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鄙视侄子,“何况陈象那人就是个粗鄙的匹夫,除了打仗勇猛,他还有何用?楚帝用他攻城用对了,但攻下城还把人留在这里,简直是找死。”
王骥就默了默道:“小叔这就误会楚帝了,楚帝已经下旨召回陈象,只是陈象以梁国狼子野心为由拒绝了。”
“你怎么知道的?”王宴瞥了他一眼。
“姚先生说的。”王骥自得,他现在每天都用别人的身份跑到楚国那边去,美其名曰找他哥,他江陵话说的不错,守门的士兵没怀疑,“我已经和姚先生接上话了,只是陈象对他们看管严厉,在城里走动还行,却是不能靠近城门的,我们要把人带出来有点儿难。”
王宴就蹙眉问,“不是说姚先生已经答应出仕了吗,他们不组织春耕?”
王骥就叹气,“也不知谁给陈象献的计策,姚先生他们在城中管事可以,但出城就是不行,他们后面每日都跟着一群兵士,想要脱身,难!而且楚帝也不信任姚先生,并没有委派他正职,而是从楚国另派了刺史来接手。现在那刺史正跟陈象争夺刺史府的权利呢。”
王骥啧啧道:“可惜了,陈象比赵捷更不识时务,而那刺史又没有小叔的无耻手段,所以现在那边正一团糟,如今全靠姚先生一力顶着,要不然真的是一个春耕的也没有。”
王宴不理会他侄子的暗讽,哼了一声后道:“陈象这是还不够信任姚先生呢,”他摸了摸下巴道:“那肯定是姚先生没有跟他喝过酒逛过青楼。”
叔侄俩默默地对视,随着王骥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王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孩子,说服姚先生的伟大任务就交给你了。”
“小叔你认真的?”
王宴眼中闪着寒光道:“最起码在城中的时候他们身后不能跟太多人,不然我们只怕带不出人来。”
这个说法和他们原先的计划有些出入,“小叔,我们手上能用的人不多,不是说要等他们出城才行动吗?”
“陈象如此多疑,那得等到什么?”王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打算和赵捷合作。”
王骥差点跳起来,“你们现在不是水火不容吗?”
“为了我大梁嘛,”王宴不在乎的道:“我可以暂时摒弃前嫌的。”
“赵捷也愿意?”
王宴就笑了一笑,目中闪过幽光,这正是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想起他昨日才收到的林清婉的信,目中寒光更盛,赵捷愿意通力合作还好,若是不愿意……
他是一时间没办法去查赵捷到底有没有通敌卖国,却能试探出他的为人。
正好,他们现在矛盾重重,赵捷此时最想除去的人肯定是他。
王宴偏头看了一眼他的傻侄子,有他在,赵捷不敢明着动手,交给楚国那边才是最好的办法。
王宴在恒州做县尉时都能跟杀人越货的土匪称兄道弟,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他能屈能伸得很,一下定决心便提了礼物笑容满面的去和赵捷“求和”。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林清婉正有些心绪不宁的摩挲着棋子,要下不下。
崔凌便收回了手,问,“郡主是在担心王世兄他们不能将大师兄救出来吗?”
“啊?”林清婉回神,笑了笑道:“是啊,现在江陵复杂得很,王刺史没有兵权,行事难免有些束缚。”
“赵将军不是在吗?陈象再厉害,我梁军也不是吃素的,”崔凌笑道:“何况,我大师兄手上也有些人。”
崔凌眼中闪着寒光,陈象太自大了,以为他们一群文人翻不出风浪,可以随意折辱?
却不知江陵是他们的地盘。
林清婉微微颔首,她并不多担心姚时,江陵是他的地盘,就好比苏州是她的地盘一样。
只要在外面有人接应,他要出来应该不难。
她在意的是赵捷,现在王宴应该已经收到她的信了,就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合作了。
林清婉当然没有明着告诉王宴她收集到了赵捷通敌卖国的证据,只是告诉她,她在查辽国细作时查到了赵捷身上,而赵家似乎与辽国私下有生意往来,希望他能够帮忙查探一下,若是误会自然好,若不是误会,这样的人还掌握兵权就太可怕了。
虽有些交浅言深,但林清婉相信,王宴绝对会替她保密,且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站在她这边。
太原王氏,当年辽人南下时第一个受害的世族,林氏嫡支是因为皇子相争全灭,但太原王氏的基业却是多数毁在了辽人手上。
而且王氏好几个杰出的子弟都是在抵抗辽军时没的,明明唐时权势威望不下于崔氏和卢氏,却为什么现在这么低调?
