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爷和盛老爷一出林府,立即有默契的一同钻了一辆马车,将信拆开一看,见果然是给林家的两封手书。
俩人不由相视一眼,“这林郡主不会再收回去了吧?”
“应该不会吧,”钱老爷蹙眉道:“上位之人最忌讳朝令夕改,既给了我们,那就应该是我们的。”
盛老爷立即道:“钱夫人和林郡主倒说得上话,不如请钱夫人上门试探一二?这样我们拿着也踏实些。”
钱老爷若有所思,“也好,回去我就请内子走一趟。”
盛老爷松了一口气,然后敲了敲手心道:“钱老爷,你说刚才林郡主当着我们的面发作林十他们,这用意……”
“只怕是防止林氏中有人借郡主之名行不轨之事,”钱老爷若有所指的道:“林氏嫡支与旁支素来不睦,他们之间的恩仇可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
“可我看近几年林郡主没少扶持林氏,与其父兄的行事大不相同。”
钱老爷却意味深长的道:“依我看也没太大的不同,盛老爷不如仔细想想,林郡主这几年扶持的都是些什么人。”
盛老爷低头沉思。
钱老爷却已经道:“郡主这一辈的,除了林润,也就管着阅书楼的林温入了郡主的眼。林润就不说了,他叔父当年可是在嫡支落难时出手了,他那一支在郡主父兄时就被扶持,而林温,可是旁支中的旁支,当年说不上话的。”
盛老爷心中一动。
钱老爷又压低了声音道:“再仔细一算,林郡主几乎扶持的都是下一辈的子侄,可这里头也讲究得很,比如林佑,他亲祖父就死在那场变故之中,林信,林传这几个都出自没落旁支,其先祖跟当年的事关系都不大。你看当年势大的几支旁支,现在出头的有几个?”
盛老爷忍不住拍掌,“林郡主这是要报复啊。”
钱老爷就摸着下巴道:“所以我才说这次郡主多半不会收回这两封信,我们这是占了他们内斗的便利了。”
盛老爷就撇了撇嘴道:“哪里是内斗,我看是林十他们蠢的,都去了京城,竟然没换到路引。”
钱老爷却心中一动,笑眯眯的道:“郡主要是想给他们路引,自然会指点好,他们也不会犯这么蠢的错误,只怕是有心算无心。”
盛老爷微微瞪大眼睛,“那这也太……大费周章了吧。”
把人算去京城,让人受够了气又算计回来?
钱老爷的心却越发定了,低声道:“家丑不外扬,刚才郡主可是当着我们的面训斥人的。”
盛老爷垂眸思索,片刻后笑道:“郡主大恩,不知钱老爷想怎么谢郡主?”
钱老爷就笑眯眯的道:“林郡主是读书人,听说她喜爱书画,我那儿有副画还不错。”
盛老爷就笑道:“我是个俗人,也只能用俗物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俩人相视一笑,皆达成了某种默契。
而林府内,林清婉正在赶人,“你们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近日我不想再看见你们了。”
听了林清婉一席话,林十二他们倒是没有怒气了,却心疼得很,连忙问道:“那路引……”
林清婉冷笑,“路引,你们不是拿不出银子吗?”
林十二咬咬牙道:“我们几家凑凑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可惜了,机会已经给了别人,”林清婉道:“机会从不会在原地等待。”
几人脸色突变,“九妹,这次我们是真的能凑出银子来……”
“名额已经给了钱老爷和盛老爷,才说完你们就把我的话丢到了脑后?你们但凡会为我考虑一些,就不会让我做失信的小人!”
几人脸色变得尤其难看,不由都盯向林十。
林清婉已经挥手道:“走吧,看见你们我就心肝疼。”
林润已经起身带他们出去了,林十到了门口才到:“婉姐儿这是把我们当猴儿耍呢,当着钱老爷和盛老爷的面那样骂我们,还将手书送他们,这岂不是让我们白跑一趟……”
“老十,”林润冷冷地看着他道:“婉姐儿从不是各弱女子,她要是二哥,你也敢说这样的话吗?”
