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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的第十年 正文 第22章 想家

所属书籍: 我死后的第十年

    想家

    “……季凡灵?”

    程嘉礼仿佛被雷劈中,喃喃出声。

    怎么会

    怎么可能

    难道真是她

    如果真是季凡灵,那她所有的排斥、抵触、不情愿,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不敢和他相认。

    他就知道。

    假如两人萍水相逢,素昧平生,他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心动

    “哦季凡灵啊,她到时候肯定上班的,几乎天天都在的。”

    赵老板左顾右盼地找人,一拍脑袋,“还就今天不在,她请假了,好像说是要搬家。”

    “哦哦,搬家……”程嘉礼重复。

    赵老板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还在激情畅想路演当天的场地安排,话里话外都是想让他跟其他乐队宣传,多搞搞这种活动。

    程嘉礼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咽了咽口水,定睛去看季凡灵的简历。

    ……

    A大学生。

    德语专业。

    2006年2月11日出生。

    当年季凡灵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

    啧。

    他怎么可能记得住。

    程嘉礼心里跟猫抓似的痒,恨不得现在就去跟她相认,但他刚从哈城回来,方静云又是要他陪着吃饭,又是要他去她父母家,实在让他分身乏术。

    他眼里闪过难以掩饰的厌烦和急躁,咳了两声,调整好了情绪,翻开下一页资料,漫不经心道:“对对对嗯嗯嗯,路演时间我们就安排在……2月11号晚上吧。”

    就当是,她的生日惊喜。

    一番商讨结束。

    程嘉礼准备要走,还是压不住心头莫名的激荡,转头多加了句:“赵老板,您相信缘分吗?”

    赵老板:“信那玩意儿干啥?”

    “从前我也不信,今天信了。”

    程嘉礼微微一笑,指了指上方:“人和人的相遇,搞不好真是上天注定的。”

    他走后,赵老板半天摸不着头脑,忍不住转头,对着旁边的员工嘀咕:“这人行不行啊,神神叨叨的。”

    *

    深夜。

    指纹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深冬的寒气从启开的门缝渗入。

    傅应呈推开门进家,换了拖鞋,挂上外衣,转过头,扫视了一圈。

    屋子光明,亮堂,一片死寂。

    季凡灵走的时候把零碎的东西全都带走了,没留下什么痕迹,甚至可能偷偷抹了地,不然刚搬过家的地面不可能这么一尘不染。

    沙发上的巨型兔子还垂着耳朵,女孩其实是喜欢的,但是从不表现出来,好像她是什么铁骨铮铮男子汉对小孩子的安抚玩偶不感兴趣。

    偶尔傅应呈提早一点回家,会在开门的瞬间,看到她从兔子上弹起来,没有表情地招呼“回来得这么早?”

    有的时候他故意早一点回家,就是为了听这句招呼。

    卧室也空了,女孩还不至于把枕头搬走,但是睡过的枕套和被套都剥下来了。

    洗手间放沐浴露洗发水的台子上,空了小半排,毛巾架上也多了个空位。

    ……到处都太空了。

    明明是少了很多东西,空气却变得更拥挤了,仿佛身处漆黑的湖底,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水淹没,让人……喘不上气。

    傅应呈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

    从前季凡灵出门,按他的要求都会给他微信留言。

    虽然也不过是一句简短的【出门了】,或许她觉得今天以后,两人除了债务再无瓜葛,所以就连一贯都有的三个字,也没了。

    搬得顺不顺利。

    住得合不合适。

    一整天。

    一条消息也没有。

    就仿佛。

    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一种无迹可寻的烦闷在胸腔里横冲直撞,震得人耳膜嗡鸣。

    傅应呈盯着聊天框看了一会,俯身,从茶几抽屉的深处取出药盒,掰出两粒,就着杯子里的冷水倒进嘴里。

    冰凉的水顺着喉管一路往下。

    勉强压下去一点那股丛生的躁意。

    漫长无边的夜晚。

    和从前的很多个一样。

    却要更加难以忍受。

    傅应呈靠在沙发上,仰着头,长睫微合,从下颌到脖颈拉出一条明晰的线,半晌,轻轻吐了口气。

    记忆里,一个多月前的餐桌上,那天季凡灵很高兴,因为收到了很多面试短信,觉得赚钱也没那么难,也不知道本来打算说什么,脱口而出:“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把你给包养了。”

