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淡淡的道:“不论她是狼是羊,她于社稷有功,且志在黎民,大梁便能用她,你父皇也会信任她。元华,你是聪明,但就连我都不放心你入仕,何况于他人?”
长公主面色一变。
“这段时间,你既礼过佛,也参过道,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以后多去寺庙或道观中清修吧。”
长公主震惊的擡头,“母后?”
“母后这是为你好。”
长公主却面色苍白,“为我好?是为了老四吧?”
皇后就突然蹲在她面前,注视着她的双眼,低低地道:“你若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你以为我会插手这些事?你要是有林清婉的心胸,钟如英的本事,哪怕你是个女儿身,扶你上皇位又如何?”
长公主擡头,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皇后直起身来,淡淡的道:“可惜,你虽不笨,却私利甚重。老四是不够聪明,甚至还有心软和优柔寡断的毛病,可他私欲不重,与你父皇一样,他不爱财宝,也不贪美色,就连权势之心也是被你和如英半推半诱的挑起的。这样的人或许不是很适合当皇帝,可却比你要更合适一些。”
长公主脸色苍白。
“元华,母后再与你说最后一次,大梁是先祖辛苦打下的江山,你父皇守护它四十余年,连生病都不敢,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以牺牲它的利益为代价来谋取私利,哪怕你是我的女儿。”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是长公主之子,舅舅是皇帝,外祖母是太后,已经天生比别人更有利,你到底还想给他们创造多少便利?”皇后低声道:“你要知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你看林氏,钟氏这百年来的兴衰还不明白吗?”
“你给他们那么多的荣华富贵,他们将来能守得住吗?”
皇后言尽于此,见她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便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她还得招四皇子妃进宫说话,将来这皇宫总要交给老四夫妇的,且她年纪大了,谁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所以她不希望女儿跟老四的关系闹得太僵。
她没想到林清婉那么狠,给她寄信的同时还给四皇子妃寄了,直接逼得她不得不先出手压下长公主。
她现在就想知道林清婉在给四皇子妃的信中写了什么。
四皇子妃微讶,当还是笑道:“倒没什么,只是一些叮嘱的话,哦,还说殿下给五弟安排的侍卫太过方正,一路上惹恼了他,五弟不是很喜欢这些侍卫,所以她想做主换掉一些人,来请示下的。”
“哦?就没其他的事了?”皇后浅笑道:“我见她巴巴的连送两封信回京城,还以为洪州是出了什么大事呢。”
四皇子妃犹豫了一下,“她信写得挺长,莫非是我漏看了?不如我拿来再看看。”
说罢转身吩咐侍女回去将信取来。
皇后看到了信,见上面的确没写长公主什么,只是点了两句,却也是问好之意。
皇后仔细地看了看,发现前后笔墨一致,内容与页数也没问题,这才将信还给四皇子妃。
四皇子妃笑着接过,问道:“母后,可是洪州有变?”
“没有,只是突然接到她的信,信中又没写清楚,心中有些慌而已,你父皇的身体可受不了打击了。”
提起梁帝的身体,四皇子妃也有些失落,如今前线战事正酣,朝中任何变故都不是好事,何况还是一国帝王的更叠?
四皇子现在已经能独立处理政务了,但梁帝还是不放心,总会坐在勤政殿后面看着,有时候累了便躺着。
但就是这样,他的精神头也一天不如一天,再这种情况下,前线的压力特别的大。
尤其是在钟如英,林信和卢真频频失利丢城的情况下,就在朝廷都快忍不住发文质问时,战局扭转。
楚帝连下十三道令让项善进攻,项善挡不住压力,不得不拔营前进,但还是谨慎为主。
可就在这时,陈象不听项善号令,带领北线一军大举进攻,入了林信的瓮,被一网打尽了。
除了陈象及几个亲信,八万大军皆被梁军围在蛇谷。
失了主将,又伤亡不小,还存活的楚军皆放下武器投降了。
这些人没被屠杀,而是被收为降军。
项善得到消息,气得差点吐血,但比这更恶劣的消息传来,进攻的好几个队伍都失去了消息,显然也是中了埋伏,而且他们粮草未至,军中已经不剩多少粮草了。
偏底下参将总以为项善抢功,除了他的亲信外,其余人皆不听号令。
尤其是在失去了好及支军队后,大家越发质疑他的能力。
消息传回楚都,楚帝大怒,认为项善果然如朝中众臣所言的那样,为了得到他的重任和掌握兵权,故意停滞不前,甚至输给梁国,就是为了稳坐大元帅之职。
因为谁都知道,一旦攻退梁军,楚帝又会让项善归野。只有梁蜀一直不退兵,他才有用武之地。
楚帝的确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更坚信朝臣的这推测,心中怒到极点,道:“下令让项善进攻,一月之期若是不能将梁军彻底击退,以败将处置。”
这时让他不赢也得赢了。
项善收到消息,咬了咬牙,最后上折请求粮草,还写了一封密信给姬元,询问朝中出了何事,是否有奸佞在皇帝面前进谗,不然楚帝怎么突然插手边关事务了。
楚帝收到折子,便招来宋济问:“粮草筹措的如何?”
