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到达大厅人来又人往,巫时迁坐在长椅上玩着消消乐,没去等候接机的人群中挤着。
一波乘客鱼贯而出,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巫时迁看了看时间,机组人员没那么快出来,他还能再玩几局。
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他才站起身晃悠悠地走过去。
接机口处挂着几个液晶显示屏,可以看见候机走廊里的实时画面,当他看到舒曼和身边机长打扮的男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时,巫时迁抿了抿嘴角。
怪不得舒曼今早说了不用他接机,看来自己这“惊喜”要变“惊吓”了。
确实,当舒曼看见出口前方比别人身高高出一截的男人时,她还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笑容。
陈权生走出几步,发现舒曼没有跟上,回头见她停在原地,便折返问她:“怎么了?漏东西在飞机上了?”
舒曼收拾好表情,对他笑笑:“没事,我见到一个熟人,你先去门口等我一下,我跟他聊几句就过来找你,好吗?”
陈权生往接机人群看了一眼,但没和哪位的眼神对上。他点点头,拉过舒曼手中的工作箱:“那我先过去,你聊好了就过来。”
“行。”
舒曼穿过人群,往大厅旁侧的长椅走去,巫时迁已经坐在那儿,正跷起二郎腿看着手机。
这人怕是又在玩消消乐了。
舒曼捏紧了肩膀上的工作包,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她在巫时迁旁边的空位坐下,巫时迁不看她,她也没看巫时迁,声音里有些埋怨:“早上不是跟你说不用来接机吗?”
巫时迁漫不经心道:“想说给你个惊喜呗,刚才那个飞机师是你的新男朋友?”
“还不是,但他在追我。”
“我看着这个挺好的,比你之前那些都好。”
巫时迁语气淡淡,手指在彩色方块上来回移动。
舒曼蹙眉,不该说的话也破口而出:“那比起你呢?”
手指停顿了一秒,很快继续操作着方块碰撞:“我又不是你男朋友,没法比啊。”
原本心里因为巫时迁特意来接机而燃起的小火花,被毫不留情地扑灭。
“巫时迁,我已经二十九岁了。”
舒曼转过头,看向站在大门边的男人,英气逼人的机师装惹得每个经过的路人都会多看他两眼。
陈权生也看着她这边,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意思是“一切还好吗?”
她隔空回了个手势,回过头继续说:“这次我可能会很认真地谈恋爱了,以结婚为目的。”
没在限定步数内完成任务,手机跳出了游戏结束画面。
巫时迁看着「重新再玩」的按钮,选择了熄灭手机。
“那挺好的,我妈前段时间还在说,阿姨又跟她讨对象准备要介绍给你相亲了。你这次就好好去谈恋爱,别总想东想西的。”
巫时迁把手机塞进裤袋里,站起身,大掌随意揉了一把舒曼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顶:“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知道吗?”
粉唇勾起没有温度的笑容,舒曼倏地拍开他的手。
她也站起身,整理好身上的酒红色空姐服,头也不回地往候机楼大门走去。
她把背挺得笔直,黑跟皮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响声。
巫时迁不是善男,她舒曼也不是信女。
没有谁非得是谁的谁,现在烂泥一般的巫时迁既然没办法给她她想要的,她也不会陪他一起陷进泥潭中。
这场博弈里她没有赢,但也没有输。
巫时迁也转身走向机场另外一侧的大门,他的车停在露天停车场那边。
经过垃圾桶时,他掏了掏口袋,把舒曼之前掉在他家的耳环丢了进去。
傍晚的夕阳把世间一切都抹上浓郁的橙光,被烈日烘烤了一天的叶子微蜷着,闷热的大气里漂浮着细微灰尘,尘埃浸在余晖里,似从天空簌簌抖落的金色面粉,加点火星便会产生巨大尘爆。
巫时迁靠着微烫的车门抽了根烟,烟雾漫起时他陷进了回忆里。
黄妍和舒曼的母亲是当年下乡时的农友,不过两人等到前几年有农友发起聚会时才重遇,一来二往的两人也成了老闺蜜。
两家住得近,每天早晨两人都相约坐渡轮到一海之隔的风景区爬山,下山后坐船回来市区,两人又一起去菜市场“购物”完再各自回家。
巫时迁是在重阳节被黄妍逼着去爬山时认识了同样被逼着上山的舒曼,两位老母亲似是有意要撮合两人,他们在监视下无奈地交换了联络方式。
