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欢声笑语的时候,顾己那间租下来还没有退的城中村小屋楼下,裴遇仰头看着并不高的楼层。
过了一分钟的时候,瞎子从单元门里出来:“楼道里没有监控器,顾己房间门口也没有,但我不确定里面有没有。”
裴遇收回目光,轻轻晃了晃脖子:“以她的谨慎程度,那房子里一定不简单。”
瞎子问:“那咱们还进去么?”
“不去了。”裴遇转身往外走:“他们最近太累了,给他们一点时间养伤吧。”
路东开着的出租车在他们走出小区的时候正好停在他们跟前,两人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时候,裴遇听到路东说:“遇哥,剃刀那边给消息了,约咱们明天晚上八点,水调歌头见。”
“水调歌头?”裴遇却皱眉了,他看向瞎子:“这是什么地方?”
瞎子也疑惑了:“没听说东兴或者钦城有什么地方是叫这个名字的。”
“收到他们消息的时候我就查了这个地方。”
路东向他们解释:“一开始也没有查到什么地方叫这个名字,后来我又深入调查了一下,发现在东兴有片很隐蔽的野水滩,在那个地方赏月的话风景会很好,所以也会有人把那个地方叫水调歌头。”
裴遇失笑一声,就连眉眼都变得柔和起来:“这算什么解释?奇奇怪怪的。”
路东还有点紧张:“除了这个地方,我再找不到钦城包括东兴有哪个地方是跟这几个字有关的。”
裴遇已经在手机上操作了好一番,最终在一个没什么人的论坛上发现了和路东说法一致的内容,他返回手机界面搜索了一下到那个地方最近的路程,目光微微沉了沉。
瞎子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转过去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裴遇摇头,目光依旧沉沉:“没什么,那就去吧,咱们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路东又开口了:“可是遇哥,他们说了,只能你一个人去。”
瞎子的脸色立马变了:“绝对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裴遇的语气又轻狂起来:“一共两种可能,两种我都能接受,无所谓。”
“什么叫无所谓!”瞎子最见不得他说这话:“你忘了上次……”
裴遇毫不在意地打断他的话:“怎么,走这条路还想着善始善终么,瞎子,你怎么越来越胆小了?”
瞎子不由分说:“你要让我去,胆小两个字我都不知道怎么写,但如果你亲自去,这事儿没门。”
“我可不是去送死的。”
裴遇低低地笑了起来,嘴上笑着,眼里却迸出冷光来:“老天爷心里清楚,还没到要收我的时候,不然我来这世上,就白来一趟了。”
路东想问很多,但他一句都不敢提。
裴遇和瞎子谁都没再说话,车里似乎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呼吸声,路东只觉得浑身都难受,最终他忍无可忍,鼓起勇气说:“遇哥,那两个警察的人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调查咱们的线索。”
裴遇靠着椅背:“查到什么重要线索了吗?”
回答的却是瞎子:“没有,到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干这事的是瞎子,在他们眼里,只有一个瞎子,没有人知道瞎子只是你的一把刀。”
裴遇眉头轻皱,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也凉了下来:“我手上不需要刀,我自己就是刀。”
路东察觉到裴遇此时很不高兴,大气都不敢出。
瞎子却跟不在意似的,甚至有点跟裴遇对着干的样子:“那你需要什么?”
“朋友。”裴遇说:“能够交付后背的朋友。”
“可是只是个瞎子。”
不知道为什么,路东总觉得瞎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是带着笑的。
裴遇的声音传了出来:“眼睛好不好使没关系,心里头淌着红色的血就行,一只眼睛也够用,体格好点就行,最好背着我的时候还能跑的动。”
瞎子忽然笑了一声,甚至带着点心满意足说:“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我力气大,跑得还快,就算背着你跑得也快。”
车里传出裴遇一声笑。
沉默了几秒后,裴遇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眸光一凝看向瞎子:“咱们一直没找到仇明希是不是?”
瞎子点了点头。
“但他也没有在警方手里。”裴遇说。
瞎子有点不确定:“以顾己和宋晏辞对曹雄飞的手段来说,仇明希很有可能已经在他们手里了,说不定就等着吊咱们呢。”
裴遇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岑虎他们忽然撤走,顾己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停止了调查,东兴的案子需要沉淀一段时间,仇明希不见得在他们手里。”
“那是……”瞎子恍然大悟:“你说剃刀?”
“嗯。”裴遇点头,身体微微往起来坐了坐:“瞎子,我们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瞎子拧眉,瞬间有点紧张起来了。
裴遇却只是淡然一笑,他看向窗外:“仇明希那小子,最喜欢苏轼的诗词。”
瞎子依旧疑惑:“然后呢?”
裴遇噎了噎,才想起这小子命不好,他甚至都没有上学的机会,就连拼音都是后面为了自保想方设法自学的。
想到这儿的时候,他放低声音解释:“仇明希最喜欢苏轼的诗词,而水调歌头,正是苏轼写的。”
瞎子脸色一变。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裴遇说了一句:“我不信你没听过。”
瞎子猛地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剃刀那边跟我们说水调歌头,很有可能指的不是那个地方,而是暗指仇明希?”
“我更倾向于两者都有。”
裴遇神情肃然了起来,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瞎子,人家连回礼都给咱们准备好了,咱们总不能空着手去啊。”
路东有点担心,忍不住问:“遇哥,如果剃刀用仇明希威胁咱们怎么办?”
“我最讨厌威胁了。”
裴遇的声音陡然一冷:“既然做不了朋友,那就只能做敌人了。”
路东立马道:“那我马上安排兄弟们。”
“不用。”裴遇说:“遵守游戏规则。”
他再次看向窗外,视线里看到两道人影从一家中医馆走了出来。
女生正好仰起头跟旁边戴着帽子的男人说话。
看到女生那张脸的时候,裴遇眉头一皱,下意识关了车窗。
瞎子看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
裴遇脸色不变,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姓张的葬礼我就不去了,我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