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宫殿剧烈震动起来,众人脚下的地面轰隆隆的晃动着,他们踉跄了一下,赶紧飞到空中稳住身形,随后数双眼睛下意识的朝着那青衣尊者看去。
只一眼,就让众人怔愣在了原地,殿内的其余地方都在晃动,地动山摇的仿佛这巍峨的大殿下一秒就会坍塌成一片废墟,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位青衣尊者却安然且稳当的站在原地,和周围嘈杂慌乱的环境格格不入,一动一静间,对于被迫飞到空中的他们来说,似乎高下立分。
是她的修为高强吗?并不是。
青衣尊者的修为确实是高强的,但是此刻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并未动用法力,真正有异常的乃是她脚下的那一块乌黑的地砖。
大殿内的其余地面晃动得恨不得原地起飞和太阳肩并肩,唯有那一块不大的地砖成了这里的一块净土,连同那青衣尊者单手抚摸着的那副壁画以及那面墙也动也未动。
帝江忍不住问。
“尊者,这是……”
“我不知道。”
一青衣尊者的面上也有些怔愣,她擡眸看了眼天上飞着的众人,直接打断了帝江的话,随后垂眸看着脚下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实际上,希榕只是在暗暗找盘古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盘古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与此同时,后土视线扫过还在晃动的大殿,面色有些奇异的开口。
“会不会和父神有关?”
毕竟此刻的情况她越看越觉得那青衣尊者仿佛被盘古殿所呵护着。这让她对于那青衣尊者和父神的友谊又有了一种更深的理解,这就是传说中的放在心尖呵护吧?
“父神?”
祝融灵光一闪,当即眼睛闪亮道。
“会不会是父神还活着,元神还藏在盘古殿内,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玄冥迟疑道。
“这……不可能吧?父神已经去了,我们在盘古殿这么久也从未见过父神的元神啊。”
所有人都知道,盘古是证道的时候力竭而亡,死后更是身化万物,所以有关于父神还留有元神这个事情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祝融却反驳着表示,万一父神没死透呢?万一父神当年其实留下了一缕元神,一直很虚弱的藏在盘古殿深处呢?毕竟这盘古殿到底是盘古父神的心脏所化,内有无穷奥妙,别的不说,只说这盘古殿晃动的原因他们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为何就不能有父神元神藏匿于盘古殿内的可能性呢?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到底是有这种可能性的嘛。
被祝融这么一说,祖巫们全都心头火热起来,也不顾盘古殿晃动了,开始在盘古殿内积极的寻找起来。
“父神?是你吗?”
“父神?!”
“父神!”
希榕:小蝌蚪找爸爸?
盘古殿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十二祖巫忙忙碌碌的在盘古殿内到处盘查。但就和以往的每一次检查一样,他们既找不到盘古殿晃动的原因,也找到半点父神元神的踪迹。一切好似都只是他们不切实际的妄想罢了。
但十二祖巫却不想那么快放弃,他们忍不住再次把视线对准了那位站在殿内的青衣尊者。无论是盘古殿晃动还是他们到处盘查闹哄哄一片的时候,对方都一直安静的站在那。仿佛这些都无法引起她的注意力。
帝江缓缓走了过去,对着那位青衣尊者一拱手。眼中透着一丝渴望。
“我们这些人生来就没有元神,无法掐算天机,求尊者助我一臂之力。”
希榕仰头看着这个两米多高的彪形大汉,她没有伸手掐算的意思,只是摇了摇头道。
“这里没有盘古的元神。”
祝融忍不住插嘴。
“不试试又如何能……”
但希榕却只是叹息一声。
“若是这里有他的元神,哪怕只是一丝,也绝不会逃过我的眼睛。”
准确来说是逃过盘古的眼睛,毕竟盘古本人的元神就在她身上,盘古说没有自然就是没有。这世上还会有谁会比盘古更能感知到他的元神吗?
