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直接退还
另一边,路星奕在严广海拔刀后,从座位席间翻出,他手中没带任何的兵刃,对上严广海身边的两名得力副将。
火铳声响起前一刻,路星奕已经按住了两人的头颅,余下的其余将领,皆是被殿上的边疆军或是天子亲卫扣下。
满殿混乱和嘈杂中,路星奕擡头看向施元夕那边,见她没事,面上紧绷的神色才消散了些许。
入殿的驻京军两枪打断了严广海的腿,他手中的武器被夏莱扣下,脑袋被按在大殿光滑的地面上,动弹不得。
血色蜿蜒,将大殿染红。
没参与动手的胡副将等人这会反应过来,面色煞白,双瞳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施元夕缓步走上前,看向那已彻底失去行动力,却还在挣扎不已的严广海,冷笑道:
“你以为边疆将士都是严府私军,只会听从你一人的号令?”殿内安静,严广海视线受人禁锢,根本瞧不见施元夕的表情。
殿上的官员亦是脸色难看,这严广海仰仗军功,胆敢在大殿上就闹出这种事来,就是掂量着周瑛忌惮边疆军,轻易不会对他下手。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施元夕提前更换布防,他放在宫外的人,早就已经被驻京军镇压。
路星奕目光冷沉,上前一步躬身道:“边疆将士,誓死效忠于大梁。”
“叛将严广海所行之事,与边疆数十万将士无关,还请皇上明鉴!”
他起身后,殿中其他的边疆军将领亦是站了出来。
其中,有几位在军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将领更是道:“严广海消极应战,延误军情之事,并非施大人杜撰,我等可为其作证。”
和他们的话一起的,还有同驻京军一起送入殿中的证据。
影十三将手中的两本账册递交给施元夕,施元夕面容冷沉,直接将东西扔到地上的严广海面前。
“啪!”账册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施元夕道:“严大人不是要证据吗?”
“这上面记载的,是你任边疆主将期间,户部拨往边疆的军晌,另一册上,记录的则是你这些年与兵部勾结,递交到兵部的账册。”
这第二本账册,是那钱侍郎给自己留下的保命符。
他胆小怕事,清楚兵部经手那些的东西,都是掉脑袋的事情,所以在严广海、苗易等人篡改账面时,留了个心眼,悄悄留下了原本的账册。
这东西几乎能算作铁证,但就眼下的这个场面而言,有没有这个账册,严广海都必死无疑。
施元夕此刻将其拿出来,所为的不是让严广海自己认罪,而是要在所有人的面前,用名正言顺合乎规矩的证据,治他的死罪。
边疆军主将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他今日在殿上动手是死罪,但定罪的罪名,绝不能是他对施元夕痛下杀手。
后者一旦经过有心人的发酵,就会变成严广海功高震主,周瑛命施元夕设下杀局,逼他在殿上行凶。
这让刚打了胜仗的边疆军心中如何作想?天下百姓又怎么看待殿上之人?
他要死,便要将所做之事大白于天下,带着他犯下的罪状,受天下人唾弃,身败名裂而亡!
“若这个不够,还有你在边疆耗费重金建下的行宫,若那逾矩建起的行宫和里边放着的金银珠宝还不够……”施元夕微顿,眼眸深沉:“还有成千上万的边疆将士!”
“为你临阵脱逃,七战七退作证,为你贪婪奢靡,剥削底下军功作证,为你狂妄自大,擅自延误军情为证!”
她冷下面孔,道:“时至今日,边疆大获全胜,你拿了其他人用性命拼出来的胜利蒙蔽朝中视线,便觉得如今的朝中,已经没有人记得你当初刻意隐瞒边疆军情,让整个大梁陷入危难的事了?”
严广海情绪激动,疯狂扭动着,他的脸庞摩擦着地面,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浑身抽搐,神色惊慌做不得假。
施元夕挪开视线,再不看他,转朝向殿上,缓声道:“逆臣严广海,犯下多桩罪状,罪不容赦。”
“请皇上定夺!”
殿上的周瑛目光冷沉,开口便道:“将严广海拖出殿外,斩首示众!”
