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局撑着桌子,稳定好情绪,他的脸上带着克制的沉重:“准确的说,是八年前。”
他看向顾己:“你爸爸牺牲的第二年。”
宋晏辞一脸震惊地看了过来。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闫利民刚才说的是牺牲。
闫利民拿过桌子上的资料,他低着头:“我想,巴格迪国际特大贩毒案你们应该都不陌生了吧?”
听到巴格迪的名字,顾己的眼神骤然一冷。
“二十年前,以巴格迪为首的犯罪集团开始进军华国市场,做了很多次尝试后,他把目标放在了咱们这座边境城市,那是一个很可怕的组织,他们有着老练的国际犯罪经验,狡猾,狠毒,甚至不计后果,我们很多同事,都死在他们手中,没过多久,他们就在钦城站稳了脚跟。”
“十五年前,我们决定派卧底打入犯罪集团内部,警方在内部进行了一场秘密的选拔,最终有四个人入选。”
顾己仿佛能听到自己吞咽唾液的声音,她问:“哪四个人?”
“你父亲,郎志强,郑前进,还有一个,叫孟国强。”
听到闫利民对顾己说‘你父亲’三个字的时候,宋晏辞只觉得自己心跳在一瞬间快速了起来,甚至指尖都有点发麻。
而当他听到孟国强这个名字的时候,又仿佛似曾相识。
他压下心中的情绪,迅速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等找到相应记忆的时候,脸上闪过愤然。
顾己扫到他的脸色,问:“宋晏辞,怎么了?”
宋晏辞心头沉甸甸的,问闫利民:“您说的孟国强,是十年前,被毒枭……”
他有些说不出来了。
闫利民眼眶一热,哽咽中带着深深的恨意:“就是你想的那个,十年前,他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毒枭活捉,行剥皮碎骨之刑,折磨了他整整三十四个小时。”
顾己紧握双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至今为止,警方都没有勇气将他被血染红的警服放在禁毒展览馆里。
顾己紧紧咬了咬牙问:“那最后,为什么选择了郎警官?”
“因为他没有妻儿。”
闫利民的声音微微颤抖:“选拔开始的半年前,他的父亲去世了,警方也一直在照顾他的母亲,也就是说,和另外三个人相比,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孤注一掷的人,选拔是暗中进行的,除了我和一位上级,没有人知道这个名额最终落到了谁手中,99年年底,他开始了卧底任务。”
宋晏辞问:“他的代号,是什么?”
“蜗牛。”
闫利民缓了缓:“背负重壳前行,纵然缓慢,但永不放弃。”
顾己无声地呼了一口气:“您刚才说,跟他失去联系,是八年前的事……”
闫利民放下手上的资料:“确定卧底后,我们给他设置了孙志奇这个新身份,老孟牺牲,也正是老郎以调任的形式离开警局的那天。”
他微微哽咽:“之后,他也顺利地引起注意,缓慢打入了犯罪集团,这个过程,他用了三年,这三年中,我们也根据他送出来的情报捣毁了很多小的贩毒窝点,那时候,你爸作为缉毒支队的队长……”
这一次,宋晏辞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看向了顾己。
顾己,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顾己神色如常,甚至都没看他。
闫利民看了眼宋晏辞,也没解释,而是继续说:“很多行动都是他传出消息,我收取消息,然后跟你爸和老郑他们制定行动方案,一直以来,我们这个组合之间的合作都非常默契,这种默契甚至让我们对这个犯罪集团的实力产生了怀疑,直到你爸爸的事情发生。”
顾己眉头一皱:“情报不是另一个线人给的吗?”
“是另一个线人,那时候老郎还没有打入犯罪集团内部,他根本接触不到核心的线索,你爸牺牲后,他给我传过消息,他找到办法可以进入犯罪集团内部了,我知道,他想为自己的战友报仇,我也知道难度很大,但无论是作为上级还是战友,我都没有理由阻止他。”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呼吸都有点急促了。
宋晏辞找到纸杯给他倒了杯凉水递过去,闫利民一饮而尽后呼吸才顺畅了一点。
“之后的两年里,他传送线索很艰难,我们联系的间隔也越来越长,直到八年前6月20号,我们最后一次联系,此后八年,我再也没有他的音讯。”
顾己问:“您最后一次跟他联系,是通过什么媒介?”
“电话。”
闫利民说:“6月20号白天,下午三点14分,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通后对方只跟我说了城西路建设银行这几个字,我听出了他的声音,但也意识到他当时的紧迫……”
宋晏辞心中情绪翻涌:“您说的,是八年前城西建设银行爆炸案?”
闫利民声音沉重:“没错,就是那个案子,那次爆炸案,如果我们晚一点收到线索,将会产生无法预估的后果。”
顾己带着疑惑看向他们。
宋晏辞向她解释:“在警方迅速出动的情况下,那次爆炸案依旧造成了9死13伤的重大伤亡,建设银行内部的损失也很大,如果再晚一点,附近居民根本无法撤离。”
闫利民拿起水杯喝水,才意识到杯子已经空了。
他手里捏着杯子:“之后我查了打电话的号码,才知道那是他当天临时找人借的电话,在这之后,我彻底跟他失去了联系。”
他站了起来,身形有些晃**,撑着桌子才站定:“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总归……总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如果他遭遇了某些意外,失去了记忆,流浪到了距离警局并不远的城南垃圾处理场附近,那么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过的?
闫利民心口仿佛压着一座荒芜的山,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顾己,宋晏辞,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把这个案子给我彻头彻尾地查清楚,我会尽最大限度给你们支援,这是我们的同志,就算死,他也该躺在烈士陵园里,而不是流浪在大街上!”
顾己和宋晏辞站直身体,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用一个标准的敬礼回答了他。
从闫利民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顾己接到了聂忠华的电话。
“赵子林不见了。”
她和宋晏辞相对而视,目光分开的时候,看到楼下岑虎和齐飞正押着秦玉森进来。
在他们后面,是重案组的两个同事带着蒋丽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