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烛冷酷套上外衣,脚步急沉去厨房,二嫂子送了她一把折叠刀用来削水果,就放在厨房刀具架。
切菜刀、剔骨刀、水果刀、削皮器、磨刀棒看了一圈,最后还是只带了二嫂子送的折叠刀,轻便灵巧,称手好用。
裴京越也来了,瞳光深邃,眼神定在商烛手里的刀:“你要去哪里?”
商烛眯起眼剜视他,垂眸看向他手里的避孕套,薅过那枚避孕套,折叠刀的刀刃甩出,将避孕套插在木桌上,“我要出去办事,你在家自己管理好性/欲,连自摸都不行,听到没?”
“嗯。”
商烛收好折叠刀,持挂腰间,黑色兜帽拉上盖住头,和裴京越擦身而过,走了。
裴京越站在厨房,望向她离去的方向,指骨捏紧被商烛扎破的避孕套,莫名感到心慌。
雪夜寒冽,路面湿滑,商烛打电话让一号铺来接她。
一号铺被冻得通红的脸惰性弥漫,打哈欠呵出白气:“怎么晚还让我加班,要是没有加班费,我明天就不干了。”
“有有有,明天去问二嫂子要。”商烛搓着手坐到副驾。
一号铺平日爱打麻将,偎慵堕懒,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唯一可取的是开车技术不错。现在光荣代替二嫂子的司机地位,专门帮商烛开车。
一号铺行云流水打着方向盘,斜睨商烛,懒洋洋道:“你就不能重新去考个驾照?总不能每次一出门就叫我吧,真的很烦。”
“你是我的员工,出来开个车还不行了?”
“我本来就不想上班,要不是你拿刀在麻将馆蹲了那么久,我也不会来你公司。”
商烛:“你就当是卖身给我了。”
“你这个人真的是,到底是谁受得了你。”一号嘟囔着。
商烛望向窗外模糊的街景,突然笑了,小声自言:“裴京越受得了我。”
两人抵达城南城中村,幽暗小巷子黢黑深长。
商烛让一号铺在车里等,她自己走入小巷。
这里实在过于破旧,安保欠缺,楼下门禁锁年久失修,商烛轻而易举上楼。
二嫂子只查到那个诈骗犯大概藏匿于此,并不知道具体户号。这栋握手楼有六层,住着不少外来务工人员,商烛要一户户敲门找人不现实。
她决定就蹲在楼下等,等明天楼里的人出笼上班,她一个个作对比。
踩好路线,商烛回到车上,带领一号铺到旁边的小旅馆开房,打算在这里过夜。
空调也没有,电热毯也是坏的,两张小小单人床之间的过道狭得单人通行都困难。一号铺躺在床上用手机斗地主,商烛闭眼休息。
手机响起来,是裴京越打开的,“你今天不回来?”
“我办事呢,别管。”
“到底办的什么事?”
“和你没关系。”
裴京越又问:“我可以去找你吗?”
商烛:“滚远点,一看你就烦。”
裴京越:“那你明天回来吗?”
商烛:“看情况。”
裴京越:“可以给我报平安吗?”
商烛:“看情况。”
裴京越:“可以开视频吗?”
商烛:“你别逼我现在回去抽你。”
裴京越:“我不信。”
商烛一脚踹开被子:“不信是吧,我现在就回去。你给我等着,两小时后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好呀,你快回来,我等你。”裴京越语气轻松。
商烛正欲跳下床,听到他声音里的窃喜才反应过来:“差点就中招了。我不回去了,你自杀吧。”
裴京越嗓音转为失落:“真的不回来吗?”
“滚!”商烛挂了电话。
翌日,商烛拿着通缉悬赏平台的照片,盯着从巷子出来的人,终于蹲到了要找的诈骗犯。
诈骗犯上了一辆破旧桑塔纳,商烛让一号铺赶紧开车跟上
裴京越以为商烛第二天就回来,结果他打了几次电话要么关机,要么无法接通。直到下午,干脆是联系不上商烛了。
他去找了二嫂子,二嫂子圆溜溜眼珠子转动着:“她办事去了。”
“办的什么事情?”
二嫂子揪着衣角:“抓,抓通缉犯去了。”
“她抓通缉犯干什么?”
二嫂子声音很小,学着商烛的话:“拿赏金挣钱,开公司做大做强。”
裴京越:“她现在在哪个地方?”
二嫂子坐到办公椅上,调出导航地图画面,上面有个鲜明红色小点。
二嫂子指着红点:“在这里,商烛身上带了追踪器。她说要和我里应外合,她上前线抓通缉犯,我在后方给她做后勤。”
裴京越俯身眯眼看屏幕,红色小点显示的位置,已经到了隔壁省了,还是一个偏僻县城。
“她到桉南县去抓人?”