不过这话听在众人的耳朵里,似乎就多了别的意思。
本来因为期待被否定而有些不舒服的祖巫们忽然想到,或许尊者本身才是最不想得到这个结果的人。
但实际上,希榕骗了他们,准确来说,她隐瞒了一部分事实,盘古殿内确实没有盘古的元神残留,但它的极深处却残留着半滴盘古的精血。
或许是因为这半滴血太少,所以才没有孕育成生命,又或者盘古殿确实很特殊,能够躲开大部分天道的‘视线’,隐藏了这半滴血。
这件事自然不是希榕自己看出来的,而是盘古感应出来的,就在这盘古殿刚刚开始晃动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盘古殿的极深处有一丝自己精血的气息。随后神识探查进去发现竟然真的有,而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回答希榕的问题,就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一时间有些诧异罢了。
如果盘古没留下元神,这半滴血什么作用都起不到,或许一直到未来很久很久都不会被人所发现,但没有如果,盘古的元神不知为何活下来了一丝。所以希榕的第一反应就是保住这个秘密,同时对着盘古道。
【那我们想想办法把这血给弄出来?】
哪怕只是半滴精血对于现在的盘古来说好处也是巨大的。
希榕因为这个消息惊喜急切的很,反倒是盘古本身断然拒绝了。
【不行,若是我们把那半滴血取出来或许很快就会惊动天道。】
希榕狐疑:【你不是说盘古殿能挡住了天道的视线吗?】
盘古却表示,只是能挡住大半的视线而已,并非滴水不漏,而正因为无法完全掌控,才会更让天道严密监视。
他毫不怀疑,若是他把那半滴精血从盘古殿的极深处拿出来,天道但凡嗅到一丝血气,恐怕当时就有一道霹雳要劈在盘古殿上了。
【起码要等我恢复了一半的实力的时候,才能来此取血。】
希榕听了只能遗憾作罢。
【今天天气不错。】
石屋的兽皮门帘被掀开。身穿青衣的希榕走出门往外看了看,天气晴朗,阳光金灿灿的。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这里巫族的族地,她当初本打算看完盘古殿就离开的,但却遭到了十二祖巫的挽留,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热情是真的,希榕没有像是对帝俊那样拒绝他们,而是答应在这里多住两天。
此刻,大部分的巫人已经出门狩猎了,所以族内此刻显得有些冷情,只有一些巡逻的高壮巫人,处理琐碎事物的老人还有一群小孩。当然,这些小孩有的比她还高壮的多。看上去虎背熊腰,一拳能打死三个她。
巫族的族地处于一个茂密的原始森林,在靠近峡谷的外围清理出一圈空地,这些巨大的石屋都是围绕着峡谷建造的。而峡谷内就是他们的圣地,盘古殿。
从天空上方往下看,枣核状狭长的峡谷内是一点漆黑的宫殿,外围一圈密密麻麻的石屋,更外围这时茂密的森林,整体看起来巫族的族地就仿佛一个嵌在森林里朝天睁开的眼睛。
当然,很少有人发现这个情况,因为寻常的人根本不敢靠近巫族的族地,更别说从人家的头上飞过了,远远的看见都会自觉绕开的,否则不说那些脾气暴躁的祖巫,单说那些大巫的铁拳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隔壁屋子正在打坐的杨眉听到动静当即起身出门。
“尊者,昨夜休息的如何?”
希榕露出一个浅笑。
“很不错。”
她之前因为一睡万年所以一直没敢再睡觉,昨夜是最近的第一次入眠。
杨眉看了一眼那粗糙的石屋对此表示很怀疑。
“这巫族的石床粗劣的很,就算铺再多的兽皮也硬邦邦的,连寻常的云榻都比不上。尊者真的睡得好吗?”
希榕轻笑。
“这有什么,我在不周山巅幕天席地的时候,连床都没有呢,还不是一样能睡?”
那哪能一样?
杨眉暗道,不周山巅灵气充沛,每一样放到这外面都是好宝贝,就算是泥土那都是混沌息壤,这才配上上尊者的身份,而这不知在哪个山头弄来的破石头如何能配得上尊者?
希榕看了看周围,没看见其他熟悉的面孔。
“对了,后土他们呢?”
杨眉开口:“他们说昨日没有让尊者吃好,所以今天都去外面狩猎妖兽了。”
希榕听到这话嘴角一抽。顿时想起了昨晚上巫族为她举办的篝火晚会,本来希榕上下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盛大的篝火晚会,还是很有兴趣热闹一下的。
然而巫族和她的食谱显然是不同的,人家喜欢烈酒和烤肉,篝火晚会上也只有烈酒和烤肉。烈酒就不说了,一股呛鼻子的辛辣味。
而烤肉……先不说篝火边堆着的各种奇形怪状,凭‘颜值’上山海经插图的各种妖兽有多丑,单说巫族为了修炼肉体需要吃血食,喜好血肉越鲜嫩越好,加上厨艺不佳,大多数巫人无论男女都是随意放火上烤一烤就开吃。有的更是直接吃生肉。
希榕看着他们那架势眼角直抽抽,心道怪不得洪荒很多人说巫族野蛮,茹毛饮血了。这些家伙就差没在太阳底下追着妖兽啃了。
也就是巫族身体强悍不仅不会有寄生虫,菊花也非常的坚强刚硬,否则依照这种饮食习惯,怕是一个个都会成为有‘痔’青年!
