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宦 正文 番外：if篇
番外：if篇
雨势始终不见小，凉风透过单薄的衣衫沁在身上，雾玥本就潮凉的肌肤不禁冒出一点点细小的疙瘩，她颤睫打了个寒噤，视线望向一旁的楚奕。
也不知是不是他体热的缘故，雾玥总自己感觉靠近他的那一侧身子，被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所围裹，温热的破开冷意。
雾玥裙下的双脚细微挪了挪，有种想靠近些取暖的冲动。
她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过去还小不懂事，将他当做兄长也情有可原，现在她若靠过去，算怎么回事。
雾玥小幅度的摇摇头，暗幸自己没有胡来。
正想着，轰隆隆的一记惊雷没有预兆的砸响在耳边，紧接着闪电在乌沉沉的天边撕了道口子。
雾玥整个人受惊一颤，下意识缩逃到楚奕身旁，擡着小手就想去攥他的袖子，好在她忍住了。
雾玥小口吐着气，平了平微乱了心跳，正要退开腰上却揽来一只手。
半吐的呼吸僵在喉咙口，眼帘颤动如翅，身子更是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一动都动不了。
而窜进她脑袋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真的好暖和。
方才只是若有若无的气息，此刻她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后腰被烫着，热意从哪一小片接触的肌肤一寸寸往外游弋。
“吓到了？”
与体温截然相反的清冷声音自头顶砸落。
雾玥回过神的当下，心脏狂跳起来，不太流利的回话，“唔，嗯。”
她等着楚奕放开自己，然而他的手却久久停留在她腰上，没有收紧，没有松开，就只是浅扶着。
只有楚奕自己清楚，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来克制。
每一节指骨都绷紧的发疼，指腹贴蹭着潮凉的薄纱，如针刺的痒意在往他躯体里钻，而薄纱下的娇躯，细致纤柔的与那一次次出现在他记忆中的触感重合。
在他之前，谢鹜行已经肆无忌惮的占有过她，他不仅会圈的更紧，甚至没有衣衫的阻隔。
楚奕呼吸有一瞬间的变粗，戾气上涌，手背上的经络一根根突起。
深藏在眼底的另一个灵魂则如同伺机的野兽，等待着戒备松懈出破绽的时候，扑出狩猎。
“冷不冷？”清冷声线中裹着的关切，脉脉温吞，让雾玥心头又是一紧。
腰后的温度，充斥鼻端的气息将她的思绪搅的已经全乱了，难道她说冷，他就准备一直揽着她。
他不会不知道，他们已经长大了，也不是真的兄妹。
雾玥仓皇不知所措的擡起眼看他，可怜兮兮的目光就像过去无助时候找他撑腰，可她这次的无助却就是因为他。
楚奕握紧另一只手里的念珠，珠子硌着他的掌心，深眸中情绪撕扯，就算他们根血同脉，但他绝不是谢鹜行，更不会与他同流合污。
在他彻底消失之前，他不会让他有任何可趁之机。
楚奕将手从雾玥腰上移开，“我还有事，须先走一步。”
所有的暗昧情绻在顷刻间被收敛，消散的干干净净，雾玥不明所以的微愣住，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多心。
对上楚奕平和的眸子，她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小小的窒闷，轻说了声，“在下雨。”
楚奕清楚自己不能在待在她身边，只嗯了声，就这么走进雨中，离开。
雾玥见状急忙喊他，“楚奕。”
她想让他撑着伞走，可等她从银翘手里拿过伞，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中。
雾玥握紧伞柄，眉头细细颦起。
也不知是何事，需要走得如此着急。
暴雨过后就是雨过天晴，可雾玥却感觉自己始终没从那场突如其来，纷乱撩惑的大雨中走出来。
时常会出神想到楚奕，想到自己撞进他怀里，想到揽在腰上的手，每每这个时候，她浑身就会不自主的发烫烧起来。
“姑娘。”
雾玥坐在窗子口出神，听到银翘由远及近的声音，才从飘散的思绪中回过神。
她揉了揉自己红却却的脸颊，望向已经跑进门槛的银翘，出声问：“可是明云来了？”
银翘点头，“秦二姑娘在府外等着呢。”
今日二公主楚姮安在鹿鸣谷设宴，秦明云是吏部侍郎之女，与她是手帕交，所以便相约一起去。
雾玥早早就已经梳妆妥帖，不需要再更衣，起身应话，“我这就过去。”
两人去到鹿鸣谷时，宴上已经有不少人在，雾玥坐在女席处与相熟的友人闲话谈天。
