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希榕还在感慨这落日余晖的美景。却不想一股血腥味不知何时飘了进来。
这山谷并不大,就在她往周围看过去,试图找出这血腥气的源头的时候,山谷出口处传来了九尾狐拜见的声音。
希榕当时只是觉得九尾狐说话时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却万万没想到再次看见这群狐貍的时候,会是这样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曾经的容貌绝美,容光焕发的绝色美人此刻虽然还是身穿一身彩衣,但各处却被血迹洇湿,其面色苍白,满脸的疲倦,哪怕努力想要在希榕面前维持仪态,走动间,依然控制不住身子摇晃。
而在她的身后,是一大群浑身浴血,走路歪歪扭扭的狐貍,大概是为了表现恭敬,其中还夹杂了几个勉强能变出人形。
希榕自然是下意识的搜寻起自己最熟悉的胡思,却不想正对上了一张鲜血淋漓的脸。
胡思那原本英气俏丽的脸此刻多出了三道爪痕,虽然对比其他修为低微的狐貍,她的伤口不算深,但那伤口离胡思的眼睛近在咫尺,任谁都能看出当时的凶险。此刻那伤口还在渗血,鲜血顺着她的脸滑落到下巴再到衣襟。
她依然是一身红衣,但那红衣黏在身上,走动间草地上落下点点血迹,希榕甚至分不出这红衣的红本就是这个颜色,还是被鲜血给染红了。
本来还想问九尾狐有何事的希榕一瞬间仿佛喉咙口堵了一团棉花。
【他们……他们这是……】
盘古只剩一缕元神,神识能辐射的范围只有希榕周身几米远,但此刻已经足够了。他只是神识一扫就沉声道。
【是凶兽,他们受到了凶兽袭击了。他们伤痕之上有很混沌气息。】
和洪荒正统生灵相比,凶兽非自然形成,而是混沌魔神的怨气所化,继承的自然是混沌魔神的力量,所以它们没有元神灵智,也无法吸纳天地灵气修炼,诞生是什么境界就是什么境界。终生不会变。
当然,这些凶兽相对于真正的混沌魔神来说,力量小的可怜,混沌气息也很淡,但盘古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希榕看向狐貍们身上的爪痕,结合前不久看见的猴脸猫身上的爪痕还有其他讯息,忍不住问道。
“有蛊雕袭击了你们?”
“是。西面的蛊雕群联合不知哪来的十几只祸斗袭击了我们青丘族地。”
九尾狐当即行礼。一点也不意外青衣尊者猜出了原因,只是眼角含泪道。
“希榕尊者,我们受到了凶兽群的袭击。青丘已经化为火海,还请尊者暂时收留我等!”
她说话间小心翼翼的看着青衣尊者,生怕对方拒绝她。毕竟青丘暂时是回不去了,洪荒天大地大,但九尾狐甚至不知道除了这里,还有哪里能够庇护他们。
要知道狐族儿女皆貌美,且狐皮狐骨狐丹都是好东西,此刻她和族中其他人全都重伤,一旦她这个族长带错了路,那么大家恐怕会尸骨无存!
“莫哭,这山谷不大,但也住得下你们。”
希榕叹息一声,同时侧了侧身,示意狐貍们赶紧进入山谷修整疗伤,别顶着一脸血血站着了。她真是看着就幻肢痛了!
听了青衣尊者的话,九尾狐心中的重担终于松下来,得救了。
她落下两行清泪,深深一拜。声音哽咽道。
“多谢尊者慈悲。”
其余狐貍们也含泪跟着道。
“多谢尊者慈悲!”
青衣尊者却再次叹息一声。
“不必谢我,我什么都没做。”
狐貍们得了希榕的允许全都进了山谷,懂事的狐貍们来到僻静处疗伤,因为逃得匆忙,他们并未带上多少家当,能疗伤的灵草并不多。
希榕就让他们把之前拿过来的那箱桃子也拿去吃了疗伤。
九尾狐下意识的想要拒绝,毕竟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拿回来的道理。
希榕却只是道。
“本来也只是吃个味罢了,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你们只管拿去就是。”
九尾狐看着重伤的族人们,最终厚着脸没有拒绝。
于是夜里,这处山谷难得热闹起来。一群伤痕累累的狐貍们卧在草丛中,仰头对月吞吐着狐丹。吸收月华来疗伤。
也是这时,希榕第一次看进九尾狐的真身,纯白的九尾狐身后的尾巴好似扇子一般铺开,半卧在大石头上拜月疗伤。
那纯白皮毛中血红的伤痕,好似雪里红梅,透着一股奇异的美。不过希榕看着只觉得心疼。
希榕咬牙:【实在是太可恶了,那群混沌魔神不是挺傲的吗?怎么怨气所化的凶兽这么拉,对付这么一个小族群竟然还夜袭加群攻,真是不要脸!】
虽然希榕有时候会说出几个新鲜词,但盘古结合上下文也能明白几分,当即深感赞同道。
【说的没错。】
希榕:【打架就打架,竟然还烧山放火,手段真是下作,上不得台面!】
喜欢正面刚的盘古点头:【说的没错。】
希榕:【最重要的是冤有头债有主,混沌魔神又不是这群小狐貍杀的,那些凶兽有本事就来砍你啊!砍这些小毛茸茸算什么本事?!】
【说的没……嗯?】
盘古下意识的想要接话,但话到嘴边就猛地顿住了。
……他倒不是怀疑自己和挚友的友谊,但……这话听起来是不是哪里不对?