当然,也是鉴于没有健康威胁,和巫族本身对血食的需求,所以希榕对他们的饮食习惯也没有说什么。人家这么搞也是想要给她目前最好的食物,若非这样,巫族大可以一锅乱炖端上来,就如她之前在那个巫族小部落看到的那样。
宴席期间,她甚至也尝了几口肉,说实话,因为洪荒天地灵气充足,这些妖兽肉哪怕烤得半生不熟甚至是焦了味道也很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比不得她之前和三清一起尝过的那条鯥鱼。所以吃了几口就没动了。却不想被祖巫们记住了。
她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好歹也被人家当做长辈了,她这人废柴一个,帮不上他们修炼上的什么忙,要不就教教他们如何做菜吧?
就在希榕思索要怎么回报一下十二祖巫对自己的热情态度的时候,忽然间,远处的森林传来一阵地动山摇。希榕猛地扭头看去,就见远处的森林里猛地冒出两个百丈高的巨人。似乎正在和什么人交手,看模样正是后土和玄冥两个姑娘家。
希榕当即皱眉,在巫族的地盘附近打祖巫?谁这么嚣张啊?
不用多想,希榕和杨眉当即朝着那边飞起,而巡逻的一群高壮巫人看见自家祖巫正在和旁人战斗也当即甩开膀子跑过去。
后土和玄冥并没有用处万丈高、几手几脚的真身,只会体型变大了一点罢了,看上去显然没有用处全力,而和她们交手的乃是两个正常体型的男子,一个宽袍大袖,手持拂尘,留有一把飘逸的山羊胡,是个看上去格外儒雅的中年人。另一个墨发红衣,长得很是文弱。
两人皆是法术用的嗖嗖的,半点不和两个女巨人近身搏斗,一看就是正统的洪荒修士。
有趣的是,真正在攻击,且打得有来有往的只有满脸怒意的玄冥和那儒雅道人。
后土和那个红衣男子反倒是多以防御为主,还正在不断的劝架。
远远的,希榕就看见后土满脸无奈的劝架。
“别打了,姐姐,这事也算我们有错在先。”
玄冥理直气壮道。
“我哪里有错了?这是我巫族族地附近,那家伙跑到这大白天的不穿衣服在那泡澡,我看一眼怎么了?”
儒雅道人面色黑沉。
“你那是看一眼吗?你是一直盯着我好友红云的身子看!”
“好了,别说了,镇元子。”
一身红衣的红云神情窘迫,俊秀文弱的脸涨红,整个人红得仿佛一个红辣椒成精。
嗯???
你们要是说这个的话,那我可就不困了。
本来还急哄哄的要赶着去劝架的希榕默默的束起了耳朵尖。
远处的玄冥继续理直气壮的开口。
“我当时看他出现在我族族地附近,我身为祖巫自然要盘问一下,这又有什么不对?再说了,他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就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白嫩的男人,有些好奇嘛!”
因为她把体型变大了,说话声都变大了许久。
而她显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问题,在巫族,无论是十二祖巫还是巫人大多都是古铜色、小麦色的肤色多,无论男女的身体都十分的强悍,肌肉邦邦硬,玄冥自然对雪白的肤色有些好奇了。
后土在边上帮着解释道。“我姐姐真的不是有意冒犯这位红云道友的。她真的只是有些好奇。”
镇元子不依不饶道。“红云只不过是中了毒,所以暂时在那药泉中泡一泡。并未有觊觎巫族的意思,反倒是她。就算她本身没有冒犯的意思,但她眼神冒犯不说,言语上侮辱了红云也是事实。”
玄冥不满的嘀咕:“我不就说了一句他白白瘦瘦的好似竹竿嘛,这算什么言语侮辱……”
后土无奈的拉了拉她。
“姐姐。”
玄冥无语的开口。
“好吧。好吧。那不如我还你行了吧。”
在洪荒并没有什么清白的概念,毕竟修为高的人神识一扫连旁人的内脏都能看清楚,对于他们来说,再美的身体也只是臭皮囊,甚至有些人更是认为肉体只是元神的容器。
镇元子自然也不是气玄冥污了自家好友的清白,而是觉得她的举动和话语太冒犯了。
而豪放的祖巫玄冥心中自有一股高傲,她既不想认错也不想道歉,最后百丈高的女巨人玄冥伸出手大大咧咧的就开始拽自己的衣服。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大不了让你看回来好了!
