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可望 正文 第86章 告诉聆秋
沈素卿到医院的时候，张秀英刚照顾着宋聆秋吃完东西，正在外面丢垃圾。
见她来了，张秀英迎上去说：“我总觉得你这两天身体不怎么好，是不是这个年纪就不能去甘孜那种海拔高的地方了，素卿，你要不做个检查，我也放心一点。”
沈素卿失笑：“我好着呢，你别一惊一乍的，我就是着急忙慌来找你，又被康志强给气着了，这两天缓过来就好了，聆秋呢，我想看看她。”
张秀英带着她往病房走，沈素卿拽住她：“你就别进去了，我跟她单独聊两句。”
张秀英猛地一愣：“你干啥呀？”
“有些话是该告诉她了。”
沈素卿抓着她的手捏了捏：“我不想再等啊等啊的，你明不明白？”
张秀英眉心透着担忧：“那我陪你一起啊，哪能让你一个人。”
“你傻呀。”
沈素卿失笑，脸色却凝重了几分：“秀英，这是我和玉英的事情，理应是我自己面对，我心里的结就让我自己去解吧，不管结果怎么样，我心里总归都会舒坦一点。”
张秀英叹了口气，反手握住她的手：“那我……”
“你回去。”沈素卿说：“这里有黎烟青就够了，你先回客栈。”
“我等你呀，我回去干嘛？”
沈素卿笑了笑：“怕你偷听。”
张秀英气得打了她一巴掌，见她眼里透着坚持，还是回去了。
沈素卿到宋聆秋病房的时候，宋聆秋正在跟黎烟青谈遗嘱的事，见沈素卿进来了，两个人都默契地停下了话头。
沈素卿看向黎烟青：“黎先生，我跟聆秋有些话想说，能不能请你先回避一下？”
黎烟青立马道：“好，我再出去交代一声，不要让人进来打扰你们。”
沈素卿坐了下来，笑了笑：“谢谢你呀。”
黎烟青一出去，宋聆秋问沈素卿：“张秀英呢？”
“张口闭口张秀英。”沈素卿佯装生气地点了她额头一下：“那是你妈，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宋聆秋四十岁了，还被她当孩子一样戳额头，也只有在她和张秀英跟前，她才能褪去年龄和身份，轻轻松松地做个孩子。
宋聆秋笑了笑：“她去哪儿了？”
“我让她回去了。”沈素卿说着有点不高兴地看着她：“你今天太莽撞了。”
宋聆秋有点心虚：“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往后做任何事情之前，你想想张秀英。”沈素卿看着她：“你要是出了事，你让她以后怎么活？”
宋聆秋张嘴就想跟她说自己立遗嘱的事，但话到舌尖忽然绕了个弯：“素卿阿姨，您别这样看着我，搞得我有点紧张。”
“紧张点好，让我吓吓你，以后做事稳重点。”沈素卿又瞪了她一眼：“什么时候能出院？”
“没问题的话明后天就行。”宋聆秋往起来坐了坐：“您想跟我说什么呀，连张……我妈都支回去了？”
“你的身世。”沈素卿说：“我怕再不说就没时间啦。”
宋聆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还是笑道：“素卿阿姨，其实知不知道我的身世，对我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了，我都这个年纪了……”
“可是对张秀英来说很重要啊。”
沈素卿沈素卿认真地看着她：“聆秋，你必须知道真相，你得知道你的父母是谁，也得知道，张秀英没有任何一处对不起你。”
看着她的脸色，宋聆秋忽然有点逃避答案。
沈素卿却不等待：“唐玉英这个名字，你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
玉英，这熟悉的两个字让宋聆秋皱了皱眉，她的神色也变了变，又撑着床往起来坐了坐。
沈素卿往前倾身，拿起枕头给她垫着后腰：“瞧你这样子，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不知道。”宋聆秋忽然有点慌：“只是在我妈的日记本里见过这个名字。”
沈素卿眉头轻皱：“她写什么了？”
“什么都没写。”
宋聆秋摇了摇头：“每次都写几个字，有时候只有名字，有时候写：玉英，最近过得好吗，有时候又是：玉英，展信佳，从来没见她接着往下写过。”
沈素卿像是有点吃醋：“那我呢，她有没有写过我的名字？”
宋聆秋脸色一窘，刚要说话，沈素卿自己先说了：“哼，肯定是没有，要不你早就知道我们认识了。”
宋聆秋试图安慰她：“说不定她有好几本日记本呢，我也就偷看过一本……”
沈素卿忽然笑了起来：“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话都说岔了，玉英，她的名字叫唐玉英，是你妈妈，我，张秀英，唐玉英，我们三个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宋聆秋脸色一僵。
“她没了。”沈素卿说：“生下你没多久就没了，她没了的那天，你爸爸赶着回家，在路上出了车祸，也没了……”
纵然宋聆秋对这两个人没有任何印象，可一旦他们身上安上父母两个字的时候，这些话就像是软刀子一样戳在她的心里。
她嗓子眼发干发疼，好一会儿才问：“她……她是怎么没的？”
“那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沈素卿徐徐地，将她，林有光，以及唐玉英从未说出口的隐秘暗恋向她道来，这段往事折磨了沈素卿半辈子，可临到头了，说起来也不过短短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的故事，将她的生活一分为二。
一半是二十岁之前，全世界最幸福，最自由的沈素卿，另一半，是二十岁之后，日日生活在歉疚和噩梦中，差点一次次走向绝路的沈素卿。
那个叫林有光的男人，毁了她对感情和婚姻的美好向往，也摧毁了她往后几十年的友情。
她失去她的挚友，慈爱的父母怀着对她余生的担忧离世，也让她和张秀英无端分离这么多年。
临了了，她还得承受诉说真相的痛苦。
“大概是我前半生那二十多年的日子过的太好了。”
沈素卿擦了擦眼泪，她依旧那么优雅：“所以得惩罚我的后半生过的差一点，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薄待我，我这一生从未缺衣少食，过的都是富足生活，所以……所以她让我这么快去找玉英，我也一点都不怨，张秀英和你算是我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了，当然，张秀英要排在最前边的，我得安顿好她的日子，解了你们之间的误会，我才……”
宋聆秋忽然打断她，她目光怔忡：“您说什么？什么去找玉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