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过完正月,陶茹之就借口要去咖啡厅打工提前回到了京崎。
然后就是顺利地开学,天气转暖,很快又到了新一年的春天。蔺佳悦在宿舍的某个夜晚兴致勃勃地提议集体去春游,剩下的三个人都很期待,于是挑了一个大家都有空的周末坐上大巴去郊外野餐赏花。
车子驶出城区,沿路桃花盛开,在车窗的流动上,陶茹之很清晰地看见了春天。
她拍下景色,把照片发到了家族群里。
陶康笙和林棠娟过不了一会儿都很捧场地发来赞美,只有林耀远隔了很久敷衍地发了一个企鹅跳跳的自带表情。
陶茹之也不奇怪他的敷衍,毕竟自从过完年后,他们就不怎么聊天了。
不是谁先起的头,而是他们两个人一致的心照不宣。就像是站在快断裂的悬崖上,两个人都知道不能先动一步,那会让彼此全完蛋。
但林耀远开始经常更新他的朋友圈,把单发给她的雨滴的照片更新在朋友圈里,陶茹之会定点去翻看,留下一个“已阅”的赞。
他们再次私聊是3月5日,惊蛰,也是陶茹之的十九岁生日。
她对待自己生日这一天非常潦草,不是休日,上午下午都有课,晚上还排了班,舍友们也都有自己的事,陶茹之就完全没和她们提自己生日。
她以为这一天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不过意外的是店主居然记得今天是她生日,快下班时从柜台里多挪出一块蛋糕给陶茹之,祝她生日快乐。
陶茹之萌生了发朋友圈的欲望,拍下蛋糕。
她是很少发朋友圈的类型,难得发一条,炸出不少朋友在底下留言,尤其是室友们,兴师问罪为什么不和她们说,让她在咖啡店等着,一会儿她们仨集体过来抓人去吃夜宵。
陶茹之表面上回得云淡风轻,但内心还是在偷偷雀跃,被人惦记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下班后的打扫工作本不需要她完成,但是为了等室友们过来,她主动包揽了。打工的妹子又连声和她道谢,祝她生日快乐。
这一天陶茹之收获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满载的祝福,可唯独她很在意的那个聊天框依然平静。
陶茹之把手机塞回裤兜,躬身继续拖地。
贴着裤兜的手机忽然在她放弃时又震动。
她慌忙抽出来,看见那个在她微信里拉到很下面才能看到的头像重新回到前列,跃动着一句「生日快乐」。
……这就完了?
陶茹之心生不满,立刻回复:「就这样?」
林耀远又过了一会儿才回:「生日礼物之后补给你」
陶茹之轻嗤一声,空头支票谁稀罕?
她怎么也没想到林耀远给的回复这么敷衍,手机丢回柜台直接不看了,拖地的力道足以把瓷砖都磨出一个洞。
一边又理智地想,和一个快高考的人计较什么呢,眼下他最重要的是高考,他分得清主次是好事,不然她都要骂他糊涂。
陶茹之正背对着店门拖地,忽然听到身后的开门声。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陶茹之看着来人一愣,“社长?”
宋原明扬起手招呼:“晚上好啊。”
陶茹之有点意外他的突然现身,点头问:“你来买咖啡吗?不过现在已经关门了。”
“我知道。”他点点头,“刚好在这附近,所以就过来了。”
陶茹之的表情写满了疑惑,他扬了扬手里提的东西,她才发现那是一只小蛋糕。
“刷朋友圈看到今天居然是你生日,所以送这个来给你。生日快乐。”
陶茹之诧异地擦了擦手,迟疑地接过对方已经伸到空中的蛋糕。
“谢谢……”
内心隐约察觉到不对劲,陶茹之在当下只能装傻。
“社长你人真的很好啊。”
然而,宋原明直接道:“其实我也不是对谁都很好。”
陶茹之略无所适从地应了一声。
见她并不热络的态度,宋原明的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
他试探道:“我可以问问上次便利店的那个男生是谁吗?”
陶茹之稍作犹豫,回答:“他是我弟。”
宋原明立即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他是你男朋友。”他坦白心路历程,“所以我也就没有什么表示,怕打扰到你。不过看了你今天的朋友圈,我想也许是我误会了。”
如果有男朋友,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女朋友在生日这天沦落到需要咖啡厅老板送小蛋糕呢?
“不过也有怀疑他是不是你喜欢的人。”宋原明眉眼已经轻松很多,“但原来只是你弟弟,那真的太好……”
陶茹之却淡淡打断他:“我的确有喜欢的人了。”
宋原明噎住。
半晌,他又说:“那样也无所谓,现在你还是单身,至少我还有可以竞争的可能吧?”