镇元子一听这话,这才停下攻击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如此也行。”
然而他行了,生性腼腆害羞的老好人红云却觉得自己坚决不行。
“不不不,其实我也没什么事,这就不必了!”
“她刚刚那般冒犯,如何能算没什么事?你啊,就是性格太软了。才会有那么多人欺到你头上。”
镇元子觉得必须纠正一下好友的性格。
红云羞窘的扭着头不敢往前面看。
“不不不,我真的没事!镇元子,你真的不必这样。”
玄冥顺杆子往上爬。得意一笑道。
“喏,这是他自己不看的,可不关我的事。”
说话间,她和后土忽然看见了飞过来的希榕和杨眉,赶紧喊了一声尊者。至于下方林间跑过来的那些巫人,玄冥直接大手一挥就让他们回去了。
“都回去吧,没什么事。”
于是本来想要来助阵打群架的巫人们就又扛着刀枪斧钺回去了。
希榕在边上看了看面不改色,一点也不觉得今天这事算个事的玄冥,再看看那边若不是被镇元子强拉着,怕是要浑身绯红的钻进河里躲起来的红云。顿时叹为观止。无论是男女都一样彪悍的地方。
希榕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红云身上。
“你叫红云?”
这就是传说中那个老好人得过分、甚至还在紫霄宫中让位给接引、准提两人的红云吗?
当真是……希榕看着一脸文弱无害,或者说是好欺负的红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这样俊秀和善的年轻人在她上辈子绝对是老太太小媳妇的心头宝,但是在这个人人彪悍的洪荒,红云这样子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光从表面看,比起她这个穿越者,这个红云似乎更像是洪荒的异类。起码希榕来到这洪荒后,到目前为止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人。
红云没想到那个青衣女子一开口只是问了这么一句,他愣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一句“是。”
倒是镇元子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自家好友,随后皱眉看向希榕。
“怎么?看打不过我们,又来了两个助阵的?”
玄冥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你这人?怎么和尊者说话呢?还有什么叫打不过你们?我若是真想打,早就一拳一个把你们锤进地里当萝卜了!”
杨眉在后面微微挑眉,他好像又被抢活了。
然而镇元子却在这些话中提炼出了一个关键词。
“尊者?”
他看着远处那个青衣女子和她身后的白眉老者。忽然福至心灵。
“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希榕尊者?”
希榕无语,所以说,洪荒里到底有多少人在散播她的离谱传说,为什么最近每个人一看她都会一秒认出她来?
不过面对镇元子的视线,她还是点了点头。
“是我。”
随后她看了看红云等人。
“我听到动静所以过来看看,不知几位这是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刚刚听到了只言片语,但她还是想听听事情的具体经过。红云的脸顿时又红了,玄冥倒是在一边大大咧咧的表示。
其实就是她今天本来想要和后土一起抓一些上等猎物,到时候送给希榕吃,却不想猎物还没找到,她和妹妹在林中分散寻找猎物的时候,却意外察觉到族地的附近有外人存在,她就凑近看了看,结果就看见了大白天的,碧绿的药泉中一个白条条的身影白得闪瞎人眼。那皮肤白嫩的简直比这个冬季的雪还白。
虽然平日里洪荒修士大多确实要比巫族的人白,但到底都穿着衣服,玄冥表示她第一次遇见大白天不穿衣服的,所以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顺便上前盘问一下那人靠近巫族族地是想干什么。
结果她就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另一个去找解毒药的镇元子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非说她冒犯了他好友,抄起拂尘就要揍她。玄冥也不是个站着挨打的,她想着自己不就是看人家长得白,多看了几眼嘛,这种事还要挨揍?对此她也很委屈,直接就和那镇元子打了起来。
后土听到动静找了过来,然后就演变成了希榕刚刚看见的模样。
那么问题来了,玄冥的一席话中到底说了几个白?
希榕默默的看向了一边的红云,真的有那么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