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快到广州的时候天全黑了,还下起了瓢泼大雨,车速很慢,比原本预定的到站时间慢了快一个小时。
姜南风脑袋斜倚在车窗上,窗外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对向车道偶有来车,车灯映在车窗上的一颗颗水珠里,像极了一闪而逝的花火。
她想起了高三暑假的最后几天,他们在南澳岛上的许多事。
那晚她挥着仙女棒,陆鲸问她“欢喜吗”,她回答“我欢喜啊”。
那几天,好像她无论什么时候看向陆鲸,他们都会对上视线。
也就是说,陆鲸一直在看的只有她……
似乎有仙女棒的丁点儿火花喷溅到心脏上,酥麻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连手指尖尖都麻得发痒,得攥紧拳头才能缓解。
姜南风闭上眼缓了缓起伏的情绪。
耳朵里塞着耳机,是陈奕迅在唱:“遗憾我当时年纪不可亲手拥抱你欣赏,童年便相识,余下日子多闪几倍光《时光倒流二十年》@陈奕迅……”
她又蓦地睁开眼!
这几年一群老友聚会唱K时,他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饮歌粤语,最拿手的歌”,像姜南风每次必唱《野孩子》,黄欢欢必唱《爱你》,一群男生必定合唱《笨小孩》。
而陆鲸每次都会唱这一首《时光倒流二十年》,还有另一首……另一首周杰伦的……
姜南风飞快从MP3里找出陆鲸常唱的那一首国语歌,直接按下播放。
在听到周杰伦唱“想要对你说的不敢说的爱,会不会有人可以明白《轨迹》@周杰伦”时,姜南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曹操曹操到,手机震动,是陆鲸来电。
姜南风接起,小声道:“喂……”
陆鲸语气有些着急:“到哪里了?有下雨吗?”
“刚才看到一块牌子,还有五公里就到收费站了。”姜南风探头看了一下车前玻璃,说,“雨还蛮大的,所以司机开得很慢。你那边呢?”
“天河这边雨也大,慢一点没事的,安全才重要。”
傍晚突降的这场暴雨让许多大巴延误到站,候车室内有不少人和陆鲸一样等着接车,他此时站在门口打电话,眼前雨帘悬挂,路旁的下水道盖来不及排涝,有些地方已经积起几厘米的雨水。
下午他接到姜南风电话,才知道她要提前回广,而且人已在车站且买好了车票,陆鲸惊喜之余又有些疑惑,问姜南风怎么临时决定要提前回来。
“因为我想你了。”
一句直白的回答就能让陆鲸心神荡漾了整个下午,一行代码都写不成,屏幕里密密麻麻的英文好像全有了生命,能自动组合出姜南风的脸。
再等了半个小时,姜南风所乘的那辆大巴终于到站,陆鲸撑伞走进雨幕,隔着车窗看见女友,他勾起嘴角朝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会在后车门处等她。
姜南风抿着嘴朝他连连点头。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总之有好多好多的欢喜,就像这漫天大雨淅淅沥沥地灌进她胸腔内,蓄起一汪温热甜腻的湖水。
车一停稳,姜南风迫不及待地下车,陆鲸接过她的行李袋背上身,把伞移到她发顶,第一句便问:“有没有饿坏了?我们去找点东西吃——”
还没说完,女孩已经双臂环住他的腰,紧紧把他抱住。
陆鲸愣怔,雨水在伞面蹦跶的声音和心跳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他喉咙有些痒,问:“南风,你怎么了?”
姜南风整张脸埋在男孩的胸口,闻到的全是他身上干净清新的柠檬香,她声音含糊地问了句:“陆鲸,你是不是傻仔啊?”
陆鲸被她没头没脑的问题问住:“啊?什么傻仔?”
姜南风眼眶里已有水汽积聚:“我问你,你是不是傻仔?是不是大笨蛋?”
他们挡住了其他乘客下车,陆鲸一手拿伞,一手揽住姜南风的腰,带着她往旁边走。他笑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语气轻松地反问她:“你说呢?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你不是骂过我很多次是‘白仁仔’、‘白仁弟’吗?”
两人走到候车室的雨篷下,陆鲸才刚把伞收好,又被姜南风扑过来抱住。
没握紧的雨伞“啪嗒”一声跌落地,陆鲸没着急捡,也顾不上会不会挡住别人的道,伸手抱住了怀里的女孩,低声笑道:“你今天怎么了?先是提前回来,现在又像只小树熊抱住我不放,有这么想我呀?”
姜南风在他胸口来回蹭了几下,把控制不住溢出的些许泪水全抹到他T恤上,哑声唤他:“陆鲸……”
陆鲸嘴唇轻贴她发顶吻了吻:“嗯?”
姜南风擡头,眨着水光潋滟的一双黑眸,答非所问:“我今晚不想回宿舍了。”
世界好像忽然之间安静下来,没有汽车引擎声,没有路人嘈杂声,没有滂沱雨声,声音全消失不见了。
陆鲸已不是十二岁那个不谙男女之情的小孩,二十二岁的他能立马明白姜南风说这句话的意思。
这几个月他们忙于各自毕业的事,约会都是在学校饭堂或运动场,规规矩矩,牵牵小手接接吻已经是极限,事因血气方刚的少年经不起撩拨,陆鲸平日连深吻都不敢,就怕在姜南风面前失了态。
明明女孩的声音湿哒哒的,像被雨淋得好湿,却让他费尽力气压下去的火苗轰地烧起来,撩得他哪哪都发烫。
陆鲸垂眸看她,手指在她背上某处若有似无地划过,呼吸已经有些急了:“你、你确定吗?”