“虽很艰难,但还算有所收获,陛下只管放心。”
“可运去前线了?”
“已经上路了,只是路上不太平或许有所耽搁,”宋济低头道:“臣算过了,先前送去的粮草应该还能支撑一阵,所以陛下不必担心。”
楚帝就冷哼一声道:“既如此,项善为何来折催粮?好似朕不给他们粮食似的。”
宋济就笑道:“项将军出了名的爱护士兵,估计是怕粮草不及时饿着他们吧。”
楚帝冷笑,“所以便来为难朕了?”
既然粮草已经运送出去,楚帝自然不会再问,冷眼看着项善给他打仗。
而宋济出了皇宫便立即回家招了人来问,“可买到粮食了?”
“老爷,这陈粮都出得差不多了,买到的并不多,且还有这么多人往南逃去,京里剩的粮食不多了。”
“那也得买,我们拖得够久的了,项善那老匹夫已向陛下上书,在耽搁下去,闹出事来,谁也别好看。”
其中一人便犹豫道:“小的倒是知道有一批陈粮,只是那批粮食留的时间有点长,供给军中,只怕项将军知道了……”
“怕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有的吃就不错了,”宋济道:“你往外看看,那些逃难的有几人有粮食?还不是靠啃树叶?所以吃不死人就行了。”
几人面面相觑,纷纷应了退下,打算去买那些陈粮。
宋济从姬元那里得到了灵感,将供应军中的粮食高价卖给逃难的百姓,所得之利再去买一批陈粮混杂着新粮补上,这样一出一进,他赚的钱是他们这一房一年的总利润还多。
毕竟现在粮价高涨,而且他是空手套白狼,
一开始还有新粮掺着陈粮,后来得到的利润越来越高,宋济的心也越来越大,胆子也大了,开始成批成批的购进陈粮。
刚才手下说的根本不是陈粮,而是一批因保存不当发霉发黑了的粮食,这种粮食自然也是能吃的,就是一不小心可能会中毒。
项善此时还在前线,并不知道宋济给他送了一份大礼,他正蹙着眉头看地图。
和他的心腹们道:“梁军这是要请君入瓮,北线和南线又都落入了梁军手中,我们再继续前进,就真的被包围,成了瓮中鼈了。”
“难道先前他们节节败退都是佯败?可不像啊,每次我们都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下的。”
“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了,你可统计过各自的伤亡?”项善道:“每一次,我们都攻下了对方的城池,但我们的伤亡都远远大于他们,这说明说明?”
“我们是攻城,他们是守城,牺牲自然要大一些。”
“不对,他们放弃城池太干净利索了,一旦知道不可守便退出,你觉得卢真和钟如英是这样的人吗?”项善道:“卢真且不说,钟如英那个烈性子,可是宁愿与城共存亡也不会主动后退的主儿。”
所以他一直知道他们是在佯败,本想将计就计,攻下城池后再巩固,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到时候他两翼坚固,自然不是入瓮了,却没想到北线和南线败得这样快。
项善狠狠地一拳头打在桌子上,咬牙道:“可恶陈象等竟不听号令。”
“也是陛下催得太急,将军,陛下已连下十三道令,我们不可能一直在城中休整。”
项善道忍了忍,将到嘴边的恶言给咽了回去。
他不喜楚帝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人总爱对他的战场指手画脚。
可将在前线,帝在后方,他不知前线的情况,就靠那点子消息就遥控战局,这是以为打仗是过家家,还是谁都能当将军?
总之他很不满,但再大的不满他此时也只得咽下,下令道:“整理军队,挑出一万精兵,分兵两军,开始迂回退出。其余人等扎营等候消息。”
此时再冒进就是送死,所以哪怕皇帝下再多的令牌,他也绝不再前进一步,先保住兵力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