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虚假的真相
人们为什么那么排斥被利用呢?
或许是因为利用是一种“伤害”,因为它带着利用者的强烈恶意,将被利用者视为工具。
又或者是因为,那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看低、轻视,利用了也不怕弱者知道,因为弱者无法反抗、反击,强者便有恃无恐、变本加厉。
有时候利用是藏起来的,满足私欲是隐秘进行的。
如果被发现了,利用者选择道歉,那也不是真心悔过,而是为了麻痹对方,继续之前的恶意。
这天晚上,黎湘睡得并不踏实,即便在睡梦中她都能感觉到自己不断地翻身。
她梦到了辛念和戚晚。
辛念问她,为什么心甘情愿的被靳寻利用,甘愿做他手里的刀,为什么不反抗,是不是习惯了,是不是因为自己也得到好处了?
黎湘回答不上来。
她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答案实在太过复杂。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是单选题,也不会有那么简单清晰,一目了然的答案供人选择。
是习惯么,多少有一些。
但更多的是因为她的自尊心感受不到“痛感”。
被人利用,如果是来自朋友、亲人,会有一种受骗的感觉,那是认知颠覆,精神上会很痛苦。
可她从没有当靳寻是朋友,甚至不会将他和“爱情”绑在一起。
她知道那是一种“伤害”,带着满满的恶意,可她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换一个环境,换一个男人,她同样会受到这种待遇。
辛念在梦里骂她:“你骨子里全是奴性!你跟你妈一样,你就是活该!”
当然这只是梦,现实中的辛念不会说这些话,更不会拿她妈来说事儿。
辛念和戚晚都知道,她那个母亲有多无可救药,那是她的死穴。
她还梦到自己反驳辛念:“你倒是很有反抗精神,请问你成功过么,当幻想中的成功和现实里的失败放在一起做比较,你痛苦么,有没有怪过自己太冲动,没脑子,因为你的意气用事害了很多人?”
辛念质问:“惧怕失败就不去做?你可真怂。”
黎湘反问:“不能成功的事为什么要冒险?你迷恋失败?”
辛念认为,失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但黎湘却觉得,不,不是从头,而是被扔到一个更糟糕的起点,像猪像狗一样往前爬,连过去的一半都够不到。
这样两种完全相反的观点,争吵是不会有结果的。
于是她们一起看向戚晚。
都说三个人是岔,三个人的关系一定会有人被边缘化。
但戚晚就像是她们之中的黏合剂,什么时候都可以打圆场。
即便这只是一个梦,戚晚依然是这样的角色。
戚晚说:“哪有不被利用的人呢,除非是自己不知道,你这么聪明,发现被利用了就炸毛,岂不是每天都要生气?生气了却没有能力反杀,就变成了对自己的惩罚。”
这话是对辛念说的。
然后戚晚又对黎湘说:“你一点都不在乎,这也有问题,对方会不断刷新你的下线。不要测试人性的深度,不要幻想那个人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恶意是可以培养的。”
……
黎湘一觉醒来,梦里的内容大多已经消散。
这一天和平时一样,机械性地运转着,到剧组拍戏,中场休息,和导演沟通,继续拍戏,直到傍晚来临。
进度拖慢很多,但已经临近尾声。
制片找黎湘谈了几分钟,提到《她有罪》第一季结束之后的庆功宴,包括一系列广告补拍等等。
黎湘一一应下,杨隽就在一旁做记录。
可事实上黎湘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结束这部戏之后的安排,距离进《远山》剧组还有一段时日,就算档期提前,起码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除了公司安排的活动,广告、杂志拍摄,她还可以有几天休假,或许可以多去看看郗望?
对了,还要给郗望、陈熹安排一下假身份。
还有,之前杨隽让公司去和李琰谈咨询时间,如今已经安排出来,刚好有半个多月的空档,她和李琰可以随时线上咨询,或是面谈。
这些琐事一件接一件的自黎湘脑中略过,直到制片人离开。
杨隽送完制片,回来跟黎湘念叨行程安排。
黎湘却忽然说:“我需要五天休息时间,不受任何人打搅,不接任何应酬。这几天我会去见李琰,去看郗望和陈熹,或者在家睡觉。”
杨隽面露难色,但他没有跟黎湘讨价还价,只保证道:“公司那边我来争取。”
黎湘笑了,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对了,杀青那天《她有罪》的原著作者是不是也会来?”
杨隽说:“绝望的羔羊?应该会吧。怎么了?”
黎湘:“没什么,只是想跟她聊聊。”
杨隽:“呃,可是她的性格有点怪怪的,对咱们公司好像还有点看法……”
黎湘笑问:“是对我个人有看法吧?”