姜南风微微点头:“嗯……小姨今天不在家吧?”
女孩的意思更明显易懂了,陆鲸深吸一口气,蓦地低下头,竟张嘴咬了一口她的脖肉!
脖侧传来湿润的触感,姜南风没感觉到疼,只感觉身体里有蝴蝶乱舞。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陆鲸会在大庭广众下做这件事,都忘了是自己主动去抱的人家,如今羞得去推他,小声惊呼:“你疯啦,旁边有人!而且、而且我出了汗,好臭的!”
“才不臭,香喷喷的……”陆鲸埋在她温软的颈侧闷声嘟囔,“小姨今天不在,明天不在,她要下周才回来,而且她现在常去那什么蔡叔叔家,不怎么回来住的……你在我家住上一个礼拜可不可以啊?”
姜南风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细声答:“最多三天……我周四要搞毕设的东西。”
陆鲸沉沉笑出声:“行,三天就三天,成交。”
再抱了她一会儿,他才站直身。
少年微眯的眼眸有些狭长,眼神也锋利许多,他伸指揉了一下姜南风的脖肉,被他咬一口的那处已经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喉结动了动,陆鲸心想,这好像小时候的奶油蛋糕,吃掉糖樱桃后留下的那抹粉红糖渍。
其他地方呢?
是不是都像这里这么细嫩,轻轻咬一口,就会留下痕迹?
雨势不减,两人打车回到小区门口,找了家茶餐厅填饱肚子,再去了便利店。
陆鲸买了些零食和饮料,怕姜南风半夜肚饿,正想结账的时候,姜南风把他拉到一旁,她指着货架上的一个个小盒子,眼睛猛眨,示意让他一起买。
他低头凑近她耳边:“家里有。”
姜南风惊讶:“怎么会有?”
陆鲸轻咳一声,瞄了眼不远处的收银员,有些不好意思:“我怕我不会用,先买回去学习一下……”
姜南风白他一眼:“原来你蓄谋已久。”
陆鲸挑眉,一脸无辜:“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但最后陆鲸还是拿多了两盒,塞到薯片下方一起结账。
陆鲸家有两个浴室,陆嘉颖房间里有一个,陆鲸用外面那个,洗头的时候姜南风发现,陆鲸用的沐浴露和她用的是同一款。
她自己习惯了这股味道许多年,没留意到,身边有另外一人身上的味道和她很像很像。
她以前从没将这类事情放在心上,像是每次晚归时总会遇到同样晚归的陆鲸,像是陆姨姨家里那瓶未开封的洗发水……姜南风总以为是巧合。
接连不断的“巧合”。
陆鲸的T恤让她穿着竟很宽松,能当条小裙子了,姜南风想了想,决定不穿陆鲸给的篮球裤子。
在客厅胡乱按着遥控器的陆鲸像在胸膛里养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等到姜南风从浴室走出来,那兔子直接发疯,直窜到喉咙口。
真是要命。
这画面在他梦里出现过多次,有的时候有后续,有的时候没有,可只要女孩静静站在那里冲着他笑,就已经足够让他魂牵梦萦。
嘴唇碰到嘴唇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陆鲸把她困在墙边吻了许久,久到姜南风一对膝盖弯弯都发软,站都站不住。
她不甘示弱,手探进陆鲸的T恤内东跑西窜,尤其在原来“排骨”的位置徘徊不停,陆鲸忍不住了,咬着槽牙想去抓她的手:“姜南风……”
姜南风躲开,作坏的手往下胡乱揉了一把,故作不解,喘着气问:“干嘛……”
只不过她也是强装淡定,实则手心快要被烫得融化。
心脏也是。
未经人事的少年哪能受得住,脑子被烟花炸得失神,他一把抓住女孩的腕子,拉着她重新往下,紧紧摁住。
他吻女孩的耳侧,颤着声求她,再一下,姜南风,再一下。
姜南风拢了拢手指,手腕轻轻晃动,少年的温度熨得她浑身发烫,还偏偏要反问他,一下就够了吗?
陆鲸说不出话了,只能贴在她耳边低喘。
呼吸越来越急,空气滚烫,直到最后下起暴雨。
黏湿的衣物遗落在伊甸园外,雨水逐渐减弱,绵细的雨丝好似少年的吻,追逐着房间里唯一一道皎洁的月光。
不停歇的雨水把月光浇淋得湿透,挤一挤都有珍珠从眼角滚落,姜南风不知陆鲸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还问她为什么要哭,是不是哪里难受。
她毫不客气地咬他下唇,恨不得咬出血,可听到一声闷哼后,她又心疼地去舔舐他的唇。
陆鲸起身做准备时有些恍惚,满眼都是白奶油和糖樱桃,蛋糕甜得让他起了坏心,一心想要把它弄得一塌糊涂,全吃下肚才能心满意足。
可到底是初次探索,少年在紧要关头有些无措,床头昏黄的夜灯将他的耳廓映得火红,汗水不停从额头滴落。
陆鲸微蹙眉心,将自己交给女孩,声音哑得不像话。
他说,南风,你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