不知谁说了一句“五殿下来了”，雾玥原本恬然挂笑脸庞上，莫名就生出一丝紧张。
她轻轻捏住手心，暗恼自己真是越发不对劲，怎么连听到他的相关都会如此敏感。
秦明云拿着手绢掩嘴覆到她耳边，低声说：“五殿下在看你呢。”
这话放在过去，雾玥必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这会儿她听着秦明云揶揄的语气，本就乱糟糟的心在胸膛里跳快了几下。
雾玥故作镇定的擡起眼看去。
楚奕走在石径上，四目相对，他遥朝着雾玥颔首。
雾玥也轻轻点头，还在想着一会儿怎么与他说话才能自然，楚奕却朝着小径的另一侧走去。
“五殿下怎么没有过来？”
有人在窃窃私语。
雾玥也觉得奇怪，且不说以往只要相遇，他总会停下来与自己交谈几句，这是二公主设的宴，他怎么也不来打声招呼。
雾玥虽然泛嘀咕，但想到此处是女席，他不过来也情有可原，便没往心里去。
楚奕负手走在小径上，道边石亭内的两个男子的谈话声落入他耳中。
“你方才一直望着女席处，可是在瞧谢侯爷的千金。”
楚奕停步擡眸，目光扫向说话之人。
“休得胡言。”回答的人显然拘谨许多。
“一定是，不过谢姑娘生得貌若天仙，出身又是高门，将来必然是要嫁与那位皇子的。”最初说话的那人擡手拍了拍身旁人的肩，打趣道：“不过如今谢姑娘还未定亲，兴许。”
那人滔滔不绝的放肆言语，被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
“不顾姑娘名节，在背后妄议，沈士良就是如此教子的？”
亭中的两人皆是一惊，回头看到不远处睥视着自己的楚奕，更是脸都白了几分，纷纷拱手请罪，“我等失言，还请殿下恕罪。”
见楚奕一言不发，那两人紧张得额头直冒汗，直到看见他摆手，才大松一口气，告退快步离开。
跟在楚奕身旁的内侍见他站立着迟迟不动，低声问：“殿下可还往男席处去。”
楚奕自然不是为了宴席而来，知道小姑娘在这，也就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如今他连靠近她都需要慎重。
谢鹜行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体内祟动，如今就连这阿猫阿狗的几句话，都轻易能挑起他的怒气……索性密藏法师过不了多久就能出关。
楚奕阖了阖眼，耐着性子撚动手里的念珠。
祈家三公子是在日前抵京的，安置下来后就往谢府送来了拜帖，姜毓柔收到帖子立刻安排下人张罗设宴，又命人去知会了雾玥。
谢崇得知祈家的孩子来府上拜会亦是十分高兴，与妻子说到着当年在太安的往事，“许多年不见，也不知祁老爷子身体可还硬朗。”
姜毓柔笑说：“一会儿等祁三公子到了，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谢崇颔首说是，姜毓柔目光落到雾玥身上，见她心不在焉的似在出神，轻声唤她。
“玥儿。”
雾玥迷惘擡眸，“母亲唤我？”
姜毓柔关切问，“怎么了？母亲瞧你心不在焉的。”
雾玥目光晃动，在唇边抿了个笑，没什么底气的说：“没有啊。”
姜毓柔见女儿这样分明是有心事，蹙眉正要再问，谢崇在旁笑着开口，“玥儿定是因为能见儿时玩伴，所以心中高兴。”
他说着看向雾玥，“爹爹说得可对。”
雾玥还在想着怎么解释，听父亲这么说，紧着点头，“我都有些不记得祁三公子长什么模样了。”
姜毓柔闻言才算放了心。
雾玥见母亲没有再追问悄悄松出口气，垂下眼睫的同时，落寞却浮上了眼底。
其实她是在想楚奕。
若说鹿鸣宴上他的异常还有原因可以解释，可之后的几次碰面，他不是点头致意，就是说有事在身很快离开，仿佛就跟有意避着她似的。
雾玥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她抿住唇瓣，仔细回想，是从那日在玉灵寺山腰避雨之后开始的。
那日她被雷声所惊，向他靠去，而他也是在揽了自己一下后突然说有事，冒雨离开。
没错，就是那时候，他开始避着自己。
雾玥心脏慢慢往下落，其实她这些日子有些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是因为什么，是不是那天楚奕就看出来了，所以之后才避着她。
避着她代表了什么，也很明显了。
雾玥心里闷闷的，委屈失落的同时又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奕过去待她好，但也不代表一辈子要待她好。
既然他选择回避，那她以后也就知道了。
雾玥心里乱糟糟的想着，听下人进来说祁思喻到了，忙收拾起情绪，陪着父母一同去花厅迎客。