    傅应呈还不至于在意这种不着边际的玩笑。

    但他没想到的是,她宁可不休息早出晚归的拼命工作,只是为了早点……离开他。

    彼时,她眼睛亮亮的,近在眼前。

    语气又有点得意,又有点笃定。

    几乎像是许诺。

    ……

    小骗子。

    *

    一过了元旦,好像年味就开始无孔不入地弥漫,超市里逐渐添置了很多年货。

    季凡灵搬出来第三周,按部就班地上班,回家,两点一线。

    没再跟傅应呈说任何话。

    她本来准备跟傅应呈说声自己已经住下了,转念一想,她跟傅应呈发消息,很难不保证会收到冷冰冰的回复:

    “所以?”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我很闲?”

    ……

    还是算了,假如傅应呈真想知道,肯定会给她发消息的。

    人家没问,说明根本不想知道。

    因为搬家当天没说什么话,后面再聊天就显得有些刻意了,开口变得越来越难。

    生活轨迹没有交集的人总是很轻易地就能断了联系。

    “凡灵,凡灵,快来!”有人不断喊着。

    季凡灵放下手里的补货的抽纸,擡头看去,吕燕冲她招手:“吴晴在给大家分石榴。”

    季凡灵走过去,看见四五个服务生有说有笑,一大包一大包地分着竹筐里的石榴。

    “这么多?”

    “我爷爷家有几棵石榴树。”

    吴晴挠头笑笑,“今年丰收,我爷说让我带给同事尝尝,都多拿点,很甜的。”

    “真的,好甜啊,我怎么买不到这么甜的石榴。”有人现场就剥起石榴来了,掰成一把一把的石榴籽,分给别人尝味儿。

    “买肯定是买不到。”吴晴笑道,“新鲜嘛,而且是自己种的。”

    季凡灵接了一把,仰头倒进嘴里,脆甜汁水溢出的瞬间,突然想到傅应呈可能没吃过这种自家种出来的石榴,也跟着拿起一个塑料袋,往袋子里装。

    “哟,季大小姐也爱吃石榴呐?”

    一句话,让原本热闹非凡地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很稀奇么?”

    季凡灵手上没停,又装了两个石榴,慢吞吞地擡眼,看向来人:“难道不是,人爱狗叫更稀奇?”

    黄莉莉气得一梗:“你!”

    黄莉莉和季凡灵不对付也不是第一天了,周围的人都默契地散开。

    毕竟黄莉莉是赵老板表侄女。

    虽然她平时飞扬跋扈,但大家也都忍了。

    “莉莉,你也拿几个石榴吧。”吴晴试图打圆场。

    “多给季大小姐补补吧,最近脸色这么差又这样憔悴……”

    黄莉莉打量着季凡灵,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哦,我忘记了,有人攀的高枝飞了,劳斯莱斯没了,都跟吕燕那种货色住一块儿去了,搞不好夜夜都睡不着呢。”

    旁边的吕燕擡起头,又不吭声地低下头。

    季凡灵指尖一动,手里的塑料袋发出窸窣一声。

    “怎么……”

    黄莉莉笑着凑近,“没把人伺候舒服?”

    “啊!凡灵你拿完了吗?”

    吕燕突然大声插话,跑过来拉住季凡灵的手,“拿完我们走吧,谢谢啊吴晴。”

    “没事不要客气,来莉莉你多装点,我帮你挑,我最会挑石榴了。”吴晴也跟着打圆场。

    季凡灵冷着脸被吕燕拖走,挣了几下,没挣开。

    一直被拉到外面,季凡灵恼火道:“你放手。”

    “你真跟她斗啊,到时候吃亏的又是你,她都吵着让赵老板明里暗里给你加了多少活了!”