二嫂子点头:“商烛今早给我打电话,说那个诈骗犯在桉南县有个诈骗窝点,她要去一锅端了诈骗窝点再回来。”
“她一个人?”裴京越捏捏眉心。
“还有个员工小何,帮她开车的。”
裴京越真是两眼一黑:“这么危险,你就直接让她去了?”
二嫂子支支吾吾:“她要做的事,谁敢拦着?我现在在她公司干活,都还是被她逼来的,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她要捶我呢。”
裴京越又给商烛发了一条消息,还是没得到回复,只好对二嫂子道:“她这边有什么事,你记得及时通知我。”
“好的好的。”
两天过去,商烛只给母亲报过一次平安,剩余时间只和二嫂子单方面联系,谁和她联系她都不回。
又是一个星期过去。
裴京越彻底没办法工作,他去找了和商烛比较熟悉的女警察,问道:“商烛说她要去捣毁一个诈骗窝点,好像是在淮省的桉南县,警方这边可以去给她支援吗?”
女警察道:“我们目前没有收到商烛的求助,没办法安排出警的。”
裴京越:“我一个星期联系不上她了,能不能按失踪案报警?”
女警察:“商烛失踪了吗,你等一下啊,我有她的副号,先打个电话看看。”
几分钟后,女警察给裴京越回电:“裴先生,您不用担心,商烛目前是可以联系上的。我刚给她打电话,还可以打得通,她说她现在很安全,就在桉南县,让我们不要插手。”
裴京越不太好受,连警察都有商烛的副号,他都没有。
“你有跟她说了我在找她吗?”
女警察:“有的,我刚和她说了,让她有空了给你回电。”
裴京越:“她是怎么说的?”
女警察:“没说什么啊。”
裴京越深吸气:“可以告诉我她的原话吗,麻烦您了。”
“”女警察犹豫少许,诚实道,“她让你滚。”
裴京越笑了:“好的,谢谢你。”
不仅是裴京越,商烛几个前男友也坐不住了。和商烛彻底失联后,几人陆续聚集到商烛的侦探公司办公室,围在二嫂子面前。
商烛自从去了桉南县,除了定时给母亲报平安外,就只和二嫂子联系。
现在,只有二嫂子掌握商烛的确切行踪和计划。
“十多天了,商烛到底在干什么?”程辞急得团团转。
二嫂子坚决服从商烛的命令,守口如瓶:“商烛去办事了,让你们都别打扰她。”
“她在桉南县哪个位置?”宋飏冷冽眉眼露出少见的焦躁。
二嫂子:“商烛不让我说。”
裴京越也来了,几个人围着二嫂子不放,二嫂子想走都走不了。
裴二哥来接二嫂子下班,将二嫂子拉出包围圈,沉着脸环视几人,嗓音暗沉:“你们不知道什么叫尊重吗?”
程辞指骨捏紧,烦躁道:“我们就是想知道商烛的行踪,她都失联十多天了。如果是你老婆失联十多天,你不着急?”
裴二哥:“你们想知道她的行踪,就自己去查,不要为难别人。”
他把二嫂子带回家,留下商烛的一堆前男人在办公室相互指责。
回到家,裴二哥沉心静气和二嫂子谈话:“你有和商烛提过,不想为她办事了吗?”
二嫂子含糊其辞:“说过了呀,商烛说我这辈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我要是不帮她查东西,她会打我的。”
裴二哥把她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宽大温热掌心扣住她的腰:“她打过你没?”
