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己重新回到傅兰芝所在的招待间,手上拿着几份资料和照片。
她目光凌冽地看过去,傅兰芝心虚而又紧张,错开目光不敢看她。
吴警官看向顾己,眼神里透着询问。
顾己轻轻点了点头,吴警官无声地叹息一声。
顾己坐了下来,把那位大体老师的照片再次递过去:“傅兰芝,这具尸体,是谁给裴欣欣找来的?”
傅兰芝依旧不敢看那张照片。
顾己声音一冷:“是不是我带你亲眼去看看他的尸体你才敢开口说话!”
傅兰芝一惊,身体一颤,惊慌地瞥了她一眼:“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己轻嗤一声,照片和相关资料推过去。
“他叫林立军,是你们家的邻居,你们两家相隔甚至一百米都不到。”
“他有轻微的阿尔兹海默症,走丢后家人一直在努力寻找,直到今天,他的家人都没有放弃!”
“裴欣欣一定因为某种可能,率先发现了这个走失的老人,而那个时候,他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顾己拍桌子声音其实算不上重,但傅兰芝心虚,顾己这么一说,她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不管是顾己还是吴警官,都已经确定了心中所想。
原本只是一个大胆的猜测,没想到小小的试探就已经有了答案。
傅兰芝难以掩盖心中的恐惧,她低低地呜咽起来。
顾己接着问:“裴正武知道这件事吗?”
傅兰芝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她的脸埋在掌心,听到这话的时候摇了摇头。
顾己眉头一皱,她和吴警官对视一眼,继续问她:“你摇头的意思是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你们的邻居,还是他不知道你们找来的这具尸体,是被裴欣欣杀害的?”
听到顾己后半句话的时候,傅兰芝浑身一僵,她震惊地抬起头,无法理解面前的警察到底是怎么想到这里来的。
顾己递了纸巾和水过去:“据我所知,我们的同事已经在你丈夫裴正武那里得到了十年前绑架案相关的线索,我希望你这里最好也配合一点,不然傅女士,我不确定你今天还能不能离开这里。”
傅兰芝的脸在惊惧之下忽然无法控制地扭曲了一下。
她似乎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警察在骗自己:“他……他说了什么?”
顾己声音冷淡:“两百万人民币,三百万美金,克里斯雷奥,你的初恋情人,后来,他溺亡在钦江中段,警方调查后发现他是失足落水……”
看着傅兰芝逐渐崩溃的脸色,顾己继续说:“克里斯雷奥是个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人,在绑架你女儿裴欣欣的那段时间里,他一定逼迫裴欣欣做了很多残忍的事,他让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十三岁的女孩子直面血腥和恐怖,让她还未成型的世界观在短时间内崩塌,虽然你们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她的改变,已经证明了一切。”
傅兰芝只觉得,她已经被人剥了个精光,她所有不堪的,痛苦的,忍耐着的秘密和煎熬,一一展现于人前。
顾己给了时间让她平复心情。
见她情绪稍微稳定,吴警官终于忍不住问道:“傅女士,我想知道,你当年知不知道是你的初恋情人绑架了你的女儿?”
傅兰芝不停的摇头,如果她当初知道,或许她的孩子就不会变成一个恶魔!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绑架你女儿的人就是你的初恋情人的?”
那已经是裴欣欣回家快一个月的时候了。
一个月都没有说话的女儿忽然拿起了画笔,她没日没夜地画着一团黑色的影子,两天后,那团黑色的影子有了眉目,一开始傅兰芝只是觉得画上人的眉眼熟悉,直到她看到女儿用红色的画笔在人像的耳侧写下两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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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芝,那是她名字的缩写,也是克里斯雷奥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意刺下的纹身。
她发疯一样的摇着女儿询问是不是这个人绑架了她,但她的女儿只是诡异而又冷漠地朝她笑了笑。
“他到底怎么死的?”
“一开始我不知道他死了,我只是无比愤怒地想要找到他,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女儿!他在钦城很多年,我知道他有一个秘密基地,所以我找到了那里……”
吴警官屏气凝神,他克制着自己的激动:“然后呢?”
傅兰芝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找到他,但我在那儿找到了老裴给出去的钱……过了两天,我们看到新闻,有人在钦江溺亡,我跟老裴都没有意识到,还是欣欣……她那天几乎砸了家里的所有东西……”
顾己问:“你把那个钱拿走了?”
傅兰芝沉默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声音颤抖着:“那些钱在当时太多了,筹钱的时候,我才知道老裴这些钱来路不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所以我当时联系了老裴,他来找我……”
此时,裴正武那边。
小小的招待间烟雾缭绕,宋晏辞开了扇窗重新坐回去:“也就是说,你的钱失而复得,你跟傅兰芝清理了那个秘密基地所有可能跟绑架案扯上关系的线索?”
一根又一根的烟让裴正武声音沙哑,他点头:“是,当时的环境不比现在,警方证实他就是失足落水,也是巧了,他当时有一个固定的床伴证实他有心理问题,反正这件事没多久就过去了。”
“你们看似什么都没有损失,女儿被绑架平安归来,损失的财产也失而复得……”
宋晏辞语气不明:“但裴欣欣的变化却让你们始料未及,她变得残暴,阴狠,甚至有着人格分裂的迹象,你和妻子对这个女儿愧疚难当,你们弥补她的方式,是无底线地满足她一切无理甚至毫无底线的要求,是吗?”
一根烟抽尽,裴正武痛苦地捧住脑袋:“我们知道她画那些可怕的画,也知道那个房子里是那些小动物的尸体标本,只有待在那个房子里的时候她好像才会高兴一点,这么多年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不去满足她了……”
“如果你们拒绝,她可能会做出一些让你们无法承受的事情,是吗?”
沉默许久后,裴正武疲惫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