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妍看着发愣的小儿子,唤了他一声:“怎么了?刚刚是你哥来的电话?”
巫柏轩听着手机里急促的“嘟嘟”声出了神,黄妍喊多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回了一句:“嗯,是哥打来的。”
“他跟你说什么呢?我听他好像喊得很大声。”好像还有个人名,但黄妍没听清。
“……没事,他问我认不认识一个人而已。”巫柏轩没搭理还在滴水的头发,走回自己房间。
他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按开手机相册,最新的照片是几张今天的社团合照,还有他悄咪咪偷拍的苏曈。
巫时迁刚刚打来问他“苏曈今天是不是穿着白色裙子和棕红色皮鞋”,一时把他问懵了,脑子里想着“为什么哥哥会认识苏曈”。
巫柏轩还没问出口,就被巫时迁吼了一声:“快回答我!”
“对,是穿白裙子和皮鞋……哥,你怎么……”
“你们今天去的那什么师兄的摄像馆,是在这个地址吗?”巫时迁念了一个路名。
“对……”
巫柏轩没机会发言,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他蹙眉看着照片里弯着嘴角和他人聊天的苏曈,左胸口一阵抽痛。
他揪紧了卫衣,压住发疼的心脏。
巫柏轩想起上一周在学校东门的奶茶店前看见的熟悉车牌,以及哥哥说,想介绍一个人给他认识。
心脏抽痛得更厉害了,比他发病时还疼。
姚光不知道多久没看到巫时迁暴怒了。
好像是巫柏轩念初中的时候,小孩从小身体不好,瘦瘦小小一只,在学校整天被霸凌欺负,直到黄妍发现巫柏轩身上的淤青才知道了这件事。
那时候巫时迁的事业如日中天,整天满世界飞,一听家里出了这事儿,立刻丢下工作,转了两趟机从澳洲飞了回来。
姚光那天正好轮休便去机场接他,巫时迁不回家,直接冲到巫柏轩的初中,把那几个欺负他弟弟的小孩追得满操场跑,要不是姚光拦着,巫时迁怕是得进局子里蹲上一天。
眼前的雨刮器来回扫开水帘,姚光咳了一声:“迁哥,等会儿你忍着点啊……我同事很快就到,你别乱来,我求求你了。”
“别废话,你赶紧开快点,在你同事来之前我要打他一顿。”巫时迁看着姚光手机里不停刷新消息的群,气得太阳穴抽疼。
近五百人的“分享群”,里头全是不堪入目的小视频,巫时迁查看了群相册,血压立刻上来了。一个视频、一张相片,他都没想点开,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晚上怎么能睡得着觉啊?!
姚光还说,这是最高级的会员群,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进的,得由老会员做担保,新会员才能进群。会员费门槛很高,资料还得经过严格审查,而且进群的都得“奉上”一段实时直播作为入会的“诚意”。
他所在的网警支队和刑警支队合作,花了半个月搭上关系,他才能潜进这个群里。
而像这样的高级会员群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因为这个群,是「七群」。
其实姚光心里是觉得有点儿幸运的,发直播预告的那个「gardener」是团伙中的骨干成员——但姚光没敢在巫时迁面前说这事,会被巫时迁打断腿。
群里的信息几乎每一秒都有新的,有几个号一直在倒数。
巫时迁看不下去了,熄了屏幕把手机丢进扶手箱里,“哐啷”一声,姚光被吓得咽了口口水。
从张佳腾店里到定位的位置不算太远,巫时迁再一次觉得城市小有小的好处。
车子在那家叫「星映摄像馆」的店门口停下,车还没停稳,巫时迁已经拉开了车门,飞快地跑上台阶。
店门口没有拉起铁闸,招牌熄了灯,一楼也是一片昏暗,大门被前台挡着,他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构造,但以巫时迁的经验,一楼一般是会客展示区,二楼会搭几个摄影棚。
张佳腾的车跟在后面停下,几人下车后问姚光:“怎么说?要冲进去?”
“不好不好,打草惊蛇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女孩在他手上。几位哥哥,我同事快到了,求求你们别冲动……”姚光脑壳疼,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同事。
但巫时迁一秒钟都没办法等,他走回姚光的车从后车厢摸出个小型灭火器准备砸门,李驰和樊天拉着他让他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那是我的女朋友!”巫时迁急红了眼,大力推开两人往玻璃门走。
“你……你是苏曈的男朋友吗?”