陶茹之不解地看着他。
“你喜欢我吗?”
对另外一个人也许永远无法说出口的话,就可以那么轻易地对别人脱口而出。
宋原明脸色猛地一红。
“这……很明显了吧。”
“为什么?”
“为什么……”宋原明似乎怕自己的答案太容易被宣判死刑,反过来问她,“那么,你为什么会喜欢那个人呢?”
陶茹之脸上也写满了不解,像是在自己跟着自己开一场讨论会,并不指望他听懂。
“我其实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他一开始是我很讨厌的人,就像刚刚吃饱饭后鼓起的肚子。可是人就算什么都不做,肚子也还是会瘪下去,然后感觉到饥饿吧。”
宋原明平生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比喻,愣愣地听着她继续说。
“我的心脏和我的肚子一样,就算什么都没做,就那样感觉到了喜欢。”
*
春天不紧不慢地过去,但一些春天的思绪却残留下来。
寝室里有人谈起了恋爱,也有人正陷入一场单方面的暗恋中,说的正是蔺佳悦。
她去华大听演讲时喜欢上了一个华大的男生,但对方好像对她没那个意思,搞得她一直很沮丧,每天寝室里的夜间闲聊一定会提到对方。
已经谈起恋爱的室友给她支招,提起她们当时去远郊春游时那附近的山头,有座寺庙许愿很灵验。
她怂恿说:“我就是那次上去庙里拜过,回来不久男朋友就跟我告白了!”
蔺佳悦尖叫一声:“那我也要去!”她转头来拉陶茹之的胳膊,“茹之,我们一起去吧!”
“不要,好远。”陶茹之敬谢不敏,言辞冷酷,“我又没有想要谁跟我告白。”
室友哎哟一声:“那个庙又不是月老庙,你有什么心愿都可以去的。”
“就是就是。”蔺佳悦死缠烂打,“去吧去吧,求个考试满过!”
另一个室友吐槽:“茹之不用许愿也能满过吧。”
蔺佳悦被会心一击。
陶茹之看了眼日历,马上进入六月。
她稍作思考,说:“那好吧,我正好去求个考试。”
“真的假的,你还要求……”
陶茹之淡淡解释:“不是给我的,家里有人马上高考了。”
蔺佳悦回忆起来:“啊,你弟弟!”她啧啧称奇,“没看出来我们茹之还是那么好的姐姐呢。”
陶茹之飞过去一个眼刀:“你再说就自己一个人去。”
蔺佳悦乖乖闭嘴了。两人赶早不赶晚,周末又坐上大巴到郊外,一路徒步上山来到寺庙。
陶茹之给大家都求了一个健康的护身符,额外给林耀远多求了一个学业的护身符。
蔺佳悦也给家人求了健康的护身符,心满意足地又拿着给自己的恋爱护身符下山。
两人坐车回校,陶茹之握着护身符,看着窗外即将流逝的春天,萌生出一股不可遏制的冲动。
仿佛神力即刻见效,驱使的却是她。
回到学校,她停步在校门口,很干脆地对着蔺佳悦说:“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
蔺佳悦疑惑地看着陶茹之拦下出租车,神色飞扬地告诉她:“我回趟家!”
“哈?哪个家?”
在蔺佳悦目瞪口呆的视线里,陶茹之两手空空地扬长而去。
*
陶茹之没有惊动任何人,搭乘最近的一班飞机在下午飞到了白菏。这个时候她就无比感谢自己打工了,想见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去见他。
她突击回家,这个点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陶康笙还没下班,林耀远还在学校。
看着空荡荡的客厅,高温的大脑慢慢冷却。
她惊觉自己干了什么。
不管不顾地打了一个飞的来到这里,就像林耀远在十八岁生日那天来京崎为了“考察学校”一样,她也为了“送出一个护身符”。
但是她没有林耀远的勇气,给他发消息说她来了。
一鼓作气,二而衰。
至少,此刻的家让她的理智回归。
林耀远的房门没有关,她已经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关门的了。
也许是从那次他去扫墓回来后,也许是他们从东京回来后,又或许是她离开家去上大学,他再不需要防备她之后。
总之,她该感谢他此刻开着门,让她无需头疼该怎么放置这个护身符。
林耀远的房间依然很整洁,大概也是因为东西少,所以总能保持得很好。是他的房间向来如此,还是他没对这里产生家的归属感呢?无从得知。
他的桌子上书也摆得很少,一眼就能看清全部,陶茹之没有在其中看见她留下的高三重点笔记,也不知道他是随身带着还是扔到柜子里了。不过以她对他的了解,应该是后者。
不过从她上次进他房间到现在看,有一处布置不太一样了——他桌面上有样学样地也多了一面照片墙。
不过挂着的照片不如她的多,几乎都是上次的东京之旅留下的四人合照。
这四人合照中的角落里,光明正大地掺杂了一张他和她的大头贴。
……你也被我抓包了吧,林耀远。
她凑近大头贴,仔细看了看,喃喃道:“我脸上好像没有印子。”
*
陶茹之把学业护身符压在了林耀远的枕头下,又把保佑健康的护身符压在爸爸和林棠娟的枕头底下,在他们回来前静悄地离开了。
来时脑袋一热买了高昂的机票,看着锐减的余额,冷静后的陶茹之不舍得了,立刻精打细算,决定买夜班火车回去。
离回去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陶茹之觉得好疲倦,一动不动地坐在候车室听歌。
也许人在做过一次超乎常理的举动之后,就会和电子产品一样陷入死机。
因为那代表出错了。
“如果能变成平静的大海,总有一天会向你告白爱慕之情。
带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心情,在房间里哭泣着……”
陶茹之掩住面颊,耳机里放着《听见涛声》的主题曲,《如果能成为大海》。
如果能成为大海,她的身体里会映照出什么呢。
是蓝色的天空吗?
