舒服?”
她撒了个最骗不到他的谎,她哪回有不舒服他不是第一个知道。
凝烟眼睫纷颤着,心里慌乱的厉害,叶忱必然是生气自己将他骗回来,可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心中一阵难过,不管不顾的扑进他怀里,双手搂紧他的腰,气息不稳的说:“我只是想让你回来。”
只着软纱的身躯紧紧贴在叶忱身上,不仅如此,她还踮起脚尖,呵气如兰的蹭着他的脖颈,如同魅惑人心的妖精,一把轻细发颤的软嗓缭绕在叶忱耳畔,“你不想要我吗?”
妖惑之下,又带着浓浓的委屈。
叶忱胸膛沉沉起伏着,什么话都没说,一言不发的托着她的臋将她抱起,阔步走到距离最近的一张桌子前。
放她坐下的同时,直接探手握住她的一只脚踝折推起,另一只手一掀衣摆朝她靠近。
然而他只是作势凶猛,攻势戛然在千钧一发的时刻。
他擡手抚握住凝烟的后颈,将她压向自己,眼睛凌厉逼视着她慌怯到不住眨动的双眸,冷声道:“想啊,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光是你沈凝烟三个字都能让我失控,何况你跟个妖精似的这般来引\.诱。”
叶忱一字一句缓声说着,晦暗的目光轻落到她身上,后仰的身子将纱衣撑袒到两侧,毫无遮掩的全送在他眼前。
凝烟此刻脑中全是空白的,他用温醇雅儒的声音,说着最让人羞耻的话,目光所过之处无风自颤,她别说招架,连呼吸都变得前所未有的困难。
叶忱又似惩罚般欺近几分,官服厚实的料子刮在凝烟娇嫩的肌肤之上,连暗绣的纹路都是那样清晰,让她颤了又颤,眼眶洇红。
叶忱沉凉的声音在凝烟心上划过:“那么要了你之后呢?”
“还想要怎么气我,来,沈凝烟你说说看。”
凝烟一句话都答不上来,他这么问,便一定是知道了。
原本就已经难压的苦涩和不舍再藏不住,心口酸涩揪紧,叶忱望着她湿红的眼睛,抿紧的唇倔强又可怜,偏偏还能气他气的最狠。
那日他沉迷在她的吻里,忽视了她根本没有回答他的话,或者说他太自信,“你从来没有打算和我在一起,而是准备□□好之后一声不吭的离开,等我发现已经人去楼空是么?”
小姑娘究竟多天真的想法,觉得他会如她所愿?
“你把我当什么?把你自己当什么了?”
叶忱嗓音不似以往温柔,淡漠的让凝烟难过极了,鼻音哝哝的说:“我想把自己给你。”
叶忱怒极反笑,“你觉得我只是想要你的身体?”
凝烟知道自己无疑伤了他的心,他或许早就觉察,所以每每都克制着,从来不更进步一,她喉咙发苦哽咽说:“可我没有别的。”
她别过头,将眼睛闭起,夺眶的泪珠还是涟涟掉了下来,沿着脸庞淌落。
叶忱眸光微凝,心脏随着那滴落的泪水迅速收紧,他舍不得她落泪,更不能看她落泪,再强的怒火,都敌不过这一滴泪来的让他揪心。
俯身吻去涟涟的泪,“别哭。”
一句别哭就好像在催着她掉泪似的,凝烟闭紧眼帘还是止不住的有泪水涌出,叶忱逐一吻去,“别哭,烟儿。”
“烟儿愿意将最宝贵的给予我,心中是不舍得离开的对吗?”
凝烟费力吞咽着哭喘的嗓子,逼自己冷静下来,“我无法与你在一起,无法回馈你的好,我只有身子,若你不嫌。”
凝烟哽咽着说不下去,用双手搂紧他,胡乱吻着他,将自己的身体贴向他,喃喃说:“离开前,我想真真切切的与你在一起一回。”
叶忱竟不知道她这样倔强,她怕是自己都没发觉,她一旦没了方寸,就会脱口唤他小叔,可哪怕知道她说的是违心话,可听在耳里,还是令他生气。
想将人狠狠教训,偏偏又舍不得。
“若你还是觉得亏欠我,那好,我永远不碰你,你是不是可以一直在我身边。”
凝烟僵顿住,身子随着呼吸起伏,盈满泪水的双眸怔看着叶忱,他在说什么啊,她怎么值得……
凝烟再也无法故作狠硬,纤弱的身子不堪重负的躬起,极低的嗓音里满是灰丧无助,“所有人都知道我曾经是叶南容的妻子,他们会议论耻笑你,而我们又该怎么面对周围的人,我曾经唤老夫人祖母,将来难道要唤她母亲吗?”
“我怎么与你在一起。”
凝烟被捧起脸庞,隔着泪雾她不太看得清叶忱的神情,只能听清他的声音,温柔而歉意,“是我的问题。”
凝烟摇头,怎么会是他的问题。
叶忱慢慢替她擦着眼泪,“是我不能让烟儿有足够的信赖与安全感。”
“我信你!”凝烟急急道。
她怎么会不信他,她最信赖的便是他。
“你不信我会保护好你,会在你身前替你挡下一切风雨,也不信对我而言,再多流言蜚语,都无法与爱你这件事相比。”
叶忱淡淡而笑,笑意里透着的失意,让凝烟心揪的难以呼吸,而他低声叙说的这番情绻,更是如泱泱潮水将她的心防冲至决堤,溃不成军。
她还能有什么害怕的,她的所有不安顾虑都被他抚平,他将她自卑破碎的心呵护在掌中,让她相信,只要在他身边,她就是最幸福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