在场官员闻言,心头皆是一凛。
严广海身边的那些个副将更是彻底慌了神。
冯炜然站在不远处,眼眸微动。
今日到底是边疆得胜的庆功宴,按理而言,这严广海再如何该死,也应当在今日以后再行处决。
这也是那驻京军进入殿后,没有直接射杀严广海的原因所在。
却没想到……周瑛竟是会在宴上下令斩首。
他思忖片刻后,将目光落到了施元夕的身上。
之前议事时,施元夕把握着分寸,回绝了携带火铳入内一事。
刚才情况惊险,虽说殿内会武之人众多,但绝大部分都离施元夕较远,严广海又料定她不会武,也不能在殿前使用火铳,下手就是杀招。
好在施元夕反应迅速,又有徐家猛将上前拦截。
即便如此,那般场面都看得他心惊肉跳,周瑛动怒,倒也在情理之中。
冯炜然看向施元夕,面上神色多了些细微的变化。
他来京城入朝堂的时间不久,倒是知道些施元夕和周瑛的事,但了解不深,一直以来也看不清楚这君臣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
今日倒是看明白了。
施元夕恪守君臣本分,周瑛却会因为对方险些置于险境而生出怒意,甚至都没顾及到边疆军的脸面。
二人情分,可见一斑。
宫宴草草结束,朝中众臣离开前,太极殿门口的血已经被宫人清理干净了。
除去空中残存的血腥味以外,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那边疆军将领的行列,却空出来了大半。
宴席结束前,周瑛下令,任命王溪为新一任的边疆主将,位居一品,路星奕辅佐其左右。
只一个晚上的时间,二十来万边疆大军便已直接易主。
朝中重臣无不心情复杂。
施元夕走出宫门时较晚,没看到徐京何的身影。
阿拓见她四下环顾了眼,问道:“大人找谁?”
施元夕摇头不语。
今天的事情虽说凶险,但她心底是有些把握的,即便徐京何没有出手相护,那严广海也伤不到她的性命。
徐京何习过武,应该比她更清楚这件事才对。
施元夕会如此笃定,是因为当时事出突然,她和徐京何在席间的位置虽然离得较近,可在殿上对峙时,所站的却并非是一个方向。
她站在离人群较远,离大殿外较近的地方,严广海看得分明,这才拔刀冲着她一个人砍。
徐京何在电光火石间,自己纵身向前拦住严广海的攻势,又让夏莱出手拦截。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今日之后,只怕大半个朝堂都知晓他会武一事了。
他护住施元夕时,因为两人离得很近,施元夕注意到了他绷紧的手臂,若夏莱动作再晚上半分,那在严广海倒地前,与其对上的人,便是徐京何。
他会武的事,在此之前京中无人知晓,施元夕也只是个猜测。
……没想到隐匿这么久,倒是在今夜泄露了出来。
次日朝中沐休,施元夕却被宣召入了宫。
刚进入惠安宫内坐下,就听底下的影十三沉声道:“派遣前往江西的密探,于今日清晨回到京中。”
施元夕顿时来了精神。
京中布防已经更换,下一步便是清除积弊。
查蒋谭明时,影卫顺着这根线,往江太妃母子身上查,从广郡王身上查出些蛛丝马迹。
此后周瑛下令,加派人手前往江西,其主要目的,就是为查清这件事,蒋谭明和一众江西官员,其实都只算是个幌子。
江太妃一脉的大权,主要是落在谢郁维手中,但论其根本,广郡王才是谢郁维笼络世家权臣,建起庞大根系的源点。
打蛇七寸,想要瓦解谢家这么多年在京中建起的世家权势,就需要从根本核心下手。
一旦谢郁维手里那面旗帜倒塌,谢家这看似牢不可破的世家脉络网,就会全面崩裂。
江太妃行事很少有所顾忌,和那谢郁维截然相反。
昨夜之后,两边关系已经降至冰点。
昨夜宫宴其实应该还有些后续的,严广海入京后,其一举一动都在天子亲卫密切的监视下,严广海和江太妃来往一事,他们都是知晓的。
没拿出来说,就是入殿的影卫告知了施元夕,谢郁维已经先一步拿下了江太妃身边和严广海来往的人。
广郡王也没在朝上替严广海争辩,这事牵扯下去,江太妃那边最多也就是推一两个替死鬼出来应付了事。
施元夕在殿上按下此事,就是为了引发江太妃和谢郁维的矛盾。
她是知道这事查无可查,刻意忽略,那江太妃呢?