突然身后传来的声音使几人动作停下,巫时迁猛地回头,见一个女孩披头散发,满脸湿漉漉的都是水,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许梦雅没等他回答,捏着郑明宽配给她的门匙越过几人走到门口,自言自语道:“她在二楼……你们快点,快到十点半了……上面没别人的,你们直接上去就好……”
巫时迁直觉这女孩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但他没时间了,女孩一把店铺射灯打开后他便直接往二楼楼梯冲。
姚光觉得要糟糕,让张佳腾他们赶紧跟着上去,他留在一楼等同事以及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帮他们开门的年轻女孩。
女孩浑身狼狈得不像话,姚光看不下去,回车里找了条运动毛巾,折回店里递给女孩:“你先擦擦头发。”
可女孩没接过,双手垂在身旁颤抖得像风中落叶,口中细碎地念着“我尽力了”、“我自己的照片怎么办”、“许梦雅你这下全毁了”。
姚光皱起眉,很快想到这位也是重要证人和受害者。
他把毛巾搭到女孩头上,揉了一把:“先擦干吧,别感冒了。”
郑明宽这人极具仪式感,觉得今晚下雨不见月亮,便挑了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当今晚的背景音乐。
男人沉浸在第三乐章暴风雨般的急板里,右手手指愉悦地在空气里挥舞着,调试确认着最后的灯光和手机镜头。
一直觉得自己控制住了许梦雅和其他“玩具”的郑明宽从未吃过瘪,渐渐地也自大自傲了起来,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所以当摄影棚里闯进了怒气冲冲的一群人时,郑明宽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想着,许梦雅不是应该在楼下帮他把风吗?
愤怒狂暴的拳头随着沸腾煽动的乐章**,“砰”一声砸到郑明宽鼻梁上!
只一拳,郑明宽已经倒下了。
苏曈是看着巫时迁走进来的,她已经能挪动手臂了,只是她怕郑明宽发现后又给她下重药,所以一直假寐着,想等双腿也恢复力量时找机会逃跑,直到摄影棚的门被踹开,她才睁大了眼睛。
巫时迁冲进来时对着她喊了一句话,可郑明宽的音乐太大声了她没听清楚,耳朵像进了水,咕噜咕噜的。
水从耳朵进来,从眼睛漫起。
她不可能不怕的啊,只是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没有害怕的资格啊。
眼里漫起的水汽很快凝结成珠子滑落,只有见到巫时迁了她才敢哭出来。
巫时迁长脚一跨,坐到那捂着鼻子在地上打滚的人渣身上,郑明宽想反抗,又被巫时迁往他太阳穴捶上一拳,瞬间整个身子又瘫了下去。
樊天过来拉他:“别打太狠了,等会儿把自己弄进去了我们还得去把你保出来。”
几人都很久没见过巫时迁出拳头了,不过今天这事儿如果发生在他们的老婆或者孩子身上,他们不见得会比巫时迁冷静多少。
面对这样的人渣,人神共愤。
苏曈还没能发出声音,只能默默流着泪,见巫时迁一拳拳地挥,心想着巫老师这样会手痛的。
一个有点胖的叔叔走到巫老师旁跟他说了句什么,巫老师突然收住了拳头看向了她。
愤懑激**的钢琴曲终于在激烈的重音里结束,苏曈也听清楚了巫时迁说的话。
“笨小孩,闭上眼,别看。”
闭上眼睛,苏曈能听到心脏猛撞着胸腔的声音,听到郑明宽口齿不清像含着一口血在嘴里的求饶,听到巫时迁一句句不怎么好听但她现在觉得无所谓了的咒骂。
她挣扎着想起来,可下半身还无力着,只能挪动着手臂想撑起身。突然小臂一阵酸软,她撑不住身子,直接跌落在沙发旁的羊毛地毯上。
“哎呀,别打了,快去看看你家小姑娘吧,摔到地上了。”李驰拉住巫时迁沾了些许血迹的拳头,樊天也过来帮忙。
巫时迁看了眼苏曈,站起身后睥睨着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话的男人,起脚往他肋骨上补了一脚,男人像条濒临死亡的鱼一样弹了弹背,捂着肚子继续低声哼唧。
他疾步走到苏曈身旁蹲下,把手上的血都抹到那块羊毛毯子上,抱起女孩让她靠到自己身上借力站起。
“我、我没力气站着……”苏曈经这么一摔竟可以发出声音了,就是沙哑了一点。
她觉得自己这模样实在太丢脸了,像个穿着尿布学走路的娃娃似的,眼眶里的泪水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那就别站着,我抱你。”
巫时迁拉起她的手臂挂到自己肩膀上,捧住她的膝弯一把抱起。
巫时迁帮她压好裙角以免走光,盯着她哭得快流鼻涕泡泡的脸,一直绷紧的脸总算挤出了一丝笑容:“别哭了,我这不是帮你打了他一顿了吗?他们给你吃了什么?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就喝了几口乌龙、茶……没有,我、没力气而已……”
苏曈埋在他温暖的肩侧,嗅着那令她安心的气味,竟又再次起了睡意:“我困……想、想回家睡觉……”
“好,那我带你回家。”
巫时迁见苏曈只有疲倦,没有出现迷乱幻觉的症状,心想她应该是摄入了麻醉剂。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苏曈已经阖上眼皮了。
女孩是真的抵不住困意,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尽全力了。
巫时迁低声念了一句“小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