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沐郡最大的玉器商行内,掌柜微含着腰,满面笑意的接待赵珏。
“新到的一批玉料里,最好的全在这儿了,赵公子可有看中的?”
赵珏拿起一块玉料在在手中,高举过眼,迎着光仔细端看,“水头倒是不错,但不是老料。”
赵珏不甚满意的又拿起下一块。
门外又有客人进来,店中伙计立刻上去相迎。
伙计也是辨人观色的好手,视线在为首的男女身上一打量,便看出两人身份必定不俗。
“不知这位公子是想看看雕件还是毛的玉料。”伙计说着开始做起介绍。
谢策轻擡下颌,目线倨傲下睥,扫视过柜台上的玉器,不屑道:“就此等品相,也敢自诩城中最好的玉料商行。”
雪嫣隔着眼前帷帽的薄纱看他,眉眼朝天的傲慢姿态,真担心他这样会惹东家不快。
谢策注意到小东西略带担忧的目光,垂眸朝她轻一挑眉,有些无赖又有些坏的样子惹的雪嫣抿着嘴轻笑出声。
娇浅的一声笑,倒像是在应和谢策话。
伙计脸上不免尴尬,“里间还有好的,公子往里头瞧瞧。”
谢策折拢手里的扇子,示意他带路,“那便瞧瞧罢。”
口吻听着十分勉强。
里头的玉器确实比外面的品相好上不少,不过谢策依然瞧不上眼。
他把目光放像赵珏所在的角落,用扇柄虚点了点他面前的玉料,吩咐伙计:“那些拿来我看看。”
伙计一脸为难,赵珏还在挑选他自然不好去拿,于是道:“还请公子稍等。”
话还未说完,谢策已经揽着雪嫣走了过去,他只一眼扫过那些毛料,便辨出哪块是上品,用扇柄敲了敲,对掌柜道:“这块给我包起来。”
赵珏也看到了那块,拿起一看,发现果真是这一些里面最好的,看也不看谢策就吩咐,“我要这块。”
掌柜自然是听赵珏的,正伸手要拿,冰凉的扇柄挡在了他的手腕处。
谢策瞥向他,“掌柜别弄错了,这是我先要的。”
做生意的最怕就是得罪人,面前的男子虽然瞧着眼生,但看他气度衣着皆是极为出挑。
掌柜清楚不好怠慢,只得陪笑道:“这位公子见谅,实在因为这些是赵公子先挑的。”
谢策不紧不慢地颔首,“那这位公子出多少,我出双倍。”
此话一出,赵珏神色跟着变冷,终于转头看向他,也看到了他身后的青墨,一下记起他就是那日几次三番来请邀月去唱曲的小厮。
赵珏看向谢策的目光变得不善,言语暗含警告,“不是你的东西,我劝你还是不要惦记的为好。”
谢策不以为意的讥嘲,“这话有趣,这石头怕也还不是你的。”他一副要定的了架势,“所谓价高者得,这个品相也就勉强能入眼,最多值个百两。”
谢策轻飘飘看向掌柜,“我出千两,不知掌柜卖谁呢。”
掌柜哪想到碰到的是个硬茬,顿时想到此人应当就是近来入城的那位行事招摇又阔绰的公子哥,人人都在猜测其家中或许是一方富商,可就是再有钱,商贾就是商贾,如何与当官的比。
赵珏眼中透着冷意,看向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可知我是谁。”
阴恻透着威胁的话让雪嫣心里生出惧意,探出指尖扶住谢策的手臂。
赵珏眼前晃过一抹招眼的雪白,低头就看得到被谢策握在手里的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纱幔虽遮住了雪嫣的容貌,但光是这双手就能引人遐想。
谢策轻拍着雪嫣的手安抚,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话,“倒是忘了请教,你是谁。”
浑不在意的的轻慢态度,让赵珏怒不可遏。
掌柜赶紧插话,“赵公子乃是郡守大人的公子。”
谢策目光微动,神色略显诧异,再看向赵珏时那股嚣张劲儿已经少了不少,“原来是赵大人的公子。”
赵珏哼笑着没有说话。
“陈某眼拙,还望赵公子见谅。”谢策一改态度,将商人的圆滑事故表现的淋漓尽致,全然没有前一刻两人还在争锋相对的尴尬。
赵珏讽刺瞥着他,“这块玉你还要么?”
