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酒转过头望着他。
视野里,右边蓝色的心动值也跟着动了,它稳定地往上升,最后停在了五十二。
靳惊也看到了。
这是意外之喜,他的眼睛亮了,又有点微微的害羞,别开目光,声音仍然沉稳而镇定,“渴么?我去给你泡杯茶。”
靳惊走了,楚酒自己一个人在店里继续逛,一会儿就在角落的一只大筐里,发现了一颗苹果大小的刻面水晶球。
水晶球晶莹剔透,相当沉手。
靳惊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中端着两只冒着热气的造型奇特的杯子。
一看就是手工烧制的,每只杯子上都有一只立体的大眼睛,把手是招风耳的形状。
楚酒给他看手里的水晶球,“我小时候,我爸爸书桌上也摆着这样一个水晶球。”
楚酒还记得,水晶球有很多刻面,窗外的阳光照在上面,墙上就会折射出斑斑点点彩虹色的光。
楚酒小时候天天算计这只水晶球,总想拿来玩,得反复保证绝对不会砸碎,爸爸才肯给她玩一会儿。
“小时候的很多事都不太记得了,”楚酒感慨,“但是这颗水晶球我一直记到现在。”
靳惊说:“这水晶球其实很特殊,它是纯天然的,是一种已经绝矿的水晶矿,有个很美的名字,叫“伊露申”,如果你仔细看的话,能看到水晶里面夹杂着一种特殊的彩虹色的薄片。”
水晶球里,转一转角度,就能看见星星点点会反光的彩虹色小薄片。
楚酒攥着水晶球,“对,我知道,和我爸爸的那颗一样。就是感觉我爸的那颗比你这颗好像更大一点。”
靳惊说:“你不想要镜子,这颗水晶球总能送给你——让我送你点东西吧。”
虽然不是同一颗水晶球,却好像是和已经消失的过去的生活的某种联系,楚酒点头,“谢谢你。”
靳惊对她笑了一下,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旁边的老木头桌上,“过来坐吧。”
他说:“我发现,你爸爸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他的意思是,和他一样有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的品味的人。
“希望什么时候能见到你爸爸,说不定我跟他能聊得来。”
楚酒在他对面坐下,“他已经去世了。”
靳惊沉默了一秒。
楚酒以为他会说“节哀顺变”之类的话,靳惊却没有。
他望着楚酒,半天才开口,“我一直觉得,死亡并不是终结,说不定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或者是一个回环,人走了一圈,又会回到起点。”
楚酒知道他是在试图安慰她。
情她领了,楚酒心想,回环什么的,还是不要的好。
他要是在无间列车上转个几圈,就会发现无穷无尽地死掉又活过来有多可怕。
楚酒放下水晶球,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茶味道很特别,混合了浓重的花果香气。
楚酒抱着杯子,一口接一口地抿着,忽然发现靳惊还在看她。
他说:“这些特殊的东西,我还以为你不敢喝。”
“没什么不敢的,”楚酒说,“你又不会害我。你会害我吗?”
靳惊笑了,温和地说:“当然不会。”
靳惊问:“后来呢?那面镜子,还有水晶球,都去哪了?”
楚酒摇头,“我不知道。后来我妈去世了,我爸是一个绝对的工作狂,那时候刚开始做幻界,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公司,根本没时间照顾我。我们卖了房子,搬到市中心我爸公司隔壁,在酒店里常年包了一间套房。”
靳惊讶异:“这也可以?”
楚酒说:“常住酒店其实很舒服,有人每天来打扫房间,一切设施都有人维护,不用操心,衣服可以送出去洗,下楼就能吃饭,身外物也会变得很少,所有必需品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
唯一的问题就是,一旦付不出房费就会被赶走,什么都不剩下。
靳惊半天才说:“我工作起来也没日没夜,但是还没疯狂到要常年住酒店的地步。”
楚酒忽然看到桌角放着的一沓纸牌。
她伸手翻了翻,这不是普通的纸牌,也不是塔罗牌,上面全是各种奇特的图案。
楚酒问:“这是算命用的吗?”
“没错,这种牌叫“黛斯汀”,很少有人玩了,我这里是难得的一套,你家也有?”
楚酒笑了,“没有。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牌。”
靳惊拿起纸牌,“这牌算命非常准,要不要算?想算什么?”
楚酒想了想,“就算算财运吧。”
靳惊说:“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感情。”
楚酒坚持,“当然是先问财运。”
靳惊点点头,熟练地洗牌,修长苍白的手指带着纸牌翻飞,动作行云流水。
他把牌递给楚酒,“切牌。”
楚酒伸手拿掉一沓,放在旁边,靳惊又让她切了一次,把剩下的重新洗了一遍,“抽一张。”
楚酒搓搓手,从纸牌里抽出一张,放在桌上。
靳惊把它翻过来。
就算楚酒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牌,都知道这张牌一定和财运有关,因为卡面上画着一条面目狰狞的龙,守着一个装满金币和各式珍珠宝石的洞窟。
靳惊的眉毛都扬起来了,“你竟然抽到了这张。”
楚酒求教:“这张代表什么?”
“代表你会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但是在那之前,要先战胜恶龙。”
楚酒惊讶:“富可敌国?这么好?”
