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霍老头先是望着他若有所思,继而渐渐大喜过望:“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我广纳灵气,经年累月,体内经脉渐渐沉积杂质。逍遥子老儿却整日弹琴下棋,饮用枸杞,静坐养,故而比我经脉通畅。”
林浔歪打正着,没想到师父的症结正在此处。
他想,假如自己通过编译器界面访问霍老头存储数据的文件夹,直接将那些垃圾数据删除,是不是就直接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便付诸行动,集中注意力在霍老头身上。
蓝□□面渐渐浮现,林浔却发现,界面上方的菜单栏是灰色的,意味着他没有权限访问。也就是说,他不能对霍老头的程序debug,不能修改他的程序,也不能访问其它东西。
但是,他明明记得,自己看见的其它编译界面……比如王安全和赵架构,菜单栏就是亮着的。
这是为什么?
趁着霍老头沉思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也开始思考。
自己,王安全,师父,有什么区别吗?
——有!
王安全不会修仙,是一个普通人。
而自己处在炼气期,必普通人高出一个境界。
霍老头则是元婴期,比自己的修为又高了一大截!
那么事情就很容易解释了。
他可以操控境界低于或等于自己的编译器,而不能操纵境界高出自身的。
要想帮到师父,恐怕还要等到自己达到元婴期。
他正想着,就听霍老头道:“既然知道了问题的根源,那就极好!我只需在论道盛会上委托碧海仙子为我开炉炼药,祛除杂质,自然可以解决!”
好吧,师父自然有师父的办法。
林浔:“恭喜师父。”
“你到底也是一个可塑之才!”霍老头道:“但是灵气之事,还需勤加感应——否则便大大丢了我无极宗的人,使为师沦为笑柄。”
林浔:“是。”
霍老头便又给他详细叙述那“虚空中的灵气”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并教给他三种打坐方法,要他日夜感应,直到感应出来为止。
林浔虽然觉得自己可能怎么都感应不到,但碍于师父的威严,还是乖巧应下。
末了,霍老头还要走了林浔的身份证号,说是九天后论道盛会,咱们提前一天要到,为师去订车票。
林浔心想大家是修仙的,怎么不御剑飞行。
他唯物主义世界观既然已经崩塌,那么向往一下御剑飞行也是正常的,便问了出来。
师父道:“御剑飞行倒是可行,为师带你疾驰千里,也并非难事,只恐给凡人看到!若是凡人知道还有这种好事,踏破门槛过来要拜师,个个又是毫无根骨的蠢材,那岂不是很烦。”
林浔:“师父说的是。”
霍老头又交代他一遍勤加修炼,这才放他回去。
林浔出门,回到了街上,面前一辆车驶过,很现代,和院子里的世界很不一样。
他没吃早饭,买了一杯豆浆捧在手里,时不时吸一口。
七点四十,晨雾刚刚散去,太阳从远方大厦顶端升起来,还是红色的。他已经很久没在这个时间出过门了,觉得空气里的凉气意外的舒服,便在路边树下停留了一会,叼着豆浆的吸管,一边喝,一边看路上的车流。
这也让他很舒服——每一辆车都在做匀速运动或匀变速运动,一切都规划美,像个没有bug的程序。
银河构建出了这个善而庞大的自动驾驶系统,可以说是硬生生把大家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一个大等级。系统核心算法是商业机密,不对外公布,但据说最关键的那部分代码是东君写的。
程序员的使命是改变世界——所以说,东君当之无愧是大家的男。
林浔正想着,一辆车做标准的匀减速运动,稳稳当当正好停在了他面前。
黑色的宾利,型号他很眼熟。
林浔呆呆道:“早上好。”
车窗自动落下。
“早上好,”东君道:“在等人?”
“没有,”林浔想了想,回答:“出来见一个……长辈,现在准备回去。”
“不介意的话,可以上车,”东君道:“我今天在国际展览中心有个会议。”
“啊……好的。”
林浔就这样第二次上了男的车。
他有点不好意思,道:“麻烦您了。”
“没关系,”车子启动,男淡淡道:“这样你就可以早点回去为洛创造价值。”
林浔感受到了资主义的剥削。
他道:“……我会的。”
东君似乎勾了勾唇。
然后,林浔听见他道:“我以为你在约会。”
林浔:“为什么会这样想?”
东君:“你捧着一杯豆浆看马路对面……似乎在笑,像在想女朋友。”
林浔眨了眨眼睛:“没有女朋友,我是一个没有对象的野指针。”
指针是程序语言中一个特殊的变量,应用非常广泛,它指向的对象是内存里的一个地址,地址里存储信息,就像门牌号对应一个房间。
但是,有的指针被创建后,指向的地址是不可用的,或者干脆没有被分配指向什么地址,它就被称为一个野指针——程序员常常将自己比成一个没有对象的野指针,来说明自己现在没有男女朋友。
林浔用编程术语抖了个机灵,果然看见东君眼里有了微微的笑意。
——没有接触到东君真人的时候,他一直认为男是一个冷若冰霜的人,但是现在看来,东君其实是很随和的。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愣了愣。
东君说他看着马路,似乎在笑,像在想女朋友?