    吕燕心急如焚,“你看你黑眼圈重的。”

    “今天你不让我打她,明天她就踩我头上来了。”

    “怎么会呢。”

    季凡灵盯着她看了会,闷闷地叹了口气:“你还小,你不懂。”

    “……都说了我比你大了。”

    晚上下班,季凡灵和吕燕走夜路一起回去。

    白天出门时,季凡灵把被子晒在阳台外面,所以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收被子、

    她探身摸了摸,眉头一紧。

    被子竟然是潮的,中间湿了一大片。

    “白天没下雨啊?”季凡灵摊开手掌摸索,眉头紧锁。

    “你把被子晒在外面了?”

    吕燕跑过来,一拍脑门,“糟了,我忘了跟你说,楼上有人喜欢往窗外泼水……所以不能晒在外面。”

    “哪户人?”季凡灵冷冷问。

    “搞不清楚是几楼,挺高的反正。”吕燕低声道。

    季凡灵有一瞬间下意识想,湿了也没事,用烘干机烘一下就好了。

    ……

    然后愈发烦躁了。

    大晚上的也无计可施,季凡灵抱起湿被子回房间,想着晚上凑合一下。

    吕燕在她身后问:“去澡堂吗?”

    季凡灵:“去。”

    她走进房间,将被子丢在床上,潮的部分摊平,快速拿塑料袋装了洗发水和睡衣,又发现自己的内裤少了一条,在阳台晾衣架上找遍了也没有。

    吕燕抱着盆在等她,听说她内裤丢了,明显愣了一下:“是不是数错了?”

    “我一共就三条。”季凡灵黑着脸。

    “……”

    晾在室内不太可能被风刮下去,应该是被小情侣里的瘦高女人收错了,但那对情侣还没回来,能要回来最好,要不回来的话只能再买新的。

    又是一笔新的开销。

    季凡灵压着不爽,和吕燕一起去小区外的公共澡堂洗澡,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洗不到两分钟,她还在头发上搓泡泡,突然没水了。

    不只是她这个花洒没水,每个花洒都没水。

    “阿姨,怎么停水了?”季凡灵高声问。

    “没水了!”

    外头的大妈喊道,“出来吧!”

    吕燕:“什么情况啊阿姨?多久能来水啊?”平时都是十一点才停水的。

    “不会来水了!明天再来吧!”

    季凡灵蹙了蹙眉,胡乱擦了身上的水,套上衣服走出来:“什么意思?”

    坐在外头收费的管理员大妈玩着手机,头也不擡,随手敲了敲身后摆在凳子上的小黑板。

    季凡灵踮脚去看。

    黑板上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本周周一到周三检修,营业时间改为晚上五点到十点半。”

    “十点半停水,十点二十八还往里面放人?”

    季凡灵冷笑:“掉钱眼里了吧?退钱!”

    “你们自己不看告示,怨谁?”

    大妈翘着二郎腿刷短视频:“我都写出来了,你没长眼?”

    季凡灵:“我说退钱,你没长耳朵?”

    “洗一分钟也是洗,进门后概不退钱。”大妈斩钉截铁。

    “是么,今晚你不退钱,我也不走了,看谁耗得过谁。”季凡灵平静地一字一顿。

    大妈这才放下手机,眯着眼瞧她:“我说你这小孩怎么胡搅蛮缠呢!哪个学校的?!你,还有你!”她指着吕燕,唾沫星子横飞。

    吕燕退了两步,仓皇看了季凡灵一眼。

    季凡灵绷着眼皮,不为所动:“指谁呢?”

    “算了,你明天来,给你便宜两块钱。”

    大妈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了句,“行了吧?我下班了,走吧!”

    “两块钱想打发谁?”季凡灵冷道,“明天的水能洗我今天的头?”

    “你没完了是吧!”