谢策挑眉,不卑不亢道:“自然是要的。”
赵珏没想到他明知自己身份却还敢挑衅,紧接着又听他对掌柜说:“这块玉我买了,送给赵公子。”
谢策笑看向赵珏,“请赵公子笑纳。”
见他放低姿态,赵珏心中顿时舒畅,看样子还是个识趣,他接过玉石拿在手里把玩,随口问:“你不是交州人。”
赵珏也想到了这几天听闻的事情。
“陈某乃是容州人士。”谢策一句带过自己的身份,转而与赵珏攀交道:“初来乍到便与赵公子结识,实属陈某之幸。”
赵珏并不赏脸,冷漠轻笑。
青墨走上前在谢策耳边低语了几句,谢策眸色稍变,“原来那日楼船上的是赵公子,实在多有冒犯,不如今夜就在繁馐楼,由我做东,算是向赵公子赔罪。”
赵珏自然看出来谢策是想要与自己攀交,他掂着手里的玉料,视线撇过柜台上摆着的几张银票,盘算过其中的利益,才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去岂不是太不赏脸了。”
谢策稍眯起眸,“如此,陈某就恭候赵公子大驾。”
赵珏轻蔑笑笑往外走。
雪嫣觉得这个赵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警惕看着他的背影,拉了拉谢策的衣袖,想提醒他。
“爷。”
谢策弯唇示意她无事。
宛转如莺啼的细软嗓音传入赵珏耳中,枉他阅女无数,竟被这一声嗔给撩惑了心弦,耳根子都发了酥。
赵珏稍转过目光,可惜那道袅娜娇柔的身躯被谢策高大的身影罩住,只能看到帷帽的边沿,赵珏愈发好奇帷帽下究竟怎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如此一想,夜里那场宴倒也也不是那么无趣了。
谢策让青墨上繁馐楼包下最好的雅间,眼看着天色已经变黑,还不见赵珏过来,青墨对谢策道:“公子,那姓赵的是给咱们下马威呢。”
谢策不甚在意的勾唇,慢悠悠喝着茶没说话。
青墨继续转头往楼下看着,半晌才看到姗姗而来的赵珏,身后还跟着两个公子哥儿,是那日在船上见过的,也是当地官员之子。
青墨朝谢策道:“赵珏来了。”
赵珏一行三人进到雅间,谢策起身一一与其打过招呼,熟络的请他们落座。
赵珏以为还会看到谢策身旁的女子,不想来得只有他一人,立时失了兴致,“怎么不见白日在你身旁的那位姑娘,我可是听闻你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谢策扬唇轻笑,眉眼间透着风流,“小东西醋劲儿大,若是带在身侧,还如何尽兴。”
他轻轻击掌,几个侍酒的美姬从外头进来,分别坐在赵珏三人身旁,提着酒壶千娇百媚的斟酒夹菜。
笼络人的手段谢策在京城见的都腻了,无非美色权财,一轮酒下来,几人就和谢策称兄道弟上了。
“陈兄容州人,我怎么听着口音不是那么像。”说话的是参军之子,王炤。
谢策挑眉赞许道:“王兄耳力好,我虽是容州人,但自幼随父住在关外,一直在两境跑商,你可是听出些月曦口音。”
王炤擡手一指,“对!就是像那些月曦人。”
赵珏压嗓咳了声,警告看向王炤,王炤回过神移开了话题,谢策笑笑跟着谈天说地。
“赵公子再喝一杯。”赵珏身旁的女子端着酒杯往赵珏唇上贴,腰枝沉着,上半身几乎倾在了他身上。
赵珏却觉得这故意掐捏出的嗓音,听着没滋没味,远不及白日那声的半分销魂。
赵珏兴致缺缺的推开身旁的女子起身,“今日就到这罢。”
王炤两人虽未尽兴,但也跟着站了起来,谢策示意青墨先送了两人出去。
屋内就剩下谢策与赵珏。
“我知赵兄对玉石颇为喜爱,月曦盛产珍玩奇石,我这有一块古玉。”谢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匣,推到赵珏面前,“今日与赵兄相谈甚欢,我们改日再聚。”
赵珏意外的没有拿乔,“那就明日在映山河,想来陈兄那日游湖也没有尽兴,我带你好好赏赏此间美景。”
谢策笑道:“却之不恭。”
赵珏又开口,看似无意地说:“对了,陈兄莫忘了将那位姑娘一同带上,我也好尽地主之谊。”
谢策眉心轻折,目光打量在赵珏身上,一抹暗色快速在眼底闪过。
翌日,雪嫣陪同谢策一起登上了赵珏的楼船,琵琶声悠扬从舱房内传出,伴着娇媚入骨的吟唱,白日里都教人觉得靡靡。
唱曲之人正是邀月,赵珏意兴阑珊的支着额头听曲,余光映入两道身影,立时来了兴致,站起身道:“陈兄来了。”
“赵兄。”谢策略微颔首。
他身旁的雪嫣擡手摘下帷帽,随着薄纱落下,一张惊为天人的绝色面容映入赵珏眼中,他早从旁人口中听闻此女子貌美,却也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人间尤物。
难怪陈七要将人藏起来,赵珏在心中暗叹。
雪嫣垂着眼眸轻声道:“见过赵公子。”
赵珏自诩也见过不少美人,这下还是感觉半边身子都发了酥,按着躁动对两人道:“快请坐。”
谢策搂着雪嫣坐到一侧矮几后。