靳惊说:“对。但是别忘了,得先战胜恶龙。”
楚酒想了想:“能不能跟龙商量一下,只要它给我一半宝藏,我可以留它一条小命。”
靳惊:“……”
靳惊问:“财运这么好,你还想算什么?”
楚酒笑了,“再问一下未来的事业吧。”
靳惊纳闷:“真的不问感情?”
楚酒抱着热气腾腾的茶杯,“感情这种东西,和事业,和钱,都不太一样,不是靠努力就能拿到。有当然好,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会怎样,我照样过我的好日子。就顺其自然好了,不用算。”
靳惊笑笑,继续洗牌,“你一点都不好奇你会和谁在一起么?好,看看你未来的事业。”
楚酒切好牌,抽出一张,放在桌面上。
靳惊把它翻开。
卡面上,只有一根造型古怪的木头权杖。
靳惊怔了怔,“你抽的卡,真的是……这张牌叫做乌拉诺斯的权杖。”
见楚酒还在看着他,靳惊解释:“乌拉诺斯是天空之神,你要是不知道他是谁的话,一定知道他孙子的名字,是宙斯。”
楚酒:呦,宙斯,我拿到你爷爷的权杖了。
楚酒拿起纸牌看了看,“这根小棍后来是传给宙斯了吗?”
“其实并没有这样一根权杖。但是王位确实传下去了,乌拉诺斯是第一代众神之王,他的孩子克洛诺斯继承了他的位置,宙斯又取代克洛诺斯,变成新的众神之王。”
楚酒问靳惊:“拿到这种牌,事业应该不错吧?”
靳惊回答:“那还用问?这张牌代表无上的权力。”
楚酒揭穿他:“富可敌国的财富,无上的权力,你是故意跟我说好话对不对?”
靳惊把牌放到旁边,“真的不是。牌都是你自己抽出来的,我只是如实解读而已。”
他看了一眼界面,“快到时间了。”
在外面了逛半天,又在店里研究各种奇怪的东西,时间过得飞快,已经在倒计时读秒了。
靳惊一直安静地陪着楚酒玩,心动值没有任何进展。
他满脸歉意:“楚酒,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涨心动值。”
他错过了很多次日常任务,不像苏准他们那样,早就已经把她喜欢什么摸得清清楚楚。
在这间幽暗的堆满奇怪东西小店里,花果茶冒出的袅袅白汽中,对面的靳惊望着她,额发漆黑,五官完美,就像她第一次见他时一样惊艳。
楚酒的脑子不由自主地跑偏:如果他上次也参加了换装任务的话……
心动值忽然动了,往上悄悄升了十个点。
六十二,过线了。
倒计时也紧跟着停了。
靳惊完全没料到最后一刻会有这种变化,讶异地扬起眉。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楚酒脸上有点发烧,不动声色地一口气干掉剩下的花果茶,才放下杯子站起来,“谁知道系统都在搞什么鬼,反正过关了。我们走吧?”
时间紧张,还得去赶下一场。
回来的路上,天已经快黑了,汽车尾灯一串串亮了起来。
楚酒窝在副驾的座椅里,到韩序家时,都快睡着了。
然而这并不是睡的时候,还有最后一个约会在等着她。
天上还有最后一抹粉紫色的晚霞,韩序家车道上和前门的灯全都亮着,灯光在半暗的黄昏里明亮得耀眼。
靳惊一把车停在韩序家车道上,门就开了。
韩序换了身衣服,还没穿外套,身上是做工精致考究的衬衣和长裤,站在门口,看着她。
黑豆藏在窗帘后,假装不在意地悄悄瞄着这边,比特也从韩序的腿边探出一颗狗脑袋。
楚酒忍不住想:总算回来了。
靳惊对韩序说:“人我平安送回来了,我走了。”
他对楚酒笑笑,“下次记得再叫我。”
韩序把楚酒放进来,顺手关好门,帮她脱了外套。
楚酒奇怪,“我们不出去吗?”
虽然苏准他们三个已经让这次日常任务过关了,可是韩序不会就这样放弃的,以他争强好胜的性格,楚酒原本以为他今晚会带她去什么特别有情调的地方。
韩序回答:“在家也一样可以约会。”
楚酒心想:不然就是家里的烛光晚餐什么的。
然而也不是。
家里开着灯,一切如常。
韩序卷起袖子去厨房,“我做了淮山羊肉煲,应该快好了。”
楚酒答应了一声,一头倒进沙发里,这时才觉得累。
这一整天,紧锣密鼓地连着“约会”了九个小时,先杀暴徒,救人质,又在鬼屋里爬了一圈,还逛了一条奇怪的街,已经精疲力竭。
厨房那边,灶上正用小火炖煮着,咕嘟咕嘟地响着,一阵阵炖羊肉的香气飘过来。
韩序拿出碗筷,遥遥地问她:“一直没吃过东西吧?”
楚酒的鼻子一酸。
她呜咽:“没吃过。”
规则里有严格规定,绝对不能给约会对象任何她想要安排什么约会内容的提示,一旦提示,游戏就得作废重来。
时间安排得紧锣密鼓,争分夺秒,结果就是,人人都以为她在别人那里吃过东西,结果人人都没有安排她吃东西。
就算有韩序早晨的四菜一汤顶着,楚酒饿了一整天,也早就前胸贴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