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写字楼出来,外头日头正烈,姜怀夕站在大楼门口,看着来往的人群叹了口气。
她快步穿过马路,找到自己那辆格格不入的五菱,上车给沈素卿打了个电话。
“就两封信,她们不一定会跟我走,尤其是宋聆秋,她现在觉得我是个骗子。”
电话里沈素卿笑着,慢悠悠地说:“放心吧,我有办法,你按计划走就行。”
姜怀夕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回去睡觉呀。”
沈素卿笑声朗朗,电话里传来音乐悠扬的声音,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啊,对了,你那个小旅馆,我给你退了。”
姜怀夕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问:“你退我的房干嘛?”
沈素卿不急不缓:“你本人不在场,我打个电话加点钱就能把房给你退了,这就是原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注意点安全行不行?”
姜怀夕嘟囔了一声:“不需要你来关心我。”
“谁要关心你个小丫头呀。”
沈素卿笑话她:“我啊,是怕你有什么意外,会影响我的计划。”
“行了我知道了。”
姜怀夕几乎能想象得到这老太太说这话时的表情,她重新靠回去:“那我住哪儿?”
“地址待会发你手机上,行李也给你送过去了,钱也给你交了,啊,还有,你最好重新置办一身衣服。”
姜怀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我衣服怎么了?”
“新的征程,新的开始,这叫浪漫,你懂不懂?”
姜怀夕从内心否定了她这个建议,皮笑肉不笑一样:“不懂。”
她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儿?”
沈素卿哼笑一声:“反正不是你知道的地方,好了,我还忙着呢,有什么事不要打电话了,发消息就好。”
她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很快姜怀夕就收到一条新的好友验证消息。
还贴心地给她写了备注:你的债主。
意识到对方是沈素卿的时候,姜怀夕找到沈素卿原来的账号给她发消息,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拉黑删除了。
这位老太太的操作她实在看不懂。
即便她和她达成交易,替她来找人,可她不仅不告诉自己目的地,甚至在两人达成合作的第二天就玩消失,莫名其妙的给她两封信两张照片,让她跑到东州来找人。
找到人了要带人走,但她这个“导游”现在连她们的下一站是哪里都不知道,全凭这位老板高兴。
更何况,她实在不确定宋聆秋这个大老板会不会坐的惯她这辆小破车,甚至觉得她会按照绑架报警找人抓她。
同意了沈素卿新账号的好友申请,姜怀夕反骨一来,不信邪地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连电话都拉黑了。
姜怀夕重重地呼了口气,给疗养院打了个电话询问沈素卿的去向,院里表示,在她走的第二天,沈素卿失踪的第三天,就有人来给沈素卿办理了出院手续,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挂了电话的时候,沈素卿那个新账号给她发来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新酒店的地址。
另一条是:【旅途快乐,欠债的小姑娘。】
后面还附赠一个看起来很欠打的表情包。
她不会快乐了,姜怀夕心想,对于接下来的旅途,她心里只有八个字。
前路艰险,命途多舛。
虽然如此,姜怀夕还是再次不信邪地给她发了条消息过去,这次老太太倒是手下留情了点,只拉黑没删除。
这就意味着,沈素卿能给她发消息,她却不能回。
看着红色感叹号,姜怀夕有点儿憋屈。
就在姜怀夕无语的时候,沈素卿又发来了一条消息:【小导游,开心点,别总拉着脸。】
姜怀夕被深深的无语和茫然包裹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开车离开。
***
夜幕来临,姜怀夕在酒店睡的天昏地暗的时候,张秀英也结束了她一天的工作。
收拾好摊子的时候,她已经累得有点直不起腰来了。
一边跟离开的摊贩打着招呼,张秀英扶着案板扫干净地上的菜叶装进袋子里,背上她那个已经掉了漆皮的斜挎包,提上那一堆烂菜叶才离开。
出了市场,她找到自己的小三轮,烂菜叶扔上去,骑上车离开。
走到半道的时候,又在一处养殖场停下来,把那一大袋子菜叶送进去,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袋子自种的红薯。
与此同时,宋聆秋在高级餐厅喝下结束了她今晚的晚餐,因为喝了点红酒,助理叫的代驾已经等在了车库。
她上车,嘱咐代驾:“导航第一个就是地址,我不急,你可以先熟悉一会儿。”
说完这话,她散开头发,带上耳机,点开手机里的英语课程,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这位职场上的女魔头在城市灯火偶尔的映照下,终于如姜怀夕想的一样露出了几丝柔和。
车子开到地库的时候,耳机里一节课恰好结束,宋聆秋下车,结算代驾费,上楼回家。
虽然门一开家里的灯就应声而亮,但这个家里无时无刻传出来的孤寂感在她进门的那一刻就将她包裹其中,透过窗户她看到远处有烟花绽放。
宋聆秋走过去,她站在窗边,看到不断绽放的烟花,也看到穿梭的车流和行走的人群,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热热闹闹的,只有她是一个人。
她想起下午那个姓姜的女生送来的信,走过去拿出信封,重新拿出里面的东西。
聆秋,来找我。
一个不知来路的小姑娘,一封没有缘由的信,一张老照片,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偏偏折磨了宋聆秋一整天。
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直到电话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宋聆秋皱了皱眉,拿起电话的同时关上了家里所有窗帘。
电话接通,对方的声音沉重地传了过来:“聆秋,我必须要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的术后修复情况很不好,如果你还是现在这个工作强度,那你这个手术相当于白做!”
对方顿了两秒,语气更加严肃:“如果肿瘤复发,你想过后果吗,你以为那种东西是长一个切一个吗,我告诉你,它要的是你的命!你确定自己的运气每次都能像上次那么好吗!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这位四十多岁的公司老板,如今面对这个电话是一点重话都不敢说,过了一会儿才敢问:“复查结果出来了?结果怎么样啊?”
“好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你吗?”
对方很生气:“很不好,复查结果很不好!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复发是迟早的事,你的肿瘤位置长得本来就不好,如果再次复发……”
他说到这儿长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宋聆秋安静听完对方的话:“那你把复查结果发给我吧,我看看。”
对方明显气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机里只余下他愤怒地呼吸声,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两分钟后,对面愤然挂了电话。
宋聆秋静坐在沙发上,透过电视机屏幕看到自己的样子。
半晌后,手机叮的一响,她低头一看,是发来的复查报告。
三个月前,宋聆秋独自做手术,切了胃部的一个肿瘤,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的院,如今刚好是出院一个月的时间。
对方发给她的并非常规的电子报告,所有的专业术语都用浅显的文字重新注解了一遍,甚至还带着一些浓厚的私人情感,注解中明目张胆地加大加粗:你看清楚,这就是后果!
宋聆秋想回个电话过去,拿起手机又迟疑了,屏幕暗下去的时候她放弃了这个电话,放下手机的时候,手指碰到放在一旁的纸条。
聆秋,来找我。
照片,字条,体检报告,这三样东西齐齐列在宋聆秋的脑海里,她心里萌发出一个决定,又下意识地否定迟疑了。
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宋聆秋低头去看,发现是日历提醒,提醒日程上写着: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