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雾玥随着陆步俨走到鹿鸣谷深处,才领会到什么是真正的误入仙境,崖边枝头红梅凝霜,崖壁上的瀑布看似冻住,冰晶之下却仍然有水潺潺在冲下来,绝美的景色让雾玥挪不开眼。
一只雪白的小动物从眼前快速跑过,一溜烟就蹿到了林子里,躲在石头后面探头探脑。
“还有猫呢。”雾玥惊喜的朝陆步俨道。
陆步俨也看过去,眼中透着点笑,“唔,那好像是只雪貂。”
雪貂?
雾玥仔细看过去,脑袋比猫尖,身体也更长确实与她见过的猫不一样。
雾玥脸上升起赧然,“我认错了。”
雪腮漾红,与她身后缀在白雪中的红梅一般娇艳。
陆步俨十分体贴解意的说:“公主没见过雪貂,认错很正常,我也认错过。”
听他这么说,雾玥才没再羞红脸。
陆步俨问:“再去前面看看?”
“好。”
两人走出一小段,碰巧在林间遇上了一名来寻陆步俨的男子,雾玥不认得,猜测应当也是今科的进士。
陆步俨向雾玥解释,“这位是孟溯,与我同在翰林院当值。”
孟溯朝雾玥行了一礼,“微臣见过五公主。”
雾玥也浅笑点头。
孟溯熟络的朝陆步俨道:“来迟一步见你不在宴上,追了许久,可是也去围猎处,走走,一同去。”
陆步俨笑着婉拒,“我就不去了,有要事在身。”
孟溯不解。
陆步俨笑看向雾玥,“我可是领了保护公主的任务,恐怕子崮兄得自己去了。”
陆步俨朝他投去眼神,孟溯一下心领神会,笑拱着手告辞。
他与两人错身而过,打算往围场去,就一个穿青衫的男人驻足在皑皑白雪中,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边。
孟溯定睛认出此人是西厂掌印,神色不由得一紧,不待他出声行礼,对方缓缓举起一指虚置于唇前,是要他噤声。
看到站在谢鹜行身后的太监,同样使眼色让他离开,孟溯心生疑窦,可一个初入翰林的小小进士,哪敢违背。
只好装做没看见,快步离开。
仲九窥着谢鹜行的神色,见他一言不发,冷眸轻睇在陆步俨身上。
寡淡的神色看似与平常无异,可就他所知道的,掌印对公主在意的程度,没有异样才是最大的异样。
而五公主和陆步俨还一无所觉。
让陆步俨陪着自己不能去狩猎,雾玥有点过意不去,于是道:“你与孟公子一同去狩猎便是,正好我也去找表姐。”
陆步俨对上雾玥纯然的眸子,便知晓她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意,略思忖后问:“我听闻月夷女子都善骑射,五公主与贺兰公主是表姐妹,不知五公主是否也善骑射?”
“不善。”雾玥轻声细语,略显得有些难为情。
莫说骑射,她就连表姐的鞭子都挥不动,她都不好意思吹嘘自己身上有一半月夷人的血。
陆步俨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雾玥困惑看着他,无声询问。
陆步俨屈指摸了摸鼻子,“实不相瞒,我方才也是托词,其实对于骑射功夫是真的不擅长,所以还是不去献丑了。”
雾玥没想到是这样,想起他方才说自己也认错过雪貂,也不会骑射,觉得巧合极了,连带感觉两人的距离都拉近不少,连局促都不见了。
陆步俨笑问:“那就,再去前头走走?”