那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看着自动驾驶程序统治下的车辆,在心中赞美男。
林浔:“……”
他必不可能让东君知道这件事。
早高峰还没有开始,路上车辆不多,路程很快就近半了。
东君问:“洛找到合适的程序员了么?”
林浔:“还没有,但有几个人选。”
东君:“注意安全。”
林浔:“好。”
他知道东君话里的意思。
他、王安全、赵架构,是从大学里就一起做“洛”的,彼此间都很信任。
但是,从外面聘用的程序员,某些方面就不能保证了——尤其是洛这种还在研发的项目,如果被有心人摸清楚核心创意,然后剽窃掉,改头换面发布,会受到致命的打击。
东君道:“需要合同和保密协议模板的话,可以找我。”
林浔:“谢谢您。”
他有点受宠若惊,觉得男竟然提醒自己,还主动帮忙——可是转念一想,东君也持有洛的股份,所以应该算是他们一起经营这个公司?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这一次林浔没有等东君送他到楼下,他在小区门口就主动下了车。
到了住处,王安全已经起床,用打一局游戏来作为一天的开始。
他正要给王安全炫耀自己又碰见了男,就听王安全道:“算法啊,东君这个事情,我觉得咱们掉坑了啊。”
林浔:“?”
王安全继续:“我昨晚越想越不对,他给咱们免费提供了服务器,但其实那服务器来就是银河闲置的——除此之外,也没多给你钱,这就是标准的黑心老板啊!”
林浔正想反驳东君是个好人,今天还顺路捎了他回来,但王安全根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我寻思着他就是看你单纯好拐。无商不奸,无奸不商,你要是跟他要钱,他就给你谈梦想!等把你骗的云里雾里,就请你吃饭,再开车接送几次,你就死心塌地跟着他了!将来咱们洛做大了,对他来说,就是一万利的生意!”
林浔:“……”
他:“我不想和你说话。”
王安全:“你不能逃避现实。”
林浔:“找到代码人选了吗?”
“有一个特别合适的。”王安全道:“咱们校友,六年经验,在银河待过,然后在几个巨头里反复横跳,最后又在eagle待了半年,刚离职。”
“他会来咱们这种小团队?”
“说是打算不干了,咱们这一行太折磨人,码农又没上升空间。最后干一个月就回老家相亲结婚生孩子。”
林浔想了想:“那挺好,我们可以争取用情怀把他彻底留住。”
王安全:“你这就是耽误人家的婚姻幸福了。”
林浔面无表情:“程序员不需要对象。”
王安全:“你这个野指针!对了,老霍找你干什么?”
林浔缓缓微笑:“教我御剑飞行。”
王安全:“啥?”
林浔拍拍他的肩膀:“珍惜你最后的唯物主义时光。”
王安全挠头:“乖,好好说话,你别不是进传-销了。”
林浔没理他。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筹划如何给王安全和赵架构造成最大的冲击。
这一天过得很快,那个想要金盆洗手的程序员叫姜连,跟过很厉害的项目,初步沟通后,他答应了过来。
姜连今年三十三,根据王安全的描述,算是个比较典型的程序员,沉默寡言,不适合去管理层,一直呆在技术岗过忙碌的996生活,再加上大公司加班强度大,年纪一大,身体就撑不住了。
——所幸这一行的薪资非常优秀,趁着年轻做上十来年,足够风风光光回家相亲结婚。
第二天早上,有人敲响了他们的门。
林浔:“姜先生?”
那人点了点头,他穿黑色冲锋衣,高高瘦瘦,头发有些许稀疏,眉眼有点压抑的感觉。
“进来吧。”林浔把他迎进来,倒了水。
谈话进入正题后,他按照自己的习惯,首先介绍自家:“我们做的是人工智能引擎,但原理和主流不太一样,编程可能会比较难,没有现成的轮子。我给先您介绍一下整体的架构……”
“不用。”姜连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出声打断了他:“给我需求就行,我能做就做,不懂再问。”
林浔:“呃……好。”
不需要整体思路的结果就是,姜连以很快的速度上了手,到下午的时候,已经解决了一个他们之前遗留的bug。
林浔有点不放心,在他和安全,架构三个人的小群里打字:这样真的可以吗?
架构:其实也是可以的,只要我们的需求明确一点。
算法:他水平挺高的,应该能理解整体思路,为什么不听我讲?
安全:没有梦想的程序员懒得知道你在搞什么,他出技术你出工资,很好。
安全:(其实我也没有梦想
算法:你不能没有梦想。
安全:有梦想的程序员只能当野指针,我看清楚了。
——王安全热衷于孜孜不倦地从各种方面攻击他。
林浔并不觉得野指针这个身份是不好的,于是用行动反驳了他,把微信名字从“一只快活的柠檬精”改成了“一只快乐的野指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