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仇兴国忽然露出来的笑,裴遇问:“什么问题?”
“我跟你说过,巴格迪在人在监狱,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难从那个监狱里逃出来了。”
裴遇只点头:“是,您说过,我也查了查,进了那个监狱的人基本出不来,但巴格迪能在里面过的还不错,可见他的本事不小。”
“他的手可以伸的很长……”
仇兴国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微弱的崇拜,但他很快又说:“钦城是巴格迪的发家之地,同样,他也在这里受到过重创,我这么跟你说吧,他骨子里的狠辣和阴毒,他的狂傲和疯魔,只要见过的人都会觉得恐怖,但钦城的警察不怕,他们前仆后继地跟这个人打交道,死一个上一个,死两个上两个,他们没怕过巴格迪。”
裴遇灌了口冷茶:“但最后巴格迪还是赢了,钦城那些警察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赢?”
仇兴国哈哈大笑,他举起手指头晃了晃:“阿遇,他可没有赢,相反,他在钦城输得最惨。”
裴遇表示不解。
仇兴国刚要开口,又啧了一声,指着办公桌某个抽屉:“光说无用,你去,左手边第三个抽屉里有个平板,你拿过来。”
裴遇依言起身,走到抽屉处的时候顿了顿看向仇兴国的方向。
“啊,要密码是吧?”仇兴国也起身,他走过去,当着裴遇的面输入了四位数密码,拉开了抽屉。
平板拿起来的时候,裴遇一眼就看到了下面压着的一张照片,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垂直于两侧的胳膊轻轻一颤,十指猛地跳了一下。
那张平板下面压着的,是孟国强那一行人的照片。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照片上除了沈长英和闫利民,其他人的脸上都被画了叉。
两人再次回到沙发上,仇兴国将平板开机,然后递给裴遇:“阿遇,你看这个。”
裴遇接过平板,视线下移。
平板上的内容,和时晖给顾己的看的那些基本没有什么差别。
裴遇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过去的,他的眼睛看着他的父辈被残忍的杀害,他盯着他们倒在血泊中还依旧坚毅正直的目光。
老天爷啊,你干脆杀了我吧。
把孟淮之的心脏和灵魂都抽走,只给他留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就好了。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平板上的东西,看到顾海潮和孟国强被杀害的过程,看到郑前进的尸体被他们剥的干干净净**在天地间,看到那些虎视眈眈的野狗在周围盘旋。
裴遇觉得,血液在他的身体里流动,每一寸血液里都带着针,他的指尖疼的快要拿不住这个东西了。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这应该是钦城的几个缉毒警,他们已经死了很久了,您的意思是说,时晖这次来钦城的目的跟这些人有关?”
“是,也不是。”
仇兴国这会儿完全恢复了理智:“阿遇,除非他自然死亡,否则他就在那个监狱待一辈子,这个你已经清楚了吧?”
裴遇嗯了一声。
“那你知道是谁把他送进这监狱的吗?”
裴遇问:“谁?”
仇兴国从他手里拿过平板,从里面调出顾己的资料:“这个人你应该查过了吧,市公安局新来的缉毒支队队长顾己。”
裴遇看起来有点疲惫,又嗯了一声。
“但你不知道的是,这个顾己,是顾海潮的亲闺女。”仇兴国冷笑一声,食指在桌上点着:“巴格迪就是她亲手送进监狱的,你说巧不巧呢?”
裴遇的惊讶仿佛恰到好处。
“巴格迪这个人……”
仇兴国站起来,他背着手踱来踱去:“钱,权,对他来说并不是必需品,他需要的是刺激,是挑战,他贩毒,杀人,甚至光明正大地挑衅警方,对他来说,死亡并不可怕,他只是不能输。”
裴遇抬头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孟国强和顾海潮这些人,前仆后继地用了几年的时间,几乎将巴格迪在东兴创造的犯罪王国倾覆了,你以为孟国强他们死了巴格迪就赢了吗,不,恰恰相反,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输家,而他的世界里恰恰不能有这个东西。”
仇兴国又笑了一声:“他以一种狼狈的姿态离开了东兴,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最终将他送进监狱的那个人竟然是顾海潮的女儿,阿遇,你是我身边最聪明的孩子,你想想,时晖来钦城的目的能是什么?”
“时晖只是巴格迪创造的一把刀,归根结底只是个工具。”
裴遇也站了起来,他撑着沙发靠背:“这是巴格迪和这个顾警官之间的较量,时晖是巴格迪远程操纵的工具,唯一不同的是,时晖是个人,只要是个人,就会有自己的思想。”
他顿了顿:“有一点我想不通,在您给我传达的故事中,巴格迪聪明,谨慎,大胆,甚至有前瞻性,那他不应该想不到时晖身上的变量,可时晖现在的所作所为……”
“所以我们得等。”仇兴国说:“等巴格迪对他的制约。”
裴遇却摇了摇头。
“阿遇,你什么意思?”仇兴国问。
裴遇缓了口气,像是站不住似的又坐了下去:“老板,巨富对巴格迪来说是什么?”
仇兴国一愣,他的脸色也缓慢地沉了下来。
裴遇依旧正视着他的目光,仿佛不得到仇兴国嘴里那个答案他就不罢休。
仇兴国心里莫名地屈辱,但一想到股东大会上发生的事情,他手底下那么多人,暂时能够钳制住时晖的竟然只有裴遇一人。
“巴格迪的钱罐子。”仇兴国到底还是开了口。
裴遇紧接着说:“我猜,像巨富一样的钱罐子对巴格迪来说应该不止一个吧?不然时晖不会这么猖狂,时晖在钦城的一切行动都需要财力物力人力的支持,他不应该对您这么放肆,他之所以这么猖狂,也就意味着他还有别的退路。”
仇兴国坐了下来。
裴遇缓缓看向他:“不管对巴格迪还是时晖来说,巨富都只是利用,甚至是玩闹的一个东西,可是老板,对我们来说,巨富是家,是心血,是咱们的全部。”
仇兴国的手倏然一紧。
裴遇点到为止,他再次给仇兴国的茶杯里续上茶,自己却没喝,只是看着仇兴国,似乎在等他做出个决定。
仇兴国目光阴沉,过了好一会儿他却说:“阿遇,时间也不早了,你身上还带着伤,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裴遇没有多问,更没有多说就站起来离开了。
出了办公室的门,裴遇一路无言,他走过长长的走廊,终于看到了瞎子的身影。
瞎子离他还有两步的时候,裴遇觉得自己眼前的东西都开始乱晃了。
他脚下一崴,身形晃**,在摔倒之前被瞎子稳稳接住。
“走,快走。”他说话都含糊不清。
瞎子立即就要背他,裴遇却抓着他的手腕。
他的颤抖传到瞎子身上,瞎子听到他低着头说:“不要露出破绽,瞎子,他怀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