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裴遇套上西装,“所以他交给顾己的证据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要多,甚至可能会包括他对我的调查。”
瞎子脸色一紧。
“你别跟我去见宋先生了。”
裴遇想起昨晚跟瞿白的谈话,他脸上浮着担忧,“聂晓光的死一定会让顾己那边加速行动,你现在立刻去汇总所有线索,一定要盯紧时晖的动向。”
瞎子担心他的安危:“那你……”
“宋家人不会伤害我。”
裴遇斩钉截铁,“快去,还有,不管隋晨阳有没有帮到我们,都要保证她的安全。”
聂晓光的死让裴遇感受到了紧迫性。
他赶到和宋明阳约定好的地方,见到宋明阳身边的秘书,跟着对方进去,但心里总是有点说不上来的紧张。
直到看见顾己的身影,那一刻裴遇难得的紧张到达了顶峰。
顾己的速度太快了。
房间里没有宋明阳,只有顾己一个人。
她站在窗边背对着裴遇,但看到那个背影的第一秒裴遇就认出她了。
宋明阳的秘书出去了,江克守在了包厢门口。
在过去的十几年间,裴遇从未有一刻是像现在这样的心情。
悲伤,兴奋,紧张,却又夹杂着歉疚和害怕。
听到门关上的那一刻顾己转过身来,她盯着孟淮之,试图从这张脸上看到熟悉的影子。
“孟先生,好久不见。”
顾己走到离他两步的距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我以为宋警官也会来。”孟淮之轻笑一声:“没想到是你自己。”
“他有任务。”顾己也笑了笑,她已经确定这个声音和东兴那道声音是同一个人。
孟淮之像是敷衍:“那可真遗憾。”
“没什么遗憾的,以后多的是机会。”顾己忽然转了话头直入主题:“孟淮之,你知道那只猫的名字吗?”
孟淮之目光一怔。
两人彼此直视着沉默,孟淮之只觉得肩膀上有一条线扯的他生疼。
“飞龙。”他说,“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顾己的目光戳着他:“孟淮之,你去过西宁么?”
“去过,短暂地生活过一段时间。”
“是故人吗。”顾己问。
掩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从看到她的那一刻孟淮之就没想过隐瞒。
裴遇说:“是。”
顾己忽然松了口气。
孟淮之看到她脖子上戴着的那颗绿松石,目光微紧。
顾己察觉到他的目光,视线往下一移:“这颗绿松石是我送给我父亲的,我父亲牺牲后,几经流转才重新回到我手中,但也只是这么一颗,说起来并不是个让人高兴的故事。”
“故人遗物,就算遗落在天涯海角也应该找回来。”
孟淮之缓缓从衣兜里掏出个小小的红色绒布包给她递过去:“少一颗都不行。”
这些年他有个执念,关于长辈们的东西,一定要尽可能的搜罗回来,让他们回到他们亲人的身边。
顾己拿过布袋打开,看到里面装着散落的绿松石珠子。
“物归原主。”孟淮之说,“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顾己倏地红了眼眶,她抬头问孟淮之:“为什么?”
为什么?
问的人有无数的问题,但千言万语也只能汇成这么三个字。
答的人也有千言万语,可最后也只能寥寥数语。
“阿己。”孟淮之也红了眼眶,开口却说:“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我们不过是在是各自不同的道路上前行,但我们最终还是会走到一起,我们殊途同归。
就这么几个字,顾己放弃了所有问题。
这是孟国强的孩子,他身体里流着华国最出色的缉毒警的血,他和他们的父辈一样,都有钢铁做的脊骨,他们这一生都不会背叛父辈的风骨。
顾己想起爷爷曾经教过她的一句话,或许可以用来回应他。
她说:“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道乖者不以咫尺为近吗?”
孟淮之松开束缚着他的衬衫领子笑:“你以前最讨厌记这种文绉绉的句子了。”
顾己自嘲一笑:“那时候觉得我们一生都能肆意奔腾,从来没想过这些东西,觉得离我太远,根本没有去记这些东西的心思。”
但孟淮之是不一样的。
从他们初见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后半生的使命是什么了。
孟叔叔一生谨慎,忠国一生,他对得起这世上千千万万人,唯独对他的亲生骨肉歉疚万分。
在孟淮之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拽进了这场横跨了几十年的棋局中,怎么入局,怎么下棋,刀光剑影还是弦上行走,都要他自己去想办法。
他在这世上孤立无援,又哪来的于道各努力?
“你本来就应该在西宁的草原上奔腾。”孟淮之开了口,“阿己,很快了,这一天很快了。”
“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蒋志成,仇兴国那边我们也准备动手了,你……”顾己看向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行。”
哪知道孟淮之斩钉截铁地摇头,“蒋志成背后还有人,阿己,给我两天,再给我两天,我能把那个人揪出来。”
顾己沉眸看着他。
孟淮之像是保证:“相信我。”
“你……”顾己刚开口,却被孟淮之抬手打断了。
他像是知道顾己想说什么:“阿己,相信我,行么?”
顾己暗暗压下一口气,她拿出宋晏辞给她的袖扣报警装置递到孟淮之手上:“我有前提。”
孟淮之笑:“什么?”
“活着。”顾己说,“你向我保证。”
“好。”孟淮之握住手上的袖扣:“我保证。”
就在孟淮之说完这话的时候,江克敲门进来:“顾队,附近发现了可疑人物,不能再聊了。”
顾己和孟淮之同时脸色一沉,他们连多说两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你让我准备的东西。”江克很快又从门口提过来两个袋子:“我去外面。”
那两个袋子是顾己为了万无一失让江克准备的乔装装备,她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孟淮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做起了伪装。
“仇兴国曾经在老家有个姓时的女人。”顾己在匆忙之间说,“时晖可能是那个女人生的。”
裴遇动作一顿,脸上拂过诧异,很快又笑了:“怪不得,我明白了。”
“一定要小心桑东和……”
顾己话还没说完,孟淮之已经做好伪装:“我知道,阿己,不要担心我。”
他们这样匆匆地见了一面,这样匆匆地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又这样匆匆地分别,聂晓光的死在这一刻又侵入顾己的大脑,她心里忽然苦涩难当。
“孟淮之。”她又叫了一声。
孟淮之在门口转身看他,他在伪装之下笑了起来:“阿己,我会活着,活着跟你回西宁。”
就在孟淮之和顾己各自分开的时候,远在几公里之外的时晖摆弄着桌上的几张照片和一沓资料:“有趣,真有趣,这场游戏越来越好玩了。”
桑东坐在沙发上朝他看了一眼,他冷冷开口“这个叫裴遇的不能留了,他是孟国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