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会等我回来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无比的轻柔。
但眼下的此时,万阑寂静。
方幼眠知道,即便是她的声音很轻柔,喻凛也能够听得清楚。
听清是听清了,喻凛却像是没有听清一般,就抓着她问,“你说什么?”
方幼眠实在不想说了,方才那一句,本就需要一些勇气。
她别过小脸,“没有说什么,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未免耽误朝廷的事情,你快些去忙碌吧,不要动摇了朝廷的根基。”
“朝廷的事情重要,眠眠对我来说更重要。”
什么意思?
方幼眠看向他。
可就在她擡眼的一瞬间,喻凛将她整个人给抱起来,转眼之间她便到了喻凛的腿上。
他环着她的腰身,跟她说话,“方才我的确是听清了,可还是想要听眠眠再说一遍。”
他哄着她,磁沉的声音萦绕在方幼眠的耳畔,“眠眠再说一次好不好?”
方幼眠想要说不好,可他实在太缠人了,就一直依偎在她的耳畔哄她。
身高修长的男人,此刻可怜兮兮的做这样的情状,方幼眠有些心软,她便应了他的所求,看着他的眼睛,“我说我会留在京城,留在你的身边。”
喻凛与她对视,看着怀中姑娘水色盈盈的眸子,说不上来的欢喜愉悦,他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方幼眠措不及防承受他的亲吻,“唔——”
等反应过来了,她也没有挣扎,就是生涩的回应他,两人在一处接着吻。
“”
次日太子的登基大典如同喻凛所料,出了“意外”。
大典适才举行到了一半,便有朝臣跳出来打断了,起初说是太子尚且年幼,不熟悉朝廷的事务,后又弹劾喻凛,说他逾越太子殿下做主,要求让宁王监国。
不等喻凛说话,便已经有培养起来的太子党羽跳出来辩驳。
登基大典闹成一团,双方僵持不下,竟然有人拿出了一份先帝遗诏,上面说太子登基必然收回喻凛手上的兵权,若非如此,必然宁王监国,共参政事。
此诏书在朝廷之上,掀起轩然大波。
由于先帝已死,死无对证,诏书上面的字迹和印信经过翰林院的人去印证,的确是真的,但来路就不清楚了。
新臣旧臣瞬间战队分为两波人,在朝堂之上闹得不可开交。
新晋的状元监察御史也是一个胆大的,径直挑破了宁王的阴谋,他参宁王忤逆犯上,先是细数了喻家几代的衷心,又陈情表露了喻凛这些年为朝廷任劳任怨所做的贡献,而后又说明了,梁夏历来没有太子即位,亲王监国的先例。
话才出口,便遭到了大批的辩驳。
喻凛当时就默默无声看着这些人的嘴脸。
没想到一封遗诏而已,居然炸出了那么多的宁王党羽,当初肃查了许多遍,还是没有揪出来的人,一封遗诏便钓出来了。
太子这边的党羽势力微弱了一些,但也是厉害的,附和着监察御史状元郎,说起宁王忤逆,参奏他狼子野心。
且不说已有储君,为何又有一封遗诏?
何况喻凛没有什么大错,为何要剔除他手上的兵权,御史台的人说话锋利,也不绕弯子了。
当着文武百官,以及此次上京城参加登基大典的人直言道,若是剔除了喻凛手上的兵权,让监国,那才是真正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喻凛只要下位,宁王渗透到朝廷的政事,假以时日,必定是要取而代之了!
宁王一党的人反驳道,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双方在登基大典之上闹得不可开交,除却京城的官员之外,其余从各方上来为先帝祈福,为参加太子登基大典的州郡太守们,谁都不敢说话,倒是有个别几个被宁王拉拢过去了,开始煽动身侧的人拥护宁王。
吵到后面,方闻洲将陈列的佐证,以其妹方时缇受宁王世子诓骗凌辱最后小产而死的佐证呈上,其中提到了宁王所用柔然旧部的毒烟毒虫对付朝廷命官,直言宁王和柔然的旧部有联系。
方闻洲的奏折一呈上去,始终不动声色的宁王脸色巨变,他还没有来得及应对,让手下的人去与之反驳。
便有工部以及户部的人呈现了另外的佐证,说是当时帮助翰林院肃查百官之时,抓到的贪污纳贿的官员,与宁王来往过密。
这批官员手中都补不出来贪掉的银钱,可根据朝廷刑部线人的调查,这一批人都去过柔然,即便是没有亲自去了柔然,手下的人都和柔然有往来。
宁王沉不住气,当下便开口冷笑道,“诸公这是欲加之罪啊?”