与此同时,希榕看着看着,不经意间和四尾赤狐对上了视线。
胡思正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中,这种痛苦她不知道该对谁说,毕竟这个时候对族中的任何一位倾诉,都是加重他们的痛苦。
就在这时,胡思发现青衣尊者正在看她,那双透彻的眼睛仿佛能看进她的心里去。等到胡思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树下。
青衣尊者坐在树上往下看,树下,赤红的狐貍仰着头,一双眼睛痛苦又迷茫。自顾自的开口。
“尊者……我的二姐……还有我的六姐,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位六姐,她们……死了。”
胡思艰涩的开口,而开了个头后,剩下的话就自己冒出来了。
“明明我只是一眼没看见……明明昨天我们还在一块说笑,明明说好的以后变强了要一起游历洪荒的……怎么……就死了呢?她们那么强,她们天赋比我好多了,她们漂亮又聪慧,比我好那么多,怎么我活着,她们……她们却死了呢?”
“胡荣也死了,还有胡志、胡娇……好多族人都死了。”
“胡悦的肚子里已经有小崽子了,可他生出来却永远也无法看到父亲了。”
“明明昨天大家都好好的,为什么就那么一会儿工夫,就死了那么多……整个狐族……死伤过半……”
赤红的狐貍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哭一般,泪水打湿了毛发,她却只是仰头泪眼模糊的看着青衣尊者,仿佛懵懂的孩童询问自己觉得最聪明的师长,到底是为什么呢?
而经过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语,希榕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她低头看着伤心的小狐貍,张张嘴想要安慰,但话说出口却变成了。“我也不知道。”
这话一出,希榕自己反倒是愣了一下,面对小狐貍怔愣的泪眼,她沉默的抿了抿唇,仰头看向天上的那轮明月。
“你若只是单纯问我为什么会有生死,我能说不少,因为天地需要平衡,有明就要有暗,有阴就要有阳,有生就要有死。这是天地运转的根本,是世界的基石。但你此刻若是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就如她当年父母车祸,痛哭着无法理解为什么死亡这么猝不及防一样。又或是如她当年明知道好友盘古会死,怎么样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对死亡的坦然一样。
“我也不过是困在生死之间,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罢了。我自己都无法超脱生死别离之苦,又如何能解释与你听呢?”
胡思听到这话也沉默下来。但心里的情绪倾诉出来让她好了不少,她不再说话,只是蹲坐在树下静静的看着那轮月亮。
本来还在怀疑自己和希榕的友谊的盘古一愣,随后道:【抱歉。】
【你就不必道歉了。】
本来还有点伤感的希榕死鱼眼道。
【虽然当时有些伤心,但后来我不知怎么落到你坟头上就不怎么伤心了,再到你在我体内偷看我吹树叶、荡树枝、左右手互搏的时候,我就已经完全不伤心了。】
甚至每回深夜想起这段尴尬到抠脚的回忆,她都忍不住想要先干掉盘古再自杀。:(
本来还满怀歉疚的盘古一噎,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我没有偷看。】
他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挚友也不能凭空污他清白!
希榕简直对这个抓不住重点的铁憨憨绝望了,但还没等她和盘古争辩个所以然来。一声惨叫就紧随而至。
希榕转头看去,顿时一惊,只见山谷外的天空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大片蛊雕的踪迹。
“是蛊雕?!”
“怎么回事?”
“它们追来了?”
狐貍们吓得齐齐站起来,希榕皱了皱眉仗着有‘乌龟壳’护身下了树走向山谷外。
九尾狐等狐本来吓得手足无措,此刻见青衣尊者面色淡然,不慌不忙的缓步过去,当即镇定下来,跟在她身后出去一看。
却见山谷外除了蛊雕群,地上也是热闹,远处一群朱厌浑身是伤的慌忙逃窜,而其后还跟着几只祸斗!
朱厌白毛赤爪,身上的血迹尤为明显,此刻一群老弱病残踉跄跑来,那模样在希榕看来简直和之前居家逃难来的狐族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