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
程池也把群里的备注改成“程池也-周萍”,顺手将手机丢一边,走去卫生间冲澡,很快冲完出来,身上套一件宽松T恤,大喇喇坐回到书桌前,边擦头发边指纹解锁手机。
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微信图标右上角的红色数字5,强迫症忍不了,他点进去,发现除了几条公众号推送之外,还掺杂一条特别傻缺的好友申请。
——你好,我是徐乐陶,身高168cm,体重50kg,擅长英语阅读理解和英语作文。
程池也擦头发的手略微一顿,轻笑了声,这姑娘挺有意思,不过也就一秒的念头,下一秒拇指轻滑屏幕,直接退出了微信,把晚自习剩下的半套试卷给做了。
那晚月色很美,如霜似雪的银辉从窗户漏进来,他没什么睡意地躺在床上,临睡前想起微信里的推送消息忘了删。
算了,明天再说吧。
接下来的几周,程池也感觉自己像撞了邪,经常能碰见那女生,小卖部、操场、天台……她那点招摇的小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一见到他,不是拔腿跑,就是拿自己当鹌鹑,脑袋恨不得埋进校服里,埋一会儿,再偷偷擡头瞄他几眼。
真蠢。
余光是干什么用的,你以为我看不见?
“徐乐陶!”江樊宇叫住了她。
徐乐陶正挽着同伴的手穿越教学楼连廊,笑声青春洋溢,远处的空旷之地送来夏风,吹响梧桐枝叶,吹乱她的齐颈短发,她转过身,眼睛一亮,有些意外地问:“你是在叫我吗?”
江樊宇伸手招她过来,“对,就是叫你。”
徐乐陶踩着小碎步慢吞吞地移过来,在离他们半米的地方站定,两手垂在腰侧,身板挺得笔直,微扬着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们找我有事儿吗?有事儿就快说吧,我朋友还在等我呢。”她向后指了指她那朋友,表示自己时间很赶。
程池也草草扫了眼她那位抿嘴傻乐的同伴,心想不愧是人以群分,那姑娘看着也不太聪明,两人傻到一块去了。
江樊宇笑着问徐乐陶:“你吃不吃碎碎冰?”
徐乐陶一愣,有种名为“欣喜若狂”的情绪从她的大脑神经一路传递到心脏,守得云开见月明啊,要知道她以前和程池也只有擦肩而过的份,自从两人在话剧里演了一对情侣……哇,他是入戏了吗?
听说好多演员在拍完电视剧后,短时间出不了戏,会不可自拔地陷入滤镜下的情绪中。
“想什么呢?”程池也突然出声。
她当别人瞎吗,眼神飘忽,脸红得像猴屁股,脑子里想什么,是个人都能猜出来。
徐乐陶回过神来,羞涩一笑:“没想什么。”
江樊宇又问:“你吃不吃啊?”
她点了点头,眼梢流连在程池也身上——她很想吃,而且想吃程池也手里的这根。
江樊宇佯装不懂,点点自己的草莓碎碎冰和程池也的芒果碎碎冰,“吃哪个?掰一半给你。”
徐乐陶果然指了指程池也手里的这根,“我要芒果味儿的,我吃草莓过敏。”
“真稀奇,头一次听说吃草莓还能过敏的。”江樊宇揶揄,“那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吃过草莓啊?”
“是没怎么吃过,但我经常吃车厘子,我从长了乳牙就开始吃。”
“你家真有钱,十几年前就吃得起车厘子。”
徐乐陶嘿嘿笑了笑,重新将话题带回正题:“我在这儿站半天了,想请我吃东西就快点吧。”
“哦,对对对。”江樊宇抢过程池也手上的芒果碎碎冰,掰成两段,给了徐乐陶一段,“拿着,程池也请的。”
程池也不声不响地瞧着他们,两白痴。
徐乐陶红着脸,低头道谢:“那我先回教室了,我要去背会儿单词。”
“这就走啦,干个杯啊。”
徐乐陶快速瞄一眼程池也,跟他手里的碎碎冰轻轻碰了一碰,“Cheers。”然后颠颠儿跑开了。
她那同伴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嘴巴微张成O状,脸上带着探究又八卦的神色,徐乐陶跑回她跟前,特地强调了一遍:“那就是年级第一程池也,我跟他是一个班的。”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啊?”这年纪的女生求知欲是真强,尤其是青涩懵懂的纯爱故事。
“说来话长,咱俩晚上语音慢慢讲。”
同伴忍不住一步三回头,仿佛窥见了某个秘密,“他好像在看你哎。”
“别乱讲,我没有早恋的打算,走啦走啦。”
靠!