就是因为王氏断过一茬,若论对辽人的恨意,王氏比林氏更甚。赵捷只要是跟辽人有牵扯,那王宴就不会出卖她。
若王氏肯与她合作,那要扳倒赵氏就要容易许多了。
说起来这也是运气,谁能想到王显的一个意动直接把王宴送到了她眼前,还让俩人有了合作的机会呢?
林清婉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瞬间暴露了己方好几个棋子,但同时,棋盘上崔凌的棋子死了一片。
崔凌忍不住瞪眼,“郡主……”
这棋风变得也太快了吧?
林清婉却舒出了胸中一口郁气,道:“你说的不错,我也不是吃素的,脚既已迈出,此时再反悔也无用,不如一往无前。”
崔凌迷茫,他何时说过这话?他怎么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林清婉想通,不再忧心,棋风便变得凌厉起来,不再跟崔凌磨叽,不到一刻钟便把他杀得片甲不留,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道:“要不要再来一盘?”
崔凌默默地将棋子收回,道:“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去,项师弟久不见我会起疑的。”
林清婉微微惋惜,她正下得兴起呢,不过他们现在做的事的确不好叫项敏知道,挥了挥手,让人送崔凌出去了。
崔凌松了一口气,快步离开,他又没有受虐倾向,留下来不是找虐吗?
林清婉想了想,转身去找正埋头处理事务的林玉滨,“大姐儿,做事要懂得劳逸结合,来陪姑姑去花园里走一走,我们来手谈一局。”
林玉滨想了想,觉得她姑姑说得有理,于是将东西收好交给映雁,提着裙子就跟她跑了。
林清婉笑眯眯的,牵着林玉滨去花园里转了一圈就去下棋,下了一盘又一盘,直到她开始输后才罢手。
林玉滨后知后觉道:“姑姑是特意来找我下棋的吧?”
用她姑姑的话说就是,整个人精神的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起来。
林清婉擡头对她微微一笑,“姑姑心中高兴,若无意外,这一二年我林家的大敌便能解决掉。”
林玉滨顿了一下才想起她说的大敌是谁,她偏了偏头问,“赵氏?”
林清婉但笑不语。
林玉滨就呼出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后才小声问,“姑姑是找到了他们通敌卖国的证据了吗?”
林清婉道:“快了。”
林玉滨这才不再追问,不过嘴角微翘,显得心情还不错。
从知道赵家勾结辽人想要杀她们姑侄开始,林玉滨的头上一直悬着一把剑,她出入蒋南都跟着,自然知道防的是什么。
可她能做的也就是好好学习,不给姑姑添麻烦而已。
现在,她才能帮得上一点儿忙,本来她还在暗暗思索要不要从生意上再给赵家添点麻烦,现在看来是不必了,以免打草惊蛇。
下了几盘棋,将情绪释放出来后林清婉便困了,她大手一挥就让玉滨继续回去干活儿,她悠哉的回去睡觉了。
“姑姑要实在困了就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可别上床睡,这天就快黑了,您现在睡着了,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
林玉滨这才去花厅,钟大管事正在那里等她,一见她便道:“大小姐,地里已经翻得差不多,小麦都已下肥,稻种也下了,如今正是青黄不接之时,粮价涨了不少,您看我们要不要放出一批粮食?”
“现在粮价多少了?”
钟大管事报了个数字,顺便将各大粮商给他们开的价格也说了,道:“其实都相差不多,他们收购的粮价也是经过商量的,若是我们出的多,可能还会被压一压。”
林玉滨看了看,“那就出吧,不过此时才进三月,粮商们手上应该还有余粮,不必出太多,再留一些到下月和五月。”
钟大管事点头,“您看给谁?”
林玉滨就笑,“我们家既然有合作惯的粮商,只要他们人品没问题,那就依然给他们。”
他们此时出粮,目的并不在挣钱,而是为了平抑粮价。
现在朝廷穷,国库拿不出平抑粮价的钱,基本上全靠各地的官员和士绅维持。
以前林玉滨不懂这些,只以为收了新粮就可以卖了换钱,但这几年她跟在姑姑身边,早已学会了存粮留后路,且主动承担起一个大族该尽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