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蝶发布这个视频没多久后,微信里意外地收到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络过的人的消息。
这个人就是盛子煜。
他毕业后就留在了花都,目前进了一家平面广告公司,给各种产品拍平面。这和他的艺术理想背道而驰,但胜在工资高。
玩摄影富一代:还以为你弃号了
玩摄影富一代:光那个视频名称就把我吓死,心想你玩这么大,点进去才发现被你骗了
小福蝶:怎么,是要来给我妈随份子吗,欢迎!
玩摄影富一代:……[再见]
玩摄影富一代:我是看到视频,想到你是不是人在花都啊?
小福蝶:对啊。
玩摄影富一代:那可太好了
玩摄影富一代:我们过几天有个线下聚会呢,常乐组织的,当时学生会的现在还留花都的大家一起聚一聚
小福蝶:算了吧,没兴趣。
玩摄影富一代:哎哟,你放心,会长又不来,他又不在花都
小福蝶:……我说他了吗?
玩摄影富一代:那你还顾虑什么
小福蝶:你就当我还在西川吧
玩摄影富一代:别啊……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玩摄影富一代:之后你回西川咱们就见不到了,以后也不知道有什么机会能再见。总不能毕业那天就是我们人生里的最后一次见面吧,太伤感了
盛子煜的这番话让姜蝶也无端伤感起来。
尤其是九死一生之后,很多事情她真得看开了许多。她和盛子煜的那些矛盾早就过去,现在也会偶尔点赞,算是客气的老拍档了。他都这么说,她再拒绝就好像显得过于不近人情,况且只是吃顿饭而已。
姜蝶答应了聚会的邀约,当天穿得相当朴素,一件套头毛衣配条牛仔裤就去了。
进到火锅店后才发现,大家各个穿得人中龙凤,似乎个个都想彰显自己目前生活得相当体面。
盛子煜也变得和两年前大相庭径,油头梳得飞起,穿着一身带logo的奢侈品外套,起身挥手,示意姜蝶坐到他身边。
他的左手边是常乐,视线滴溜溜地在两人之间转,凑过来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姜蝶。”
“好久不见副会。”
“没想到这次你会来呢。”常乐笑着说,“你俩……啥关系啊?不会又在一起了吧?”
有人也凑上来跟着八卦,姜蝶一看,可不就是丁弘。
“啥?我们蝶妹子不是和邵千河还在一起吗?”
常乐欲言又止地含糊道:“关你什么事,瞎凑热闹。”
盛子煜也莫名其妙地看向常乐:“对啊,人不是有男朋友吗?怎么又扯上我了?”
姜蝶一挑眉,反应过来常乐应该是从邵千河那儿知道了什么。他俩本来就是朋友,关系近,八成已经知道了他们分手的消息。
她也不干脆藏着掖着了,直言道:“我和他已经分了。”
丁弘哇哦一声:“失恋了啊,那今天可得陪你好好喝一场!”