    “凡灵……”吕燕拉了拉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季凡灵知道她什么意思。

    这是离合租房最近的公共澡堂,跟管理员闹翻了,她极有可能不做她俩的生意,她们之后就不得不去更远的澡堂洗澡。

    得不偿失。

    如果是季凡灵自己,她宁可每次洗澡来回走两公里,也绝不咽下这口气。

    ……

    但她还跟吕燕在一起。

    季凡灵最后还是顶着一头泡泡回到了出租房,烧了壶热水,兑自来水,躬身在面盆上,胡乱把头上的洗发水冲掉。

    在路上走得太久,发梢一簇簇的冻成冰条,一捋都掉冰碴。

    季凡灵自己没有吹风机,平时洗完头,都会用澡堂的公共吹风机吹干再回来,今天却无计可施。

    要是能去傅应呈家吹个头就好了。

    ……

    她在想什么呢。

    等季凡灵躺到床上的时候,被子是湿的,头是湿的,甚至内裤都半干不湿,浑身上下连点热气都没有,好像浸在一汪黏冷的湿气里。

    一整天,忍完黄莉莉忍楼上邻居,忍完楼上邻居忍澡堂大妈。

    真他妈的。

    霉透了。

    季凡灵正准备入睡,大门突然砰的一声响,一号房的小情侣回来了,在客厅里嬉嬉笑笑,进了卧室,和季凡灵只隔着一层不隔音的墙,又是打又是叫的。

    要换做从前的季凡灵,这点笑声委实影响不大,和季国梁赌牌时的臭骂大叫也差不了多少。

    或许是因为傅应呈家太安静了,让她有点不适应这种噪音,好不容易快要睡着,又被轰隆隆的水声吵醒。

    因为是合租房,厕所装的是老式蹲坑,水箱安在高处,一有人冲水,在夜里格外刺耳。

    刚睡着,被水声吵醒。

    刚睡着,被隔壁笑醒。

    刚睡着,又被水声吵醒。

    一连三四次。

    季凡灵在被子里翻了几次身,捂着耳朵,心里气堵得像是要炸了,怎么躺都难受。

    她一股脑地掀开被子,摁亮手机。

    都凌晨四点半了。

    季凡灵嗓子发痒,想抽支烟,她支起身,借着手机的光翻遍了抽屉,才想起来跟傅应呈待久了,都习惯身上不装烟了。

    她甚至。

    很久都没想起要抽烟了。

    季凡灵倒回床上,木然地躺着。

    手机自动灭屏,无窗的三面墙黑压压伫立,逼仄狭窄得快要向下倾倒。

    这阵子一直压抑的陌生情绪终于在深夜张牙舞爪地探头,在黑暗中像丛生的荆棘一样快速蔓延。

    从前她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过,就算睡在家里的床上也有可能被劈头盖脸打醒,从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产生安全又温暖的归属感。

    就是因为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以至于她一开始总是想到傅应呈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季凡灵手掌蒙着眼睛,沉默了很久,突兀地笑了声。

    她真的是疯了。

    平生第一次想家。

    想的居然是……别人的家。

    *

    第二天。

    季凡灵不出意外地发烧了。

    她实在爬不起来,也不可能顶着高烧去上班,只好让吕燕帮她请假,在床上迷迷瞪瞪躺了一天,烧得头昏脑热口干舌燥。

    因为没吃饭,胃也痛得厉害,睡也睡不安稳。

    临到傍晚的时候,二号房的男人回来了,似乎是想找她借东西,敲了很久她的房门,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季凡灵半梦半醒中,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

    铃声响了很久,她才彻底醒过来,费力地睁开眼,拿起手机。

    电话的来电显示,是傅应呈。

    手机一声声催促的震动穿透掌心。

    很突兀地。

    让人鼻尖蓦地一酸。

    有一瞬间,季凡灵几乎想问他能不能再去他家住几天。

    但是。

    这他妈让人……怎么说得出口。

    傅应呈不欠她的。

    人家作为同学,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季凡灵本来准备接通,一阵咳嗽却突然涌上喉咙,咳了一阵,发现嗓子实在哑得不像话,只好挂了电话。

    她点开微信,发了个问号过去。

    关我屁事:【?】

    关我屁事:【有事?】

    过了很久,久到季凡灵以为傅应呈不会回她了。

    微信响了一声。

    ……

    c:【拨错了。】

    *

    三日后。

    九州集团总部,顶楼,会议室。

    会议室里只有东道主一侧坐了人,全都鸦雀无声。

    为首的男人穿着深色的衬衫,暗银色领带,垂着眼,一言不发地翻着文件。

    一页又一页的翻页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回响。

    主攻研发的Maversis生物技术公司,正巧对方来中考察,原本约好五点开个短会,现在已经五点,对方却依然不见踪影。

    明眼人都能看出,傅总这阵子气压一直低得反常,偏偏对方还撞枪口上。

    “傅总,电话打通了。”

