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开始变凉的时候,裴遇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海浪汹涌。
敲门声响起,他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进来。”
门被推开的时候,进来了一个身形偏瘦的男人,他眼尾有很长一道疤,正正地从眼角到耳边,仔细看的话,他的耳朵也缺了一小块。
他朝着裴遇走过去的时候,带疤的那只眼睛的眼珠没有转动的痕迹,瞳仁的颜色也比另一只眼睛浅一点。
他的那只眼睛看不到,那是一只义眼。
他走到距离裴遇两步的地方停下:“遇哥。”
裴遇没有转身,但阴翳的脸上却多了几分暖意:“回来了。”
“嗯。”男人站在原地:“遇哥,那个路东……信得过吗?”
“目前能信。”
裴遇转过来,见他身上没什么伤才笑了一下。
然后他朝着冰箱过去,拿出两罐啤酒:“但以后怎么样就不知道了,说说你,情况怎么样?”
“都收拾了,还是老办法,黑吃黑。”
男人跟着裴遇走过去,接过裴遇丢过来的啤酒:“遇哥,最近东兴出了号人物,你听说了没有?”
“剃刀。”
裴遇坐下来拉开啤酒拉关:“听说了,悄无声息在东兴弄了一波大动作,收拾了很多小团体,的确挺有本事,要是有门路联系上,能拉拢拉拢也不错。”
“我打听过了。”
男人坐在了裴遇对面:“目前没有找到任何门路,这人神秘的很,手段尤其凶狠,手底下有个厉害人物,基本都不用他出面。”
“但不管怎么说,东兴目前的局势相对平稳。”
一口啤酒下肚,裴遇舒了口气:“对咱们来说,这是好事,先静观其变吧,不要扯进去了。”
男人点了点头。
裴遇又开口了:“那个叫爆蝎的被抓进去了,你想想办法,能送进去的都送进去。”
男人皱了皱眉:“遇哥,最近有人盯咱们盯得紧,这样会不会招来麻烦?”
“不用。”裴遇笑了一声:“放出一点线索就行了。”
男人有点担心:“能行么?”
“今时不同往日。”
裴遇轻笑一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算了,这件事我亲自去办,你刚回来,休息两天。”
“好。”一罐啤酒喝完,男人起身:“遇哥,那我先回去了。”
裴遇嗯了一声。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裴遇又叫住他:“瞎子。”
男人回身。
“快到咱们唱重头戏的时候了,唱戏的台子得干净点,该处理的尽快处理吧,咱们没那么多时间了。”
瞎子眼含震惊地看着他,脸上还带着几分期待:“遇哥,您说真的?”
裴遇点了点头。
瞎子喉间微动:“怎么提前了?”
“因为盟友很可靠。”裴遇一抬头,冷淡的眼眸浮上温情的笑意:“我不想等了。”
瞎子没有再多问,他点了点头:“遇哥,我都听你的。”
裴遇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
第二天早上八点,周慧如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被关上,手术指示灯亮起来,顾己一转身,就看到宋晏辞站在后面。
一看到她,宋晏辞咧嘴一笑,抬了抬胳膊说:“我给你们带了点早餐过来。”
戚铭已经从顾己那儿知道了老黑和宋晏辞的关系,这会儿看到宋晏辞就跟看到救命恩人似的。
他一开口就来了个热泪盈眶,抱着宋晏辞感动不已:“兄弟,你是个好人,你真的是个好人,你救了我们一帮人的命,我不恨你夺我老大之恨了,你俩好好的,这是缘分。”
宋晏辞被他勒地有点喘不上气,戚铭那一筐热泪已经沾湿了他肩膀的衣服,他茫然无助地看着顾己:“鼎鼎大名的特警队队长这么能哭吗……”
“这才是前菜。”
顾己上去,揪着戚铭后脖颈的衣服将人扒下来,沉下声警告:“闭嘴,仰头,眼泪给我憋回去。”
戚铭委委屈屈地瘪着嘴,胳膊一抬做了个跑步的动作,吸了吸鼻子就往外跑了出去。
宋晏辞更好奇了:“他干嘛去了?”
“蒸发眼泪。”
顾己接过他手里的早餐:“你别待着了,回去吧,魏强的案子你们开始查了没有?”
“昨天我让林一月和齐飞把裴欣欣案子的枝节都交接出去了,今天就能正式开始调查了,至于老聂那边,我昨晚给他们拨了一些人去调查爆蝎那伙人,这两天应该也会有结果,这小子出不去了。”
宋晏辞说完,对上她的眼睛,忽然之间就有点尴尬,仿佛他们之间这会儿也只能说这个了。
他愣了愣,摸了摸后脖颈:“李重光昨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要出去一段时间,你们……你们联系了没有?”
“没有。”
顾己抿了抿嘴:“他说了,他会主动联系我们,在此之前不希望我们找他,对了,他有没有说他去干什么?”
宋晏辞摇头:“没说,只这么交代了一声。”
宋晏辞没说,其实李重光还说了其他的话。
李重光的电话是凌晨两点的时候打过来的,那时候宋晏辞刚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电话接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李重光先开口:“宋晏辞,你今天不敞亮。”
宋晏辞翻身起来:“我忙着吃醋呢,哪儿给你敞亮去。”
李重光也笑了:“吃我跟顾己的醋?”
“废话。”宋晏辞隔空翻了个白眼。
“你真的吃饱了没事干,闲的。”
李重光也嫌弃他:“失去记忆的是我,不是顾己,你吃什么醋?”
“我吃自卑的醋。”
宋晏辞又躺下去:“你小子虽然没了记忆,可她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你就说你敢不敢承认吧。”
“我有什么不敢的。”
李重光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她就是不一样,所以我敢断定,她对我一定很特别。”
“所以啊。”宋晏辞打趣:“情敌就在我身边,你说我气不气。”
李重光的语气充满了嫌弃:“你原来挺聪明的,今天怎么蠢成这样了。”
宋晏辞又翻了起来:“我说你怎么还搞人身攻击呢,哥们儿够郁闷的了。”
他似乎能想象到一向沉着的李重光在停顿的时间里翻了个多嫌弃的白眼。
“你是不是翻白眼嫌弃我了?”
“何止。”
李重光嗤笑一声,语气忽然认真了下来:“宋晏辞,客观来说,在过去很多年里,我跟顾己算得上朝夕相处,更能说得上一句并肩作战,以我看到她的时候内心的情绪来讲,我们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信任彼此的人。”
宋晏辞嗯了一声:“可不是么,我吃的就是这个干醋。”
“所以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信任顾己。”
李重光话音一重:“如果我真的喜欢顾己,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她都没有喜欢上我,就算我如今恢复记忆,她也同样不会喜欢上我,如果你有足够的自信,你一开始就该想到这一点。”
宋晏辞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身在其中,更应该清醒一点。”
李重光说:“话我就说这么多了,你自己琢磨吧。”
他挂了电话,宋晏辞一晚上没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