“好。”
两人朝前走去。
仲九只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奈何没有内力,耳力也不佳,根本听不清楚,但是掌印应当不成问题。
仲九低下视线,谢鹜行双手背在身后,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手背。
突然,敲击的动作突兀停顿,仲九眼皮跟着一跳。
谢鹜行眯起眼眸看着并行的在一起的两人,小公主有多单纯好骗他自然知道,至于这陆步俨在打什么注意,他亦清楚。
眸中透出寒意,脚下缓慢迈开步子。
“公主让奴才好找。”
清冽的声线与夹着雪籽的风一同飘入雾玥耳中。
合意早一步就发现谢鹜行过来了,同样被暗示不能出声,一直忐忑到了现在。
这会儿终于听见掌印的声音,他反而有一种早死早超生的解脱感。
雾玥自然也听出是谢鹜行的声音,回过身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陆步俨跟着回头,看到来人是谢骛行皱起了眉,西厂的恶名他早有耳闻,一帮仗着皇权为非作歹,横行暴戾的阉党。
“如此天寒地冻,公主跑来外头,奴才怎么能放心,不过来看看。”谢鹜行说完才淡淡扫向陆步俨,“陆大人也在。”
后者笑笑,纵然他唾弃阉党,面上的客套总是要的。
然而不等他回话,谢鹜行已经移开目光,走到雾玥身旁将她肩头微松的斗篷系好,又伸手触了触她手里已经凉下来的手炉,“公主忘了这几日是什么日子,也敢来这里受冻。”
谢鹜行不提倒还好,一提,那股被遗忘的不适就又升了起来。
雾玥感觉到身上暖意所剩不多,尤其双脚,绣鞋单薄,粘在鞋面上的雪花化开后,凉意就渗了进去。
雾玥小幅度的缩了缩冰凉的脚,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谢鹜行的眼睛,原本不显的郁气,隐隐上浮。
“公主该随奴才回去了。”
陆步俨对此人没有好印象,虽然也听闻他是从长寒宫出去的内侍,但此一时彼一时,这样一个危险的人,五公主应当早早与他切断关系。
“天是有些冷,不如五公主随我去亭中烤烤火,等贺兰公主回来再一同走。”陆步俨朝谢鹜行虚拱了拱手,“掌印见谅,陆某答应了帮贺兰公主照看五公主。”
陆步俨似开玩笑般说:“若不把人保护好了,回头贺兰公主找陆某麻烦可就糟了。”
雾玥也想着不能把表姐留下自己先走,于是对谢骛行道:“我们等等表姐吧。”
“贺兰公主难得遇上高兴的事,只怕舍不得早走,倒不如让她玩得尽兴,我差人与她说一声就是了。”谢鹜行说着话,漆眸睥向陆步俨。
保护?他是个什么东西,轮的到他来保护?
看似随意的一眼,竟让陆步俨感到一股直逼骨髓的寒意,心中对他更为提防忌惮。
“公主自有咱家保护,就不劳陆大人费心,毕竟陆大人事忙,咱家也但心你顾不过来。”谢鹜行面上扬出的笑远比他的眸光柔和的多得多。
陆步俨分明感觉到他话里有深意,而这时清风急急忙忙跑过来,朝几人匆匆行了礼,附在陆步俨耳边说话。
陆步俨神色逐渐变凝重,倏忽擡眸看向谢鹜行。
而谢鹜行只朝他轻一勾唇:“看来陆大人确是有急事。”
雾玥闻言道:“你若有事就先去忙。”
“大人,许翰林让你立刻过去。”清风语气焦急。
事出紧急,陆步俨只能先离开,“陆某先走一步。”
他与清风快步往林子外走去,口中问:“祭文怎么会被毁?”