姜蝶失笑,发觉丁弘还是老样子。
菜品陆续上桌,众人各自聊着彼此的近况,他们还不知道姜蝶在宿怀经历地震的事情,知情者只有文飞白和卢靖雯,但他们都没有宣扬出去。姜蝶更不可能把这件经历拿出来说,就简单分享了下在Von的工作体验,其余时间都在专心涮肉。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都打乱了顺序坐,开始例行的各种自拍合影。
丁弘拿着酒坐到姜蝶身边,和她碰了一杯,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你当年为什么会和会长分手啊?他们都说是会长甩的你。我可不觉得。”他压低声音,“当年你去巴黎后,会长晚了一个月才回的学校,虽然大四管得很松了,但那可是会长,一节课都不来太夸张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他们分手这两年,关于蒋阎的一些浮光掠影。
姜蝶的筷子在满肉的锅里捞了半天,愣是没夹上一块。
依旧会有心绪的波动,但已经从纷杂不清的漩涡变成了一条顺直的河流。
她神色淡淡:“也许是家里有事吧。”
丁弘好奇道:“所以不是你甩的他吗?我还挺想知道是不是会长有什么很不好的癖好所以你忍不了啊。”
“他没什么特别不好的,但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就是普通人。”
这是当她彻底放下任何滤镜后,给出的内心最真实的评价。
她知道自己真的放下了对蒋阎的长久的怨恨,也不再希望听到他任何的隐痛来让自己痛快或者痛苦。
“蒋隆集团的太子爷还能是普通人啊。会长藏得够深。”丁弘摇头啧啧,“你也不是普通人,要是我铁定选他复合了。”
姜蝶终于把锅里的肉夹起来,放了一片到丁弘的碗里,示意他闭嘴。
“我和他现在就是各自安好,请你别再提他了。”
“okok。”丁弘耸肩,举起手机要和她自拍,“天底下男人多的是,我帮你介绍几个优秀单身青年。”
她没把丁弘的口嗨放心上,结果回去一刷朋友圈满头黑线。
丁弘居然发了条朋友圈,九宫格合照,其中有一张是和她的。
配的文字里有一句提到:p6的美女目前单身哦,友情帮她征集靠谱青年!
姜蝶拳头硬了,立刻私聊丁弘让他赶紧删了重发,她现在不想搞男人只想搞钱!
她不是说着玩玩,眼下全部心思都用来考虑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申请转岗。
每年开春,Von都会有一次工龄满一年以上的设计助理申请转向设计师的名额,提交自己独立设计的作品方案即可。但这个名额得挂钩公司的具体情况,比如该年有设计师离职,那么转岗就会容易些。
她打探到明年似乎没有设计师有离职意向,意味着申请转岗的难度就大很多。
除了这个客观因素之外,还有别的年限更长的设计助理估计也想申请转岗。粥少僧多,但越是这样,她越想挑战一下。
人不逼自己一把,怎么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当然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那就是如果真的能转岗成功,工资会肉眼可见地翻番。早转岗!早享受!
所以无论怎样,都得试一试,失败了也没坏处,增长经验嘛。
她放平了心态,刚好趁这段花都休假的时候找找灵感,开始画设计的草图,趁转岗申请还有个把月的时间。
长假休完后,她带着无数被自己否决的草稿回到西川工作。
仲解语的假期比姜蝶要短得多,毕竟她没受伤,早她一个月就返工。对于姜蝶的回归,她展现出极大的热情。
“说好的姐要请吃饭,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今晚放开吃!”
到了下班点,仲解语叫到车,拉上姜蝶一起走。
她找的餐厅是一家日式居酒屋,有各种新鲜空运的和牛肉,食材极佳。姜蝶一进店就食指大动,夸赞说:“仲姐你真会找。”
“咳,这是蒋阎推我的。”
“……?”
姜蝶神情一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哦哦,忘了和你说,我下午也问了一嘴他,毕竟当初也是多亏了他嘛,我想说也得请人家吃顿饭。他正好有空,最近出院呢还在养身体,不太忙。”仲解语没察觉到她脸色的古怪,“我也听说了你们以前是一个大学的,还一起被困,也算是缘分了,一起吃顿饭没关系吧?”
言谈间,有人拉开了居酒屋的门,风铃响动,姜蝶第一时间擡起头,看见了蒋阎。
下巴好像更尖了一点,但气色没有在病床上看去那么苍白了。身上一件高领的灰色毛衣,拉开门的时候,掩过脸咳嗽了一声,大概是病弱的后遗症。
姜蝶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翻看着早已翻过一遍的菜单。
不一会儿,便听到脚步声过来,她头顶的灯盏被阴影笼罩,宛如泰坦尼克驶过深色大海,正庞然地擦过冰川。
下秒种,硕大的冰块便砸下来了。
蒋阎开口说:“抱歉,来晚了。”
差点飞灰飘散的声音,又挣扎着拢住余烬,拼合出淡然的声音,再一次落在姜蝶的耳边,令人难免想起废墟最后那一幕,显得这一刻尤为难得。
“不晚,我们也才到。你看看吃什么。”
仲解语将另一份菜单递给他。
他坐在姜蝶和仲解语对面的中线上,不偏不倚,接过菜单,扫眼说:“沙拉吧。谢谢。”
“啊,忘了你吃东西反流……”
“没关系,是我推荐你的。我吃哪家餐厅都差不多。”他合上菜单,“这里挺不错的,我下属推荐我说这里肉很大份,也新鲜。”
姜蝶低下头全程没说一句话,低下头按着手机,突然道:“仲姐,我看了菜单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能不能换家店啊?”