微信的提示声切断了她的遐想,她点开来看,吃了一惊。
「你回来了?」
短短的四个字,表示林耀远发现了。
这完全超出她预料,以为他不会那么快发现护身符的,至少不会是今晚。
陶茹之缩头乌龟地反压住手机,假装自己没看到过那条消息。然后安静等到上车时间,她回到京崎,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回他一个定位,表示自己已经走了。
林耀远却不如她所愿。
他没有收到她的回答,直接一个电话扣过来。
一个不接,就打两个,三个,四个……一直到陶茹之附近的人都不得不注意,来提醒她说小姑娘,你电话不接哦?
陶茹之讪讪地,被迫按下接通键。
她先发制人道:“别问了,我已经回……”
林耀远蓦地打断她:“你别说话。”
“……?”
他那么执着地一个接一个打她电话,却不让她说话?
陶茹之又疑惑又恼怒,刚准备挂断,他出声说:“我听见你那边背景广播了,你现在在火车站?”
“……”
谎言立刻戳穿,陶茹之只能沉默,履行他刚才的那句不说话。
“我现在过来。”
“不用了。”陶茹之看着即将发车的时间,“你应该听到广播播报的是去京崎的班次,来不及了,别过来。”
她挂掉电话,最后一句是好好加油。
*
月上中天。林耀远骑到白菏的火车站,把单车往地上一扔,伴随着龙头落地的撞响,人已经消失在门后。
少年的发丝因为一路上剧烈的风速都向后拢着,来不及抓一下,摁出手机看时间。
已经过了。
陶茹之买的是最后一班车,整个候车大厅除开工作人员已经没有其他人。
他肩头一垮,满头大汗地坐下来。
林耀远划开手机,手指在打字框里反反复复编辑,又一字一字地删除,空旷的大厅里只能听到手机键盘反复弹跳的声音。
到最后,他什么都没发,把手机扔回书包,慢吞吞地起身走出车站,背影很沮丧。
刚扶起单车,林耀远忽然听见从大厅里传来的,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迅速回头,本该坐上火车的陶茹之出现在他身后,跟着他走了出来。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林耀远吓一跳。
“厕所。”陶茹之略尴尬说,“……肚子不太舒服。”
“哦。”他略遗憾,“我还以为你是在玩什么故意让我失落然后突然冒出来给我个惊喜的恶俗把戏。”
毕竟以前他陪妈妈看的肥皂剧上都这么演的。
陶茹之听后翻了个白眼,直接道:“神经。”
两人避免对视,却又在看见对方的眼睛后同时笑了起来。
“既然都这样了,今晚就回家住吧。”他压住上扬的嘴角,跨上单车,扬手让她也上来,“我带你回去。”
“不行,我爸根本不知道我回来的事。”
“你现在和他说不就行了?”
“不要……我怎么跟他说我突然回来?”
“实话实说咯。”他笑得分外得意,手心往外一翻,竟是将护身符一路攥在手心里,“说你是为了送我这个特意过来的。”
陶茹之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你好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谁说我是为了送你这个才来的?”
“哦,你不是为了送我这个?”他眉尾飞扬,“那就只是来见我的了。”
不是疑问句。
陶茹之嘴角的笑容一僵。
火车站里工作人员关掉了候车区的灯,大厅的半边骤然变暗,有些话也就藏在半明半暗之间。
她顾左右而言他地问:“你怎么会那么快就找到护身符?”
他无语道:“谁会被动了枕头还发现不了?”