两个年轻人被健步如飞的中老年妇女抛在后头,舒曼擦着额头沁出的细汗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其实有男朋友的,只是我没打算结婚,就没跟家里说,免得他们老催我带男朋友回家。”
巫时迁挑眉,汗水从他眉角滑落:“巧了啊,我也是。”
之后他和舒曼便是互相打掩护的好兄弟,舒曼依旧隔三差五换男朋友,他也有自己的交往对象。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巫时迁察觉到舒曼对他的感觉变了,时不时会问他现在有没有改变不结婚的打算,时不时透露自己又被母亲逼去相亲了。
每当巫时迁想跟舒曼说清楚,可第二天舒曼已经带着新男朋友出现在聚会中,说还是保持原来的关系就好。
当事业出现瓶颈之后,巫时迁连谈恋爱都没心情了,估计是自己颓靡的样子实在太讨人厌,有一次舒曼连他家都不愿意来……
如果舒曼这次能认真地、好好地恋爱,那他当然祝福她的,如果舒曼给他递请帖,他也会给她包一封大人情。
这样就好,就让他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巫时迁把烧到尽头的烟蒂弹到远处,拉开车门上车。
他侧过脸,看向放在副驾驶座皮椅上的透明蛋糕盒。
刚刚来机场之前去取的蛋糕卷在车里闷到了,此时夹着芒果的白色奶油融化后淌了开来,失去支撑的海绵蛋糕也被顶面的奶油裱花和草莓压垮,无力地耷拉着头。
这一切就像现在他的生活状态,一塌糊涂。
他启动车子,往停车场出口开去,想着等会儿找个垃圾桶把蛋糕丢了。
这时手机进来了个微信电话。
“为什么要加价啊?不是按滴滴上面的价格算吗?”
苏曈站在高铁出站口旁的小角落,边举着手在眉前挡开直射眼球的刺眼阳光,边质问着电话里的网约车司机。
高铁站不在水山市内,而且距离有点远,得走挺长一段高速,在软件里显示的价格是一百二,已经挺贵的了。
可司机打来说不按软件上的价格收,全程收一百八,且只收转账。
“小姐啊,不是只有我这么收,高铁站这边的滴滴车都这么收的。”司机的普通话带着口音,周边又嘈杂,苏曈得认真多几分才能听清。
她还是不懂为什么要加收,又问了几句,司机觉得她这单难赚,直接挂了她电话并单方面取消了订单。
苏曈皱着眉,也没想去投诉司机,直接重新下了单。
可连着几个订单都是这个情况,最后一个司机说得比较明白:“我们不是水山市的车,等会儿去了水山市基本是空车再回来高铁站这边,平台还要抽我们佣金,按照软件里面那个价格划不过来的。”
看着最后一个订单也被取消,饶是苏曈这么温驯的性格也忍不住跺了跺脚。
额头被晒出了汗水,她也顾不上拿出纸巾擦,用手背随意抹了一把,拉着行李箱往的士站走。
还没走到的士站,沿路就有不少黑车司机迎上来问她要不要坐车,她没忍住,问了其中一人价格多少。
结果价格还比滴滴司机开得贵,收两百!
苏曈拒绝了他,想说坐的士按跳表计算,总不会乱收费了吧?正准备继续走向的士站,黑车司机“好心”地提醒了她一下:“的士佬的喊价更贵哦,如果你不会砍价的话还不如坐我的车,千万别说按表计费,那些表都私下调过的。”
苏曈之前也不算一直待在深闺中的小孩,去过的城市和国家都不少,可这次算是她第一次在没有叶瑄陪同下出远门,以前的旅游计划都是母亲负责的,交通方面从来不用她操心。
她万万没料到,刚踏出高铁站自己就吃了瘪。
黑车司机见她犹豫了,立马自己降了价,说收一百八就好。
可苏曈又想起前段时间有单身小姐姐坐网约车遇害的案件,网约车都有危险,更何况黑车?
潮湿的热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把她烘得头昏脑涨,良好的家教又让她连一句恶语都说不出口,只能不停地说着“抱歉我不需要了”。
司机见她是个软柿子,态度也有点强硬了起来,一直堵着她的路缠着她,甚至探过手想帮她拿行李:“哎呀,你就坐我的车啦,你看你一个小姑娘的……我也是见和你有缘才降了价,我一般都不让砍价的,来啦,我的车就停在那边而已……”
苏曈急得手心都出了汗,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拉紧了行李箱死死不放。
“不用了,我决定还是叫男朋友来接我就好!”
情急之下,苏曈用了拒绝搭讪第一招,假装自己有男朋友。
她见司机还不愿意走,赶紧按了微信出来,脑子一热,便给巫时迁打了电话——她人生地不熟,能投靠的只有这位巫老师了。
呜呜呜,巫老师对不起,帮帮我吧。
电话很快接通,她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竟带了点哭腔,她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直接说:“喂,宝宝啊,我偷偷来水山市了!我现在在高铁站,你能不能来接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