用过膳，祁思喻婉拒了谢崇与姜毓柔的挽留，起身告辞，“谢伯父，谢伯母，晚辈先行告辞。”
他说完又朝雾玥虚一拱手：“玥妹妹，告辞。”
雾玥跟着父母起来相送。
“不敢劳烦劳伯父伯母相送。”
祁思喻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书香世家的温雅斯文，谈吐也是彬彬有礼，谢崇与姜毓柔对他的印象都十分不错。
谢崇笑看着他，“你如今来了京城，我必是要替你父母照料好你，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来府上传个话。”
姜毓柔也在旁点头。
“多谢伯父伯母。”祁思喻笑语道：“家中已经安排好了诸事，还请伯父伯放心，初来乍到，小侄打算先四处走走看看熟悉熟悉。”
雾玥想了想道：“那不若，明日我陪着祁家哥哥去街集走走。”
祁思喻迟疑了片刻，看着她问：“如此可会太麻烦玥妹妹。”
雾玥在他来之前，还担心会生疏，但是祁思喻一开口，她就回忆起了当初那个和颜悦色的大哥哥，一下就熟络许多。
“当然不会。”雾玥摇头。
祁思喻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等姜毓柔也开口附和，才笑说：“那就有劳玥妹妹了。”
翌日。
过了晌午，雾玥如约带着祁思喻去到街集，在逛过最繁闹几条长街后，又带他去了书斋。
“这间书斋能买到的书是最全的，你要准备春闱，一定少不了要来这里。”雾玥一边与他说着，一边擡手指向街对角，“那间铺子则是卖笔墨纸砚的，墨也是京城最好的，细腻不易散。”
祁思喻走在她身旁，仔细听完她说完，感激笑道：“多亏了你，帮我省去不少要琢磨的门道。”
雾玥抿笑，“这是应该的，当年在太安你也没少照顾我。”
祁思喻不置可否，“陪我逛了许久可累了？”
他看向街口的茶楼，提议道：“不如去坐坐。”
雾玥确实也有些腿酸，点头和他一同去了茶楼。
两人走过长街，一辆马车在他们身后行过，忽的，马车被突兀拉停在街中央。
一只绕着念珠，冷白修长的手将半翕的车轩推开。
楚奕将视线投向后方，方才匆匆一瞥，如今看仔细了，是他的小姑娘，只要一眼他就能准确无误的在人群中看到她。
但是，谁来告诉他，她身旁的人是谁。
雾玥让小二在临窗处则了个风景好的位置，与祁思喻对坐着，边饮茶边闲话。
“一会儿我再带你去凤来吃饭，那里的卤鸽子可是一绝。”
祁思喻笑着说：“玥妹妹这东道主做的可谓是周全。”
雾玥不禁夸的翘起唇角，“这是自然。”
两人又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准备离开。
她和祁思喻一前一后走下楼梯，她视线注意着脚下，还在盘算着能带祁思喻去哪里，并没有注意到一道深幽晦暗的目光，自她下楼的那刻就一直紧锁着她。
“对了，祁家哥哥可想去游湖，如今天也不是很冷，游湖也是可以的。”雾玥说着擡眸看向走在前面的祁思喻。
目光却越过祁思喻的肩头，定在他前头。
那跨进茶楼的人，不是楚奕又是谁。
四目相对，她几乎是瞬间被楚奕用目光捉住。
雾玥轻松的心情一下凝紧的发窒，那些努力被她忽略压在心底的酸涩又漫了上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不过指定不是来找自己的。
雾玥反复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按着心里的难过，也学着他之前那样，大大方方的遥朝着他点点下巴，算是打了招呼。
楚奕捏紧在掌心里的念珠，被摩擦挤压，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
“你防着我有意义么，我们是一体的，小公主无论是属于你，还是属于我，又有什么区别。”
“你再强撑下去，她可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没看到她方才对着那狗东西笑得多甜，她可不止唤你一个做哥哥。”
“让我出来，让她独属于我们。”
“你，我，不就是一个人。”
脑中谢鹜行的声音正不断挣扎，撕扯着他的理智，楚奕清楚感觉到所有的自持都在崩塌。
祁思喻转过身笑着对雾玥回话，“都听你的。”
雾玥控制着不让自己去看楚奕，也回了他一个笑，点头轻声说好。
“小公主又怎么可以对别人笑。”谢鹜行阴戾的声音响起。
是啊，他的雾玥怎么能对别人笑。
楚奕眼里的清明变得浑暗，握紧念珠的手在慢慢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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