绝望的羔羊时常在线上讨论组里怼她,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制片私下也说过,那个作者说话就那样,平时和人接触的不多,说话比较生硬。
杨隽正要接话,黎湘却换了个话题:“对了,帮我买两部手机,两张不需要自己实名登记的电话卡,账单我个人给你报。”
个人报,就是不走公司。
不需要自己实名登记,就是黑市中已经用他人身份证做过实名登记的“黑卡”。
至于手机和电话卡是给谁的,杨隽瞬间意会。
等杨隽离开,黎湘给秦简州发了信息:“我要给郗望、陈熹办个假身份,不用多严谨,方便她们在剧组工作就够了。《远山》要开拍了,一部分在春城,一部分在林新,我想借这个机会,帮她们重新接触社会。”
秦简州许久才回:“我要先问过靳先生。”
黎湘:“还是我自己跟他说吧。”
没等秦简州回复,黎湘直接给靳寻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按掉了。
黎湘又拨了一次。
这次响了很久,电话被人接起。
“喂。”
靳寻的声音很低,也很轻,似乎在某个不方便讲话的场所。
黎湘却装作不知,这样说道:“我要带郗望和陈熹进下部戏的剧组,我需要给她们办两个假身份,你同意么?”
靳寻停顿几秒才应道:“这点事你拿主意就好。余下的我让简州安排。”
黎湘:“我总要征求你的意见。你好像很忙,还是我自己跟他说吧,不打搅了。”
话落,黎湘就将电话切断。
再看微信,秦简州那边发来这样一句:“精神好点么?”
精神?
哦,前阵子她“犯病”,杨隽按照她的意思都尽责地汇报了。
黎湘:“我精神一直很好,没事啊。”
秦简州显然不信。
黎湘跟着问:“辛念有消息了么?”
秦简州:“还没有。”
黎湘勾起笑,盯着屏幕上的键盘,不紧不慢地打了三行字,而且每一次发出都间隔几秒钟,颇有一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
“我昨晚梦到她了。”
“她问我为什么要害她,怕不怕遭报应?”
“我醒了好几次,总能听到她在我耳边说话。”
这之后就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黎湘回忆着秦简州那不茍言笑的表情,仿佛没有任何七情六欲的眼神,想象它们会不会在这一刻有细微的变化。
将一个完整的,毫无破绽的东西打破,是很有成就感的事,甚至能满足变态的破坏欲,这就好像人类喜欢欺凌可爱弱小的动物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秦简州回道:“你需要看医生,我来安排。”
黎湘:“你随便安排,反正我不去。我需要的是看到辛念平安,心病要心药医。”
她难得这样强势,连平日生疏的礼貌都甩到一旁。
但秦简州并未介意:“她会平安的。”
只有五个字,却是出自他亲口保证。
这比任何话都更令她放心。
黎湘:“那就好。”
几秒的间隔,她又回了一句:“我突然觉得心情好多了,谢谢。”
随即发了一个笑脸。
这些年她接触了很多剧本,看多了大纲和人物小传,见识到应酬场合上各种大佬的面貌,听多了他们私下的腔调。
人与人的关系,女人与男人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样微妙。
你进一步,他会退一步。
如果你进了,他不退,就是在默许关系的拉近。
关系近了,一定会发生某些变化。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兴趣,一定会有感知的,就看谁先捅破窗户纸,要不要捅破。
类似的套路剧本里太多了,生活里更是司空见惯。
男人凝视她,审视她,估量她的价值,估计自己是否付得起代价。
就像是一场狩猎游戏。
然而这一次对秦简州。
将会是她来做主导。
……
……
数日后,新手机和电话卡送到了郗望和陈熹手里,两人都在微信中回应黎湘,愿意去《远山》剧组。
秦简州送来了两人的假身份,经纪公司开始安排跟组人员。
微信里的郗望变得健谈许多,仿佛隔着屏幕她更能无碍沟通。
她跟黎湘讨论着《远山》剧本里的描写,说不知不觉就看到半夜。
黎湘:“听说你原本就是林新人?”
郗望:“土生土长。”
黎湘:“在春城,我总觉得你还不适应,或许回去那里会好一点。”
郗望:“虽然亲人都不在了,但那个地方,我是有感情的。”
黎湘:“我不该提起这个。”
郗望没有立刻回复,过了一会儿才问:“剧组也会放假吧?”
黎湘:“嗯,只是假期不多。”
郗望:“一天就好,我想回以前住过的地方看看。”
黎湘:“好啊,到时候我让公司安排。”
说到这,黎湘略有迟疑,犹豫片刻还是打了这样一行字:“我对那里很好奇,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也带我到处逛逛?”
郗望:“没问题,我去过的地方都还有印象。”
这之后,两人又断断续续聊了些别的。
黎湘心里充斥着说不出的满足,快要溢出来了。
直到晚上,她又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还是郗晨,郗望并没有失踪。
她们搬离林新,来到春城,根本不认识什么靳寻,就和其他人一样过着普通生活。
郗望上了大学,谈了恋爱。
而她就找了一份简单不用动脑,不需要浪费心机的工作,是一家中型公司的前台。
一切似乎都很好,没有离合,没有悲欢,也没有强烈的情绪起伏,生活就像是一道海平线。
……
作者有话说:
这是本卷倒数第二章。
红包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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