赵珏打趣道:“陈兄那日没有听到邀月姑娘的曲子,今日我特地把人给你送来了。”
他虽是对着邀月说话,余光却始终看着雪嫣,奈何姣好的身段都被遮掩在谢策宽大的袖摆之下,护的不露一丝缝隙,让他想一窥美景都无法,越是如此,越是心里痒。
邀月这才知道面前俊朗到让人挪不开眼的男子,正是那日豪掷百金买她一曲的人,心里更觉得可惜,她故意侧着身,低压着肩头,力争将自己最楚楚动人的一面展露出来。
奈何她怎么做,也及不过雪嫣身上那股浑身天成的至纯至欲的娇态,更引不得谢策半分侧目。
谢策与赵珏喝酒谈天,雪嫣在心里默默算着他饮的杯数,忍不住道:“爷少喝些酒。”
上次他喝过酒,自己就险些被折腾的下不得床,光是想着雪嫣就夹紧了曲坐着的双腿,一双美目哀哀。
谢策低头看着雪嫣眼里的羞惶,一下就知道了她在想什么,笑着应声:“好。”
同样盯着雪嫣不放的还有赵珏,陈七摆明了有求于自己,一个姬妾罢了,他开口讨要,不信他不给。
“说起来,陈兄即在两境跑商,为何来交州。”赵珏故意将话头引过去。
“明人不说暗话。”谢策屈指慢慢敲着桌面,“陆路的成本远高于水路,但是朝中对于商船限令颇多,像昨日送赵兄的玩意陈某还有许多,但是太多了,没法送下商船。”
赵珏以为他只是要在交州立脚,不想竟是为了商船下靠的事,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
谢策看向青墨。
青墨走上前从袖中取出厚厚一摞银票,压在赵珏面前的桌案上。
谢策道:“我就是想劳赵兄将我引荐给令堂。”
赵珏擡手摸过那摞银票,如今风头刚过,父亲必然不会轻举妄动,不过他只是帮忙引荐,成与不成可不保证。
“这倒不是不行。”赵珏缓慢说着话,目光光明正大的看向谢策怀里的雪嫣,“不过我割爱将邀月姑娘送给陈兄,这么一来,身旁倒是缺了个斟酒送茶的。”
谢策含笑的面容遽然一沉,就连青墨也惊的瞪直了眼睛,这姓赵的是不要命了,什么主意都敢打。
“赵兄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谢策看着他说,唇畔微微勾着,笑却不达眼底。
睥向赵珏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谢策会拿笔的时候就已经会握剑了,浸透到骨子的杀气不过是被他压下了而已。
此刻骤然乍现出的寒意让赵珏一凛,一个商人怎么会有这种目光,待他仔细看去,又已然寻无踪迹,只是目光依然冰冷。
雪嫣虽然没听懂赵珏话里的暗喻,但也感觉到了他的不怀好意,指尖攥住谢策衣袍,将自己埋进他怀里,“……爷。”
色字头上一把刀,看到雪嫣乖怜倚偎进谢策怀里,赵珏就忘了方才的骇然。
“我可不是开玩笑,孰轻孰重,陈兄可要考虑清楚。”
谢策没有作声,取了一旁的帷帽提雪嫣戴上,低声哄慰,“囡儿别怕,我先让青墨陪你回去。”
“那你呢。”雪嫣小声问。
谢策笑笑,“我一会儿就回去。”
雪嫣犹豫着点点头,起身跟着青墨下了船。
赵珏见状冷笑,“看样子陈兄是不肯了。”
谢策意味不明的看着他,唇边扬起的笑里透着几分阴鸷的诡异,慢慢摩挲着指腹,考虑要不要给他重新说过一遍的机会。
可想到他方才那恶心的眼神,谢策否了这个念头,缓缓道:“赵兄误会了,方才人在旁边,我若是应了,她只怕要跟我闹个不休。”
赵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
深夜,赵珏携着随从赶至谢策在襄沐郡所置办的宅子内。
青墨请了他入内,谢策坐在堂屋内喝茶,见赵珏进来,擡眸淡淡道:“赵兄来了”
“她可睡了?”赵珏问。
一种偷/.情的刺激让他心口春潮叠起,早已是急不可耐,丝毫没有注意到谢策眼里的阴狠之色。
谢策放下茶盏起身,“赵兄随我来。”
赵珏跟着他走到一处漆黑的屋子前。
屋内悄寂静谧,在月色的印衬下透着无尽的诱.惑,赵珏满脑子都是浮想联翩的炙热画面,更是想了千百种床笫间的弄法,想得血脉暴涨。
快步上前推门,与此同时,赵珏回过头对着谢策笑得满是恶意和嘲讽:“陈兄放心,我不会让她发现换了人,明日我就带你去见父亲。”
跨进屋子,一股奇异的香甜气微就扑面袭来,几乎是在瞬间,赵珏的目光变得涣散迷离,他看向床的方向,觉得帐幔都在摇晃。
谢策静静站在院里,手背在身后,曲起的指尖缓缓点在手背之上。
一下,两下……十下。
谢策迈步推门走进屋子,亮起的一豆灯火倏然照亮了屋子。
赵珏不省人事的倒在床上,脸上却诡异的浮着销魂蚀骨的欲.色,仿佛陷在一场妙不可言的梦境里。
谢策神色平静地走过去,擡起脚,朝着他裆下狠厉踩了下去,靴下好似碾着块烂肉。
“不知死活的东西。”谢策眼睫垂下,睥视着赵珏狠戾吐字,“这根玩意儿留着也多余。”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