后面的话雾玥就听不清楚了,只是不放心的望着两人走远的方向。
谢鹜行冷眼看着。
小公主的眼里映着别人,还是一个对她居心叵则之人,光是这一点就让足够他受不了。
“外头冷,我们也走吧。”雾玥手臂被谢鹜行托起,身子也被带着往前走。
她都没有机会去向临阳郡主告辞,人就被带到了马车上。
谢骛行跟在她后面挑了帘进来。
“你别忘了让仲九跟临阳郡主说我先走了。”雾玥回身提醒他。
不告而别太失礼了,要不是她因为受凉,小腹坠得难受,定是要自己去说的。
“还有表姐,也别忘了对她说一声。”
“也不知道陆大人遇上什么事了。”
谢鹜行起初都应着,雾玥最后的一句话,让他那双深如寒潭的眸子陡然升起危险。
连在自己身边,小公主还惦记着别人,她这一颗心就这么点,为什么就不能全放下他,让他来填满。
独占欲涌动在眼底。
扣在桌案上的长指微微屈紧,隐忍。
再擡眸已恢复如常的神色,谢鹜行走到雾玥面前,将她身上被寒意浸透的斗篷解下,“再穿着反而着凉,奴才给公主脱了。”
过去谢鹜行也是如此伺候她的,雾玥十分自然的没有动,只觉得他一嘴一个奴才听得难受。
但他也不是总一直自称奴才,有时是我。
似乎有一些她分辨不出的蹊跷,又好像只是因为顺口。
雾玥沉吟思索着,又听他缓沉的声音在耳边砸落,“公主可是信期不适?”
他眼睛看着雾玥拢在自己小腹上的手。
确实坠坠的不舒服,尤其受了凉之后,更是难挨。
在他面前雾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然而脑袋才点一下,雾玥就看到自己的手被谢鹜行拉开。
继而用他自己的手,取而代之,覆了上来。
雾玥目光发怔,有些回不过神,谢鹜行替她暖肚子,好像没什么不对,又好像极其不对。
“奴才手暖,替公主暖身正合适。”谢鹜行没有擡头,低声吐字,小公主本就荏弱的娇躯,在他的手掌之下,尤显得纤细。
雾玥怔晃的擡头,略带迷惘的乌眸对上他清润带笑的眼,“过去也不是没帮公主暖过。”
雾玥应着他的话回过神,确实,自己从前也拉着他的手暖过肚子,而且他是宦官,若不是去了西厂,也还是自己的内侍,确实也没什么不对。
似乎是这个道理。
雾玥松开心里的迟疑,小幅度点点头。
谢鹜行弯唇,顺势走到她背后,拦紧她的腰,没有一点征兆,没有一点让她反应的机会,雾玥就跌坐在他的膝上,后背撞进他怀里。
“你怎么……”雾玥睁圆着眼睛失声。
怎么抱她。
周身被一股不属于她的气息包裹,是来自于谢鹜行,起初是虚虚柔柔的游弋,逐渐融进的越来越深,直到他的温度彻底染上她。
高于原本身体的温度让雾玥思绪也跟着乱糟糟的发烫。
除了嬷嬷,母妃,云娘娘,就没人抱过她,就是她们,上一次抱自己也已经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事了。
“公主身上也凉,靠着奴才能舒服些。”
雾玥太过震惊,以至于没有听出他声线里的喑哑。
谢鹜行漆黑幽暗的视线落在雾玥发颤的眼睫上,小公主僵硬靠在他怀里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不是。
俨然一只被突如其来发生的事,弄得不知所措的小动物。
把人抱在怀里,贴近她的身体,汲取她的气息外,猖獗的侵入,勉强安抚下身体里那些躁动的腕足,谢鹜行才能沉下气跟她说话。
“公主今日怎么同陆步俨在一起。”谢鹜行虚阖着眸,漫不经心的问,手掌轻轻揉着她绵软的肚子。
雾玥此刻脑子还懵懵的,不知道该想什么,谢鹜行平静的样子,又让她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悄悄仰头,不确定的目光落在他似玉的侧脸上,很快又收回。
他是太监,是太监,又是自己早早养在身边的,就跟兰嬷嬷,云娘娘,表姐一样。
对,一样。
他就是想对她好,才用身体给她暖身,自己如果突然起来,会伤他心吧。
雾玥在心里说服完自己,才抿抿唇瓣说:“表姐要去狩猎,就劳烦陆大人照顾我。”
贺兰婠自己就不安分,打的什么主意她都不需要猜,他在意的是,小公主知不知道。
先是在聚贤阁押绸花的时候押中了陆步俨,而后送礼,生辰宴,再到今日。
谢鹜行眉梢裹上冷意。
小公主是顺应而为,还是像此刻一样。
低下眼帘,毫不遮掩的妄念迷乱与那随时可能被触动的戾气揉掺在一起,显得整个人危险至极。
还是像此刻一样,被他抱在怀里,还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怎么就找的陆大人?”