仲解语一愣:“可是刚才……”
她指着大众点评上一家距离几百米的餐厅:“我们要不试试这个?”
“我是没问题啊。”她压低声音,“可这店毕竟是人家蒋阎推的,这样会不会打他脸啊?”
“不是他自己说吃哪家餐厅都差不多吗?”姜蝶终于看向他,“我们想吃别的可以吗?”
蒋阎看清那家她想换的,居然是一家粥店,神色一怔。
他在她脸上逡巡一圈,慢慢点头道:“好。”
他们三人在姜蝶的建议下,换到了附近的粥店,仲解语照着推荐排行榜上的点了他们家的招牌菜,大份的海鲜砂锅粥。
点餐时,蒋阎特意嘱咐道:“里面不要鱼肉。”
仲解语尴尬道:“你不喜欢吃鱼还是都不喜欢海鲜?”
蒋阎肯定她:“没事,你点得挺好的。”
姜蝶低下头在回复微信消息,蒋阎也不说话,只剩下仲解语挑气氛。
“这次真的要谢谢你啊。”
她其实也有私心,感谢是一方面,当然还包含着试探。
蒋阎是她目前的人生里难得一遇的优质股,以后的人生也难有,要说不动心那才是撒谎,无论如何她都想试一试。但她心里也清楚,蒋阎这样的人,要引起他兴趣很难,所以她也没敢单独邀约,怕太明显,才攒了三个人的局。
会拉上姜蝶,也是她觉得姜蝶和蒋阎两人间的气氛很古怪,借机也一并试探一下,如果真的有点什么,她可不打算插手。
但到目前为止,两人的表现都非常陌生。看来应该就只是曾经不熟的校友关系。
仲解语放下心,拐弯抹角地问:“你来和我们两个吃晚饭,你女朋友会不会介意啊?”
他很快回答:“我没有女朋友。”
“啊?”仲解语内心大喜,压着嘴角的笑问,“空窗多久了?”
蒋阎顿了顿,说:“不记得了,大概有三年。”
仲解语瞳孔地震。
“三年?”仲解语听到这个时间不太相信,瞠目结舌,“你这么年轻有为,家世又好,品性还这么善良,哪儿哪儿都挑不出毛病的人,怎么就不谈恋爱呢?要以事业为重吗?”
他正要回答,姜蝶猛地起身道:“我去下卫生间。”
蒋阎的余光瞥着她离开的背影,听到仲解语还在好奇追问:“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收回余光,摸着指节,垂下眼,忽然风牛马不相及地说了一句:“你知道微缩模型吗?”
“啊,就那个迷你的造小房子的模型吗?我淘宝买过呢,168包邮!”
他的表情一瞬间闪过无语:“嗯……差不多吧。”
“这个和你不谈恋爱有什么关系吗?”
“做微缩的一个好处,就是你是上帝,可以主宰这个世界。巴黎圣母院已经着火,但它在我手下还能一如当初,保持永恒。”
仲解语愣愣的:“我还是没明白。”
他很平静地说了句让她无言以对的话。
“我的心脏就是一个我可以主宰的微缩模型,我把我爱的人亲手放在里面。虽然我知道她已经不想再回来了。”他指了下胸口,“可是在这里,她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