“我爸不会,我也不会。”
“那我会,我妈也会。”他按了下车铃,“要不要上来?”
*
深夜的白菏街道,一辆单车悠悠驶进窄街。路旁鲜红色的榴花提前感知到夏日,不知不觉已经开花,在月色里投下一路影子。
单车轮轧着花影前进,转了个弯,又驶进另一条窄街。
陶茹之坐在车后座,紧紧捏着车座。
前座的人悠悠传来一句:“坐不稳可以抱我腰。”
陶茹之直接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街灯一盏又一盏穿过两个人,风里不仅有榴花的香气,还有林耀远身上校服的味道。他的校服刚洗过晾晒吧,家里那款常用的洗衣液她没带去京崎,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了。
鼻尖追随着这股味道,她的脑袋任由惯性抵上他的后背之时,没有立刻离开。
随即,她感受到额头抵着的背脊很轻地僵直。
一路沉默,就像那一晚,他们也不怎么说话地走过东京某条小巷。
和车站中心的人来人往不同,远离车站的街区如另一个世界,没有店铺,只有月光,安静到连呼吸都很响。
路不算宽,但也绝不窄到需要两个人贴着走。
但他们就那样一直走下去了。手背、流着汗的胳膊,粘腻的皮肤,随着沉默互相轻碰着对方,一边注视着他们的影子在街灯下融为一体。
陶茹之的思绪游离,林耀远踩下刹车,提醒她:“到了。”
她跳下车,对他道:“你先上去吧,我过一会儿再上去,打个时间差。”
他点点头,将车子停好就走进了单元楼。
陶茹之靠在路灯下,仰头看着楼道的灯一层又一层地亮起,最后熄灭。她低下头,又刷了会儿即将没电的手机,提步上楼。
上楼时,陶茹之总是习惯低着头数阶梯,一二三四五六七,到最后,她数到的不是阶梯,而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陶茹之惊吓地擡头,林耀远正站在家门口的平台上俯视着她。
“你为……”
她刚想问他为什么不进去,他对她比了个嘘。
陶茹之不明所以,却也下意识闭上了嘴。
她对他做了个让步的手势,因为他正堵着门。
但林耀远刚好低下头,没有看见她的动作。
他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再伸到她面前——
“我们等灯暗下来吧。”
备忘录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陶茹之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在向她预告,也给她反悔的时间。
胸口极速跳动起来。她应该开口的,趁现在赶紧说话,或者用力跺一下脚,让声控灯感知到他们的存在,让它永不熄灭。
但她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黑暗瞬间席卷了这一层的楼道,上下左右,一片漆黑。连月光都躲进云层。
林耀远靠近的脚步声放得很轻,慢慢向她靠近。
黑暗的重合,让陶茹之想到了直岛上那个夜晚的博物馆。
那次,他们模仿了游戏撮合下的假动作,在暗灯的三秒,是他伸过来的手,她默许了。
她当时在心里催眠自己,我们只是在遵循游戏规则。
那这次呢?
林耀远的手指凭借着上次的摸索,这一次驾轻就熟地捧住她的脸,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颈,将她压向他。
陶茹之配合地,微微扬起头。
她像被扣上一副近视眼镜那般,晕头转向,手指求救地抓住他的衣角,全然忘了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在他们共同的家门口,两个人不敢,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陶茹之失神地想,黑暗中无法说话的他们好像两只鬼魂,正在做一件功德簿上绝对会被记过的事,来世不一定会投到好胎了。
那这样,不如惩罚我们下一世做真正的姐弟,或者兄妹。
这样此刻我们就不必做虚伪的。
他们的嘴唇贴上的那一刻,陶茹之的眼前闪过海滩边的红色烟花,车站的那块白色手帕,熄灯前东京塔的橙色霓虹,林耀远房间的蓝色壁纸,他在教室楼道里叫她名字的黄色夕阳……这些鲜亮的色块叠印在她大脑里,啪一下,爆炸了。
起先只是唇与唇的相碰,很笨拙地摩擦,但不够,还不够,他们渴望钻进对方的身体,毫无章法,她差点咬住他的舌头,他发出轻嘶的声音,驾着她下巴的手指一擡,力道发紧,仿佛在说,那就干脆咬坏我吧。
楼道里的喘声不知何时发出来的,又趋于静默。
林耀远的手指揉了下她的嘴唇,松开时在她耳边低声说,好浓的柚子味。
陶茹之在黑暗中如梦初醒。
那是林棠娟送她的柚子味唇膏,她在等车时擦过。
而她用着她送的唇膏,和她的儿子接了一个快被生吞的吻。
陶茹之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心慌地一抹嘴唇,飞奔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