林十脸色一变。
林润就警告的扫了众人一眼道:“嫡支与旁支的恩怨,因婉姐儿已经有所缓解,我不想宗族又回到从前。”
林十二等人低下头去。
“当初佑哥儿和林信能入婉姐儿的眼都是付出了真诚的,所以你们要记住,要想从嫡支这儿得到些什么,就得先想想自己能付出什么。”林润意味深长的道:“这一次入京之行是给你们一个教训,别以为你们人多,辈分高,就可以欺人。这世上总有些人不是你们欺负得起来的。”
几人心中一寒,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润道:“五哥的意思是,这次我们入京是九妹算计好的?”
林润就冷笑道:“机会送到了你们手中,你们要是能把握,她自然算计不了,你们能知恩,她那手书就不算白费了,你们要是不知恩,回来了,她自有办法让你们难受。十二,你们家为了买绸缎借了不少的银子吧?”
林十二脸色一白,几乎站立不稳。
林润的目光就扫过一个又一个的族亲,问道:“你们每家都借了不少钱吧?且还都换成了货物?没有路引,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这些货?”
有两个已经腿软的坐倒在地,抖着嘴唇道:“她,她这是……”
林润微微俯身,低声道:“她是能跟辽国可汗和谈之人,又能以一女子之身出任理藩院尚书,你们以为她是族里那些姐妹,任由你们倚势欺人?”
“五哥知道,为何不早些提醒我们?”林十二怨愤的问。
林润就勾了勾嘴角道:“几位兄弟从未把我这族长之言放在心中,更愿意听八叔公和十弟的,既如此,我何必多此一举?”
这下连林十也变了脸色。
林润已经一挥袖子离开了。
林十二他们欲哭无泪,擡头看向林府,却见门口守着的家丁健壮冷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一点也没有做人奴仆的自觉。
几人不敢闹,连忙互相搀扶着回去。
林润不提,他们险些忘记了,因为笃定路引是囊中物,所以他们出门前就让家人尽量多的准备货物。
如今不仅家里的存款用尽,还借了不少外债,如果银子没换成货物,他们大可以现在把钱还回去,虽然要亏去不少的利息,但家里肯定能支撑。
可都换成了货物……
不去互市,他们怎么可能把这些商品都卖不出去?
卖不出去,资金不回拢,只要一想到那个后果,他们便眼前一晕。
尤其是从林润那里知道,这可能都是林清婉的算计,以报复他们的不知感恩后,几人对林清婉的敬畏便达到了最高点儿,哪儿敢去找她算账?
一行人回到家中与家人商议,最后根本没有好办法。
“我们家又不是做绸缎和茶叶生意的,你还买了不少瓷器,这些东西在江南就算卖得出价格,也需要很长的时间,等全部出手,光钱庄的利息都要多少了?”
还有人哭怨,“你们怎么就得罪了她?不就是十二万两吗,我们家拿不出来,不还有其他家吗,到时候几家分分就是了,何必去找她打这个官司,白白丢了路引的名额。”
“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出事了全赖我,你早干什么去了?”
“还不是你说的在京城受了天大的委屈,可这做生意哪有不受委屈的,没看连四皇子都要给她交银子吗?我看你们就是被八叔公当靶子使了,怎么一起去的,你们都带了信去,就老十没带?”
林十二一愣,是啊,怎么他们都带了信,就老十没带?
不,不对,林十二瞪大了眼睛道:“我们没信了,可老十有啊!他手里还有一张路引的名额呢。”
他妻子被他吼的一愣,然后眼睛发亮道:“是啊,八叔家还有一张名额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林十二想也不想便往外跑,他要把其他兄弟都召集起来,一起去找林十。
林十此时正纠结着要不要买这张路引,所以就没去见他爹。
但他爹却派了人来找他,老爷子现在说话都不利索了,但脑子还清醒着,他关心路引的事,所以一听下人说林十回来了,立刻便使人来叫。
林十这会儿总算是想起了要孝敬他爹,所以没敢把实情告诉他,生怕再把人给气出个好歹来,他正想着托词呢,林十二就带着一堆人闹哄哄的挤了进来。
一进来便道:“八叔,我们来与你们分担那十二万两来了。”
林十擡头,震惊的看向几人。
林十二一脸诚恳的道:“我知道八叔和十哥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所以我们几兄弟商量了一下,决定和十哥一起分担。我们这几家就要一张路引就成。”
八叔公闻言,胸膛剧烈的起伏起来,嗬嗬的踹了两口气,瞪大了眼睛看向林十,不用他说,林十便能猜出他是在问他怎么回事。
林十心慌,连忙道:“父亲,您放心,儿子一定把路引的事办好,您现好好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