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坐在帐中,围着火炉烤火,沉默的听着远处主帐那边传来的喧闹声。
易寒便坐在她身边,手放在身侧的剑上,
从今天干勒他们到营后,易寒的手就没放开过这把剑。
小十和兰娜都很老实的呆在帐中,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出去,更不要说林清婉的那些侍卫了,此时他们都呆在营帐中,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们的帐中连灯和火盆都没点。
林清婉的目光注视着主帐的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却能听出那边宴席正是最**的时候。
辽营的主帐处,干勒和干准正一人抱着一个小姑娘,心满意足的将手边的酒一饮而尽,对坐在一旁的温迪罕笑道:“还是三弟厉害,打仗时都能找到这样的极品。”
温迪罕也喝了一口酒,不在意的笑道:“我这里只守不攻,又不像大哥和二哥那样忙,自然有心思去搜罗美人。”
干勒以为温迪罕是在请战,便笑哈哈的道:“三弟放心,等我们打下定州,你这边就可以动手了。”
如果现在让温迪罕出手,他们的锋芒必定被掩住,到时候哪还有什么功劳可言?
温迪罕心中讥笑,这是打定了主意他不会反抗了?
温迪罕垂下眼眸,掩住眼中的锋芒,再擡起头时便已恢复正常,他扫了一眼正乐滋滋的抱着美人的俩人,与他身旁的心腹使了一个眼色。
干勒和干准估计没想到他会挑这种时候杀他们,所以只带了一队亲卫过来。
也是,与梁的战事才刚刚开始,而他们的父王还好好地活着,就算因为军功之事有矛盾,聪明人也不会此时动手夺位。
可谁让时机就这么凑巧呢?
心腹悄悄地退下,让人给干勒和干准的心腹们送酒菜去,此时夜色已深,天寒地冻的,吃点热的才能感觉活过来。
这是在辽营中,安全性自然是有保障的,所以亲卫队只留下了几个人守在帐外,其他人跟着一块儿下去用饭了。
等他们吃完再回来替换。
丑时将近,正是一天中人最困乏,最放松之时,干勒和干准也各自拥着美人倒在帐中的榻上,温迪罕对他们的荒唐目不斜视,他的手因为紧张抖了抖,踉跄着起身,衣摆扫到桌上的酒杯“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正与美人嬉戏的干勒和干准没往心里去,继续抱着美人哈哈大笑,可外面守着的亲卫却被人捂住了嘴巴,才一动脖子便被划破。
有一个亲卫毕竟警觉,发出了短促的示警声,干勒和干准寒毛一起,才警觉的擡头,温迪罕已经一把抽出旁边的刀,一把砍向干勒。
干勒下意识的将怀中的美人甩出去,温迪罕刀尖避也不避,刺穿美人后拔出继续朝干勒攻去,与此同时,一队士兵冲进来,朝着干勒和干准就冲去。
兄弟俩哪儿还不知他们这是落入了温迪罕的圈套中。
干勒立时大叫,“温迪罕,你好大的胆子,不怕父王问罪吗?”
温迪罕冷笑,“父王已经仙逝了,以后我就是大辽的可汗,谁还会问我的罪?”
“不可能,”干准叫道:“我们出征前,父王还活得好好的呢。”
“你也说了是出征前了。”
干勒和干准面色大变,一边反抗要杀他们的士兵,一边怒吼道:“不可能,我们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温迪罕冷笑连连,下令道:“杀了他们,拿下首级者赏百金。”
冲进来的士兵们一听,立即精神一阵,疯狂的冲向干勒和干准。
能被挑选过来的,既是心腹也是勇士,就算干勒和干准再勇猛也挡不住这么多人,所以俩人很快死于乱刀之下。
这边的喧哗很快便镇住,林清婉站在帐前,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看向易寒。
易寒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应该是结束了。”
林清婉就松了一口气,转身道:“夜深了,我们也休息去吧。”
第二天林清婉就看到了干勒和干准的尸体,因为温迪罕提前叮嘱过,所以俩人虽死于乱刀之下,面容却没怎么损毁,只有干勒脸上有一刀伤,一眼便能看出俩人的身份。
林清婉看向温迪罕,问道:“三王子有把握接管他们手中的兵权吗?”