    温秘书走进会议室:“下雨,高架堵车,对方说十分钟之内到。”

    傅应呈翻腕看了眼表:“跟他们说,只等十分钟。”

    十分钟后,傅应呈准时起身,拿起文件离席,其他人见状也跟上。

    刚走出会议室,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喊声:“Mr.Fu!”“Mr.Fu!”“Pleasewait!”

    傅应呈停下脚步,一行人扭头,走廊尽头狼狈冲来五六个Maversis的负责人,淋了雨,上气不接下气地用英文道:“真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到迟了,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我之后还有别的议程。”

    傅应呈的英文标准得近乎没有人情味,“你们可以自行安排时间。”

    傅应呈说完就离开了,其余的人也随之跟上。

    “傅先生怎么走了?什么意思?生气了?”为首的男人病急乱投医地抓住温秘书。

    “傅先生在工作中不带情绪。”

    温秘书说:“只是,你可能不得不告知你们的CEO本德曼先生,本次合作取消。”

    “什么?取消了?!”

    为首的人急切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迟了十分钟,就没有丝毫斡旋的余地了吗?况且,最开始还是你们主动提出的合作!”

    “你可能还不了解傅总的性格。”

    温秘书公事公办的口吻:“他不会让别人等他,但他也不会等人。”

    “就不能想想办法……”

    “机会错过就是错过。”温秘书打断,转身离开。

    “傅总绝不可能主动第二次。”

    ……

    温蒂敲了敲门,走进总裁办公室。

    一览无余的落地窗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坐在电脑前办公。

    正如她对Maversis负责人所说的那样,傅应呈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他从不为不值得的事情浪费感情。

    “傅总,这是Bioson公司的资料和我与他们的对接情况。”

    Bioson除了Maversis以外九州最想合作的公司,既然后者没有诚意,不必傅应呈吩咐,前者自然立刻就安排上了。

    傅应呈扫了一眼资料:“给我订张下个月去华盛顿的机票。”

    温蒂立刻查看航班时刻表:“您11号在本市有私人行程,11号之后最早只有……14号中午十二点半的航班。”

    “可以。”

    “噢哟哟,傅总还有私人行程呐~”

    门口传来吊儿郎当的嗓音。

    苏凌青一身花格衬衫,抱胸斜靠在门框上,冲温蒂挑了下眉:“他什么行程,我怎么不知道?”

    温蒂目不斜视地和他擦肩而过,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仿佛苏凌青是一团会说话的空气。

    苏凌青:“……喂!”

    虽然温蒂作为秘书,只对傅应呈一个人负责。

    但,是不是太不把他这个销售总监放在眼里了!

    “你闲着就回家,”傅应呈瞥了他一眼,“别骚扰其他员工。”

    “我怎么骚扰她了,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苏凌青气笑了:“哎,晚上吃饭去吗?我请你。”

    也不知道哪个词又触动了傅应呈的神经,男人呵了一声,眼皮不擡:“别站那碍事。”

    “真的,就上次我推你那家米其林……”

    “不合口味。”

    “你可真挑。”苏凌青撇了撇嘴,“吃什么你定,行了吧?今儿我大出血。”

    “你看我像缺饭……”

    傅应呈不耐地擡眼,话说一半却顿住,推了下银边眼镜:“我定?”

    苏凌青招呼道:“你定你定,行了傅总走吧,事儿回来再干也不迟啊。”

    ……

    半小时后。

    四下弥漫着廉价香料的呛鼻烟味,一张张塑料薄布蒙着的圆桌,被冷风吹得吱吱啦啦的塑料板凳,在拖多少遍都除不掉油污的崎岖地面上刮动。

    苏凌青凌乱地看着赵三串大排档的牌匾,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你定的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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