程池也内心爆了句粗口,你干脆告诉全世界你是我女朋友得了。
程池也的成长环境说简单不尽然,说复杂又显夸大其词,他成长于父母双方缺失责任感的离异家庭,父亲再娶,母亲独自去了美国,这种环境注定了他性格里孤僻和自私的一面。
他有属于自己的安全领地,那方领土辽阔,安静,封闭,永远处于极夜,徐乐陶就像个天外来物,莫名其妙闯了进来,打破原有的秩序规则,还带来一长串闪闪发光的红灯笼。
最近真他妈撞邪了!
回到教室,程池也看见那女生被一圈人围着,犹如置身万人中央的女皇。
女皇嗦着碎碎冰,笑眯眯地坐在自己座位上,隐约听见了他的名字,伴随各种不加掩饰的笑声,好几个人频频扭头看他。
后面的话就清楚多了。
“真的哎,程池也手上也拿了个碎碎冰,他那个是头,徐乐陶这个是尾,凑起来正好是一个完整的芒果碎碎冰。”
“程池也是疯了吗,怎么想起来请你吃东西!?而且还是撅一半的东西!”这话是导演说的,他可不信程池也能看上他这损友。
“陶陶,他是不是对你有好感啊?”冯雪问道。
张志豪:“很有可能。”
徐乐陶从椅子上弹起来,义正言辞道:“瞎说八道!我跟他都不怎么熟的!”
“不熟还送你东西?”张志豪刨根究底起来。
徐乐陶解释:“这是江樊宇给我的。”
“江樊宇为什么要把程池也的碎碎冰撅给你啊?这必然是经过本人同意的啊。”
徐乐陶装出那么一点若有所思,可脸上的表情明晃晃是占了便宜还卖乖,有些苦恼地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跟程池也不怎么熟,虽然我跟他一块排过话剧,演的还是情侣,但关系就是普通同学,真的不熟。”
周围人一副看透不说破的机灵样儿,意味深长地“哦”了几声。
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已经强调八百遍不熟了。
程池也无语,起身走到教室后面,把手上的半段碎碎冰扔进了垃圾桶,这辈子都不想吃这玩意儿了。
然后,他又听见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快看,程池也把碎碎冰给扔了。”
“嘿嘿,他被我们说害羞了,不好意思再吃了。”
徐乐陶再次从椅子上弹起来,拿手里的中性笔敲张志豪的头,“别乱说,男孩子也很注重名声的,万一被听到,人家该郁闷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已经听到了。”张志豪朝他这边眺望,“妈呀,他在看我们。”
徐乐陶回头,咬着碎碎冰冲他微微一笑:我没有乱讲哦,我很维护你的名声的。
周围“哟哟哟”地起哄,徐乐陶发号最后施令:“都散了吧,我要背单词了。”
“再唠会儿呗。”
“累了,今天就唠到这儿吧。”
江樊宇笑得快憋不住了,坐在椅子上前仰后合,缓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正常点,“那边在开新闻发布会,作为当事人,你不去听一听啊。”
程池也极度不耐烦:“你有病吧。”
“那个叫徐乐陶的是对你有意思吧,怎么样,喜欢那种清澈又愚蠢的类型吗?”
“不喜欢。”程池也没有分毫犹豫,“有点土。”
确实,徐乐陶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是长在他的审美上,长相不出众,成绩也不拔尖,性格更是接近于异类,不过,这种女生很容易被看透。
他猜她应该是出生在小康家庭,父母恩爱,家里不缺钱,被爸妈当成“公主”宠到十七岁,她对这个社会没有任何防备,处事原则就是横冲直撞,跌倒再爬起。
“程池也,外面有人找。”
程池也朝教室外看去,许诗萱正拎着奶茶站在门口,两人对上眼神后,他踢开椅子走了出去。
许诗萱递过去奶茶,“我哥请的,江樊宇人呢?”
“不知道。”
许诗萱一摆手,“走了。”
程池也忽然一把拽住她胳膊,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硬诌了句:“着什么急,聊会儿天。”
“……”许诗萱被他的反常举动搞懵了,“聊什么?”
程池也倚着门框,单手插兜站在全班最醒目的位置,余光若有似无地投到某人身上,“随便聊。”
许诗萱没话找话问了他一个英语语法,眼看快要上课,她摆一摆手,溜了。
徐乐陶刚才朝外看了好几眼,手里的芒果碎碎冰也忒难吃了,还不如草莓味儿的呢。
“哎。”她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