“没有。”二嫂子愁眉苦脸,“不过她让我跑步,不跑她就骂我。”
裴二哥亲她的脸颊,心平气和道:“这次她回来了,我带你去她爸妈家谈一谈,让她以后别缠着你了。你也得配合我,让她爸妈知道你不想和她混在一起。”
二嫂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老公,没用的,商烛连她爸妈也骂。我上次陪她回家取东西,她爸妈被她骂得头都不敢擡。”
裴二哥点亮手机,打开一份电子请柬。
“下个星期周培要在巴厘岛办婚礼,我带你去参加。我们顺便在巴厘岛度假一段时间,也好躲一躲商烛,她找不到你了,以后就不欺负你了。”
二嫂子低头看请柬:“老公,我不去了。周培是你们圈子的人,我只是个网红,名声又差,我去给你丢脸呢,要不你自己去吧。”
裴二哥看着妻子秀丽的脸,觉得她自从和商烛混了之后,似乎变了。
二嫂子以前爱慕虚荣,喜欢炫富,一天到晚喜欢打听各类八卦小道消息,更喜欢往上流圈子凑,花钱蹭红毯乱P图闹出不少笑话。
自从认识商烛后,他都好久没见到二嫂子炫富,也不再扭扭捏捏让他买名牌包包首饰,也很久没听到她谈八卦了。
妻子喜欢八卦别人,这点裴二哥心里清楚,以前也不知道她到底从什么渠道获取各类消息,每天圈里人都有黑料被她挖出来。
但现在,她把挖人黑料的注意力转移到帮商烛查事情上面去了。嘴里不再是八卦,而是各类通缉犯、诈骗犯、杀人犯。
裴二哥越听越毛骨悚然。
有时候,他都觉得,妻子可能是天生的侦探,只不过以前这道技能用于八卦,现在被商烛给强制发挥到正途上了。
裴二哥又问:“你是不想去参加婚宴,还是不想和我去度假?”
和商烛混上了后,二嫂子早出晚归,对商烛随叫随到,夫妻俩很久没好好亲密过。
二嫂子:“我不是不想去度假,但现在时机不合适。商烛在打击诈骗窝点,我得给她做后援啊,我要是不帮她,她回来揍我的。”
“那等商烛回来了,就去度假?”
二嫂子还是摇头:“不行的。商烛说,诈骗窝点弄完后,还要抓杀人犯。”
她点开官方通缉悬赏平台给丈夫看,“你看,这个是刑事案件,赏金很高的。商烛要尽快动手,因为警方也在查,得在警察之前先把通缉犯抓到,这样才能拿到赏金。”
裴二哥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我们家是缺这点赏金吗?”
“商烛说,这是为民除害,早一天抓到通缉犯,社会就少一份危险,每个人都有义务维护社会的安稳”
裴二哥皱眉:“说人话。”
二嫂子舔舔嘴唇:“主要是商烛说,又能挣钱又能打人,这太爽了。”
“商烛说商烛说,你把她的话当圣旨了?商烛是什么好人吗,三天两头进局子。”
二嫂子不太开心,从他腿上下来:“我去洗澡了。”
她来到卫生间,门反锁,偷偷给商烛打电话:“商妹妹,今天下午你那几个男人来办公室堵我,非要问我你的行踪。我一个字都没说,什么消息都没透露出去。”
商烛:“很好,等我回去了给你加工资。”
二嫂子:“你那几个前男友也太凶了,一直在瞪我。”
商烛:“不怕,等我回去了把他们全杀了。”
二嫂子:“还有,我老公又和我谈话了,说不想让我和你混。”
商烛:“不怕,等我回去了把他也杀了。”
二嫂子被逗笑:“你那边进度怎么样了?我这边把你发来的证据都整理好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马去警局交证据,带警察去支援你。”
商烛:“再等一天,你得二十四小时在线随时听我命令,知道没?”
二嫂子声音铿锵有力:“是,坚决服从命令!”
又过了一天。
二嫂子带上打印好证据来到警局,说商烛找到了位于桉南县的诈骗窝点,申请警方支援。
警方看了证据,决定立即联合桉南县警方共同行动,一同围剿这个诈骗窝点。
二嫂子作为商烛指定的唯一联络人,也随同警方一起前往桉南县。
一处老破小居民楼,便衣警和二嫂子悄然上楼。
楼里的一切让人头皮发麻,步梯的铁栅栏被砸得稀巴烂,进入楼道,好几道木门像是被徒脚踹开。房间不少墙皮掉落,甚至能看到不锈钢柜门上,赫然印着一个恐怖的拳印。
楼道最里面的房间传出呜咽声,警察走进去查看。
十几个人被反手用电线捆绑着,嘴巴被黄色胶布贴着,各个鼻青脸肿,每人脸上骇然的巴掌印格外明显。
警察上去撕开其中一人嘴上的胶布,问道:“这是谁干的?”
那人道:“她说她姓火。”
“姓火?”
“是的,姓火,全名叫火小虫,反正她是这么说的。”那人说着话,嘴里吐出一颗被打落的门牙。
二嫂子眼睛亮起:“就是商烛,火小虫就是商烛啊!商烛现在在哪里呢?”