“当然,”温迪罕自信的道:“林郡主别忘了,在他们来前,我可是镇守了幽州十年。”
林清婉微微一笑道:“三王子能顺利接管自然是好的,那样能省去不少是非。”
“林郡主放心。”
俩人假意说笑了一下,一转身笑容便都寡淡了起来。
温迪罕对心腹们道:“我们时间紧急,必须立刻接手干勒和干准手中的兵权。”
“可里头有他们的亲兵,更有不少征召来的士兵,想要控制他们只怕有些难。”
温迪罕沉思了一下道:“派强兵过去,就说可汗驾崩,大王子和二王子在收到消息后紧急赶回大帐,却被梁人伏击。军中若有人作乱,杀无赦,将干勒和干准的心腹找出来,杀鸡儆猴。”
不管上京那边梁人是否得手,他这边已经跨出了这一步,那就不可能再往后退了。
温迪罕道:“看紧林清婉,再派人盯住定州,一旦苏章有异动,就把林清婉押到阵前,让干勒和干准的人冲在第一线。”
命令一条条的下去,温迪罕的心腹们一一领命离开。
带着易寒回到营帐的林清婉也道:“将笔墨拿来,我要给武侍郎去信。”
“是。”
兰娜主动的给她端来笔墨,易寒蹙了蹙眉,没有从她手中抢过研磨的差事,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林清婉擡头对兰娜笑笑,思索了片刻后才提笔。
林清婉告知了武侍郎干勒和干准已死的事,让他通知苏章,收缩兵力,不得与温迪罕为敌。
这一次信出去的并不顺利,侍卫在门口被拦下了,温迪罕沉吟片刻才道:“放他走,就看定州是不是真的收缩兵力了,若是,说明他们的确是诚心合作。”
侍卫这才得以离开。
知道干勒和干准真的死了,武侍郎和唐参将激动得原地走了两圈,待看到林清婉让收缩兵力的命令,唐参将又一脸痛惜的道:“若是我们能有援军,此时趁他们内乱,一鼓作气的打过去,说不定还能收复幽云两州呢。”
“郡主还在他们手上,不可轻举妄动,你去让人防备对面的辽军,我亲去定州通知苏将军。”
可是等唐参将一走,武侍郎却和江钱进房间里找暗语,这次同样是三个字,“内乱,汉”。
江钱将手中的一条帕子给他,道:“这是随着信一起回来的。”
武侍郎沉吟道:“林郡主这是要辽营从内而乱起来,我问过唐参将,辽营里的汉兵不多,大多数是被掠去的汉人百姓,要让他们造反只怕有些困难。”
“不管多难都要试一试,若要让温迪罕全盘掌控军队,那我们大梁可就危险了,阿萨兰部那边还没消息呢。”
“我去找苏将军,”武侍郎道:“先前我就与他传过信,就不知他是否联系上了那边的人。”
江钱则道:“我给京城去信,让他们给商人们路引来定州。”
两边一起行动,苏章完全没想到林清婉还真把干勒和干准给算计死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沉默了许久才下令道:“将兵力回缩,只守在城墙上,不论对面发生什么,都不许出击。”
“苏将军,那让对面内乱的法子呢?”
“前几天我们交战时抓了不少俘虏,其中有好几个汉人,我现在是能联系上那边的汉兵,可他们都是奴隶,就算造反也是送死,意义不大。”苏将军道:“我想林郡主应该不是让他们送死吧?”
“那您觉得林郡主是什么意思?”
苏章蹙眉,“就只有三个字?”
“是,”武侍郎摊开信道:“暗语只有那三个字。”
苏章就挠了挠脑袋道:“怎么就不能多写几个,好歹也写清楚些。”
武侍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只这三个字就很耗费心力了,她毕竟不像我们能翻找书本对照,听回来的侍卫说,她身边一直不离人,就是晚上睡觉,都有两个丫头守着她。”
苏章就叹气,“除了这三个字还有什么提示没有?”
武侍郎想了想,将收着的帕子给他,道:“还有这帕子,回来的侍卫说这是郡主身边的一个叫小十的丫头绣的。”
苏章若有所思,高声叫来心腹,问道:“前几天抓到的俘虏呢?”
都在营帐里关着呢。
“将那几个汉人找来,我有话问他们。”
而与此同时,对面的辽营混乱起来,因为温迪罕突然带兵过来宣布可汗驾崩了,不仅如此,还把干勒和干准的尸体给带来了。
大营哗然,首先不信的就是干勒和干准的心腹,双方冲突起来,温迪罕以血性手段镇压了下去。
一口气便处死了八十多人,其中有六个是高级将领,二十多个跟在干勒和干准身边的贴身侍卫,其余则是一些中级将领和亲兵。
温迪罕接手中东两营的兵权,看着似乎是镇压住了反对他的人,但军中人心浮动,显然很多人心中是不服气的,只不过是因为被一时镇住才没有动作。
温迪罕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在上京的消息传到这里前收整好兵权,不然大辽有可能会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