对方未必就把严广海当成救命稻草,可莫名丢失一个中伤周瑛的好机会,以那江太妃的性格,她会怎么想?
谢郁维当初为了更好控权,刻意选择了江太妃母子,而今,这对母子已经成为他那方最大的弱点。
他若能痛下决心,斩断脉络,将这对母子在江西犯下的事主动送入周瑛手中,或许还能得以保全自己。
可惜,权力是最为让人上瘾的毒。
施元夕清楚,谢郁维回不了头了。
影十三沉声道:“影卫得出的消息有限,广郡王从前在封地上所做的事,皆被人抹去了痕迹。”
“属下失职,请太后责罚。”
施元夕微顿,她对这个消息倒是并不意外。
谢家一脉的起复都拴在广郡王身上,谢郁维又怎么会留下这么显而易见的把柄?
周瑛道:“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李侍郎皱眉道:“那这江西,可还要继续探查?”
派去江西的人手可是影卫中的翘楚,且还足足去了一个多月,都没能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广郡王这条线,怕是也没那么容易攻破。
这个问题还没得到回答,周瑛便道:“山西巡抚路阳,于前些时日上书朝中,将于近些时日入京觐见。”
大梁律令,各地巡抚每年开春,都需赴京觐见皇上。
这次回京的也不只有路阳一个人。
只是他的情况特别,他本身与谢家便有所来往,儿子路星奕又刚打了胜仗,此时回京,怕是另有所想。
严广海倒台后,边疆兵权在王溪手中,但王溪有伤在身,比起亲赴战场,更擅长后方作战和统筹。
路星奕在边疆这一年多内,屡立奇功,在军中威望不比王溪差。
严广海一死,他便是边疆第一猛将。
谢家那边,将会不惜一切代价拉拢对方。
罗明正蹙眉,道:“既是如此,不妨让王将军出面劝说?”
边疆军队必须有猛将坐镇,路星奕的立场尤为重要,都知道谢郁维想做什么,不如他们先行动手。
周瑛擡眸,看向施元夕。
施元夕见状轻摇头,直接道:“谢郁维世家出身,行事皆已各世家贵族为基准。”
拉拢路星奕,在他眼里实际是拉拢路家。
施元夕眼眸黝黑,闪烁着光芒:“路星奕的立场,却与世家相悖。”
边疆军入京后,她拢共只见过路星奕两面,却已经将对方的想法看得清楚明白:“路星奕投军,便是为摆脱世家桎梏。”
“在边疆时,还经历了几度起复变革之事。”施元夕微顿:“他是战场猛将,应当比谁都要清楚,手中武器的份量。”
尤其是他们后期送过去的双管突击步枪和炸药。
施元夕不是对路星奕这个人有自信,而是清楚碾压式武器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
知晓这一点,路星奕的立场便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如她所想。
晚间时分,路星奕回到府中,打开门就看见院子里摆满了各色礼品。
他父亲路阳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听到动静回身看他。
路阳跟这个儿子也有许久没见了,在他记忆中,路星奕还是个到处惹是生非的混账。
他看着路星奕的神色略带复杂,神色却还是和路星奕记忆中的那样,冷漠不近人情,带着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这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态度,是对他的,也是对他母亲母族的。
路阳沉声道:“江太妃差人送了些礼物过来。”
他打量了面前已经高出他半个头的儿子一眼,道:“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
他来之前,已经在山西给路星奕定下一门亲事。
等到这边事情了了,便可以将林氏叫过来,商议婚事了。
却没想到,面前的人听完他的话后,却是扯唇冷笑了下。
路星奕轻擡头,不带情绪地道:“来人,将江太妃送来的所有礼物退还回去。”
“若太妃府中不收,便请告知她,路巡抚家在山西,送礼还请送到山西去。”
“京城路府,是我的将军府,与路巡抚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