诈骗犯艰难说着话:“她出去追我们老大了,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
警方将这些人全部带出楼下,又到处找商烛的踪迹。
一号铺匆匆跑来,告诉警方:“诈骗犯的头目跑山上去了,商烛正在追。她跑得太快,我追不上她,就先回来了。”
警察看向对面郁郁葱葱的山头,给商烛打电话,无法接通。
商烛这次上山,算是彻底失联,连二嫂子也联系不上她。
裴京越等人听到消息,紧急赶来桉南县,和警方一起上山找人。
马上过年了,山上湿冷,斜风细雨不停。警方和消防员一连在山上搜寻了六天,都没找到人。
宋飏在寒风中身形凌厉,望向裴京越时,带有几分厌恶和杀气:“等商烛回来后,你们离婚吧。你作为她的丈夫,连她的计划都不知道,我觉得你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裴京越冷笑一下,不在意他的挑衅,淡声道:“商烛有自己的计划,她不愿意说,我没必要去窥探她的隐私。”
沈樘走过来:“如果商烛出事了,我们都下去给她陪葬。”
商烛失联第七天。
二嫂子接到个陌生电话,是商烛打来的,喘着气还很疲惫,“二嫂子,我抓到人了。杀千刀的狗日,我在山上追了七天才抓到,累死我了。”
二嫂子喜极而泣:“你现在在哪里呢?”
“在一个叫凤尾村的村子里,我刚问过了,不在桉南县了,在安通县的和平镇。你带人过来接我,我手机丢了,身上也没钱,好几天没吃饭了,实在回不去了。”
二嫂子惊讶瞪眼:“怎么干到隔壁县去了,你这也太能跑了,我马上就去找你!”
挂了电话,二嫂子跳起来对警察喊道:“商烛给我打电话了,她抓到那个诈骗犯头目了,就在安通县和平镇的凤尾村,我们快去接她。”
裴京越听到话,拿出手机看地图,南通县距离这里有八十多公里。
众人紧急出发,在和平镇的派出所找到商烛,商烛正坐在厅里吃泡面,桌子上已经堆了三个空的泡面桶。
“商烛!”裴京越率先跑进去。
商烛转目看他,裴京越身形修长,面容英俊深邃,五官深刻英气逼人。商烛在深山老林熬了七天,突然觉得裴京越帅得不像凡人。
他抱住商烛,抱得很紧,什么也没说。
“我吃泡面呢。”商烛推了推他。
裴京越终于放开她,“外面有饭店吧,我们去店里吃。”
“不去,太冷了。”商烛继续低头吃泡面。
女警察和二嫂子来到商烛身边,等商烛吃完泡面,一问之下才知道。
商烛七天前把诈骗窝点的人员全部打趴,却让头目溜了。她一路追出去,追上山。身上只要几块压缩饼干,她硬是从桉南县的高坡山一路追到安通县的合稻山。
这片山脊连绵在一起。
商烛七天时间都是在山上度过。直到今天把诈骗犯头目逼进村子里,她将其抓住,借了村民的电话才联系上二嫂子。
派出所的民警将商烛抓到的诈骗犯押送出来,那人脸颊凹陷,眼底乌黑,瘦得几乎没个人样,精神崩溃到几乎发疯。
再次看到商烛那一刻,诈骗犯擡起拷着手铐的手,惊恐捂住脸,面容扭曲大喊:“鬼啊!救我,快救我!”
商烛吃着火腿肠,云淡风轻笑了笑:“这小子,被我吓傻了。”
警察询问商烛要不要找个宾馆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商烛道:“不用,我都吃饱了,现在就回去吧。这里有高铁站,直通江州,直接回去吧。”
众人坐高铁回来,二嫂子围在商烛身边,看她尖尖的下巴:“你这也太拼了吧,在山上追他一个星期。”
商烛道:“中途我也想下山的,发现找不到路了。干脆就一路追过去,再说了,我盯了他那么久,总不能让他跑了。”
宋飏坐在商烛旁边的位置,始终握着她的手。
四个小时后,终于回到江州,商烛把几个前男友都打发走,和裴京越进了婚房。
裴京越放了热水,帮商烛洗澡。商烛一个星期没洗头没洗澡,还都是在山上狂奔,这些天还一直在下雨,她浑身脏兮兮。
裴京越摘走她黏在头发上的一堆苍耳,给她洗了三次头,一遍遍给她擦洗身体。
商烛手从浴缸里伸出,摸了摸裴京越的脸,“裴京越,不知道怎么的,我现在特别平和。之前我在路上看到一辆自行车,都想踹一脚,这次从山上下来了,看什么我都觉得眉清目秀。”
“你在山上力气消耗完了吧。”
“估计是。”
商烛摸他凸起的喉结:“我现在看你也眉清目秀。”
“谢谢夸奖。”裴京越往她身上摸沐浴露。
“你说我这么天天为人民服务,你是不是也要为我服务服务?”
裴京越亲了亲她:“当然,洗干净了再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