御史台的人不买账,又继续呈现罪证,这给宁王以及朝廷文武百官所呈现的,便是喻凛派人去查到的线索,宁王奉先帝之命,替喻家收拾柔然的扫尾之事,竟然跟柔然公主有了孩子,而今那个孩子便是柔然的新主。
柔然这些年表面臣服于梁夏,背地里借着宁王的掩护,拿着朝廷漏掉的税收款项招兵买马,而今依然壮大了势力。
御史台的人责问宁王,若他有陈情可辩驳,先让太子派兵去柔然查证一二,看看是否属实。
这一条条罗列下来,宁王再无翻身的陈词了,他阴笑看着御史台的人,透过太子看向他背后的喻凛。
两人的视线在无声当中交锋,喻凛微微眯眼,察觉到宁王的意图,他的眼风扫向旁边,在喻凛抽剑之前,双方动起手来。
登基大殿之内一片混乱。
前面打起来了,后宫瞬间也乱了起来。
方幼眠当时在尚衣局,听到了外面有宫女和太监在叫,她往外看去,询问出什么事了?
绿绮和红霞寸步不离她的身侧,回话道,“宁王趁势起兵造反,宫内乱了。”
“什么?!”她吓得不轻。
绿绮又道,“姑娘放心,这一切都在大人的成算当中,尚衣局很安全,宫内也很安全,御林军及其督查司刑部的人已经早就埋伏好了,很快便能平稳下来,您不要怕。”
方幼眠闻言,攥紧了手……
外面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声了,即便不能够亲眼得见,方幼眠依旧能够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还有死人的声音
她在尚衣局内,喻凛把这里护得严严实实,那些人进不来,在兵变纷乱当中,更像是隔着院墙听了一场戏。
尚衣局的门庭全都关了起来,有人想要翻越围墙进来,也被喻凛的人给解决干净了。
到了时辰的点上,尚衣局的膳房还给方幼眠做了不少吃的,她就这样“平静”的用了饭菜。
等到声音渐渐消失下去,她看到绿绮往熏香炉里面添香料,似乎是怕味道飘进来让她闻到难受。
这一夜,宫外再没有传来打斗的声音了,熏香消散之余,方幼眠闻到了些许血腥味,只不过味道并不浓郁,很快就没有了。
后三日,她一直都没有见到喻凛。
宫内的纷乱有督查司和刑部的人镇压着,宫外却起了战事,听说是宁王党羽逃窜,早在进年关之时,举行先帝葬仪的那一会,便已经有叛军混乱入城了。
此次为了掩护宁王后撤,京城当中爆.发了纷乱,即便喻凛提前部署过了,可还是伤到不少百姓,损毁了不少铺面,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幸而官府的人很快便去处理了。
掩护宁王撤退的人损伤惨重,可终归没有拿下宁王,他带着余下的党羽逃窜去了柔然。
太子,不,准确来说是新帝了。
新帝派了云麾将军带兵前去追击,喻凛折返部署京城的防卫,方闻洲及其监察御史和刑部的人,肃查那日用“遗诏”炸出来的帮宁王说话的官员。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着,因为提前就部署过,宁王那边的人没有想到,在处理皇帝葬仪的同时,太子和喻凛已经已经做好了一切,就等着他们上钩了,而先帝的葬仪不过就是一个幌子而已。
至于那封遗诏,也是先帝和太子提前商议好的,目的就是为了炸出朝廷当中宁王藏匿已久的余孽,肃清朝廷的根本。
毕竟有这么好的一个“登基”翻盘的机会,自然是要放手一搏,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先帝留下的不是一封遗诏,而两封遗诏。
另外一封遗诏,由先帝贴身的都太监收着,上面陈情了前面一封遗诏不过就是为了试探看看宁王是否有叛逆之心,若宁王安守本分,便追封藩王,若宁王不安守本分,便诛杀。
当初先帝赐一个宁字为封号,就是要他安宁温定,没想到宁王最终还是辜负了他的期望。
云麾将军乘胜追击到了柔然的地界,被阻拦在外,举步维艰,等着朝廷的援兵,这意味着喻凛要出征了。
时隔多日,两人再见那一面,是方幼眠前去送喻凛出征。
喻家的人也来了,不仅是喻家,还有京城的世家高门,以及京中百姓。
方幼眠还从没有见过身穿战袍的喻凛,银色的盔甲到了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俊逸出尘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不止多了清冷,更多了威慑凌然。
他听完新帝的嘱托,而后与家中人拜别,随后到她的面前。
方幼眠仰脸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话到了嘴边,她喃声,“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眠眠会等我回来吗?”
方幼眠咬唇,随后重重点头,“嗯,我会等你回来。”
“眠眠等,那我一定回来。”
“你要平安归来。”她又补了一句。
她垂眸看着男人的腰腹,隐藏在盔甲之下,在他的佩剑旁边,是她给他的小香囊。
“好。”
清冷俊美的都督大人伸手捏了捏娇俏姑娘的面庞,“你一定要等我。”
她又点头,“我等你”
喻凛又看了她好一会,最后才放手,翻身上马而去。
新帝上前一步,“老师放心,我必定会照拂好师母。”
喻凛颔首,带领大军出发。
号角吹响的那一刻,士兵们往外走,方幼眠止不住上前一步,看着他领军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