谢鹜行说着话,半弯下腰,握着雾玥的小腿擡起,脱了她的绣鞋,在捏住她脚上罗袜的时候,一直顺从的小公主挣扎了起来。
被他握在掌心的小腿试图往回缩。
“怎么了?”谢鹜行扭头问,顿了一下解释说,“公主鞋湿了,寒从脚起,一直这么冻着,不脱下捂热了,会生病的。”
看着谢鹜行清明的眸子,雾玥将还没来得及问的话咽了下去,轻轻的哦了声。
谢鹜行的一连串举动,让她有点缓不过神,思绪也不灵敏。
应该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谢鹜行继续方才没做完的事,长指捏着她的罗袜,视线随着下滑的罗袜轻动,眸色越发深幽,罗袜坠地,小公主白生,细腻,润泽的一双脚暴\\.露在空气中,也袒露在谢鹜行眼前。
脚趾似不安的轻蜷起,谢鹜行大掌一拢,将她两只脚一并握在掌中,再裹进青衫的宽袖之中。
滚烫的掌心贴着冰凉的脚,实在太舒服了,雾玥实在舍不得抽出来,再看谢鹜行一脸坦然,清正的不见一点异样,果然是宦官。
雾玥也彻底没了顾虑,就这么让他揉着自己脚,只是偶尔他指腹在脚心刮过痒的她忍不住打颤。
随着心里的积郁散去些许,谢鹜行又问:“公主还没回答呢”
雾玥愣了一下,才想起谢鹜行刚才问自己的话。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表姐猜测陆步俨心悦自己的说出来,说实话,她自己也稀里糊涂的。
而谢鹜行又与寻常男子不同,她跟他说这些男女之间情爱的事,一来他也不懂,二来,还怕会让他自卑受伤。
雾玥想了想道:“大约是觉得与陆大人相熟吧。”
雾玥想起陆步俨方才走的那么匆忙,又不免升起愁绪,“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公主不必担心,即是身边随从来传的话,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个小小教训而已,前提是他得识相。
谢鹜行偏头凝着雾玥澄澈的乌眸,看来小公主是真的不懂。
眉宇彻底舒展,周身的危险也淡去不少。
然而,此消则彼长。
似在抚弄着美玉的手心越来越烫,直烫进他的皮肤,难以言喻的愉悦从两人每一处紧贴密不可分的部分窜起,颤麻着他的灵魂。
小公主是如此契合在他怀里,被他握在掌中,小娇的身段可以让他轻易吞噬。
邪思猖獗,他就知道会是如此,哪有见好就收的道理,要了,就只会要的更多。
欲壑难填,贪得无厌,根本无法满足。
雾玥却因为暖和的温度而昏昏欲睡,眼帘随着马车的颠簸一眨一眨,逐渐越来越慢,眼睫几乎交叠在一起。
“回宫还要些功夫,公主睡会儿吧。”稳沉绵长的声音刮过耳畔,引着人不自觉地沉入梦香。
谢鹜行也像累了一般,阖眸将下颌轻靠在雾玥鬓边,虚虚蹭着她的发,云淡风轻。
看不见的是,宽袖笼罩下的手,在近乎狭旎的抚揉。
他告诉自己急不得,如今小公主对他没有防备,若太过激会吓到她。
叫嚣的妄念撕扯,折磨着他的理智,他却在极致的压抑下幻想等真正占有的时候,会是如何的快意,定是将灵魂填满到极致。
光是想象已经让他疯狂。
睁眼,总是清冷寡情的黑眸里浮着水色,放肆让自己沉沦的姿态,颓靡的活像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