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钢和程隐沈晏清两人通完电话,乖巧捧着手机还给秦皎。秦皎顺手摸了把他的头,把倒好的热牛奶递给他,让他去客厅里喝。
门铃突然响,在浴室梳洗的秦皎洗好脸,快步到玄关处一看,外面的人是段则轩。
段则轩带了几份文件来给她,进门往客厅去,两人在沙发上说话。
秦皎边翻阅边和他聊:“有事段先生为什么不白天谈?大晚上跑一趟。”
“正好顺路就过来了。”段则轩道,想起耳闻的一些事情,问她,“你工作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她头也没擡,“没什么问题,都是一些常见的小事。”
“有什么麻烦的可以找我,好歹也有我的一份。”
秦皎应了声,但明显含糊,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专注瞧着文件,段则轩盯着她看。说来挺让他挫败,虽然她接受了他入股,但她一个人包了所有事情,根本不联系他。
一旁喝完牛奶的小杨钢坐在茶几前在本子上涂画,段则轩瞧见,问秦皎:“这孩子就是程隐和沈晏清照顾的那个?”
秦皎说是。
段则轩来了兴趣,逗小杨钢,“你叫什么名字?”
小杨钢擡头,说:“我叫杨钢,叔叔好。”
“不错,挺爷们的名字。”段则轩点点头,看了看他的画,“你在画什么?”
“程姐姐和沈哥哥。”小杨钢指着另一张单独的说,“这一张是秦姐姐。”
段则轩一顿,琢磨着不对劲:“哎,你怎么喊他们哥哥姐姐,喊我叔叔?”
小杨钢看着他,没说话。
秦皎正好翻完文件,打断他们没有营养的对话:“好了,牛奶喝完你该去睡觉了。”又对段则轩说,“时间不早,段先生回吧。”而后不同他客气,牵着小杨钢送他回房间睡觉,让他自便,自行离去。
段则轩看他们往里走,叹了口气。
忙了大半天,大晚上跑到这来送上门给人嫌弃,他真是没救了。
沈晏清生病的第二天,容辛那边给程隐传来消息,说舒家的事有了眉目。前一晚照顾沈晏清,程隐在他公寓待了一夜,睡的沙发,天亮回自己住所还没顾上怎么休息,一接到容辛的电话,立刻赶去。
关于舒家洗钱的事,容辛这边掌握了他们在国外运作的一些途径和人员名单,但账目以及更深层次的证据暂时没有。调查方向换到国内有一段时间,这回终于发现了在这边负责替舒家暗地操作的人的踪迹。
一秒钟时间都不耽搁,程隐和容辛当即出发,怕打草惊蛇,只敢暂时先去那人所在城市的邻市等待消息。
程隐走的急,只在上容辛的直升机之前,给沈晏清打了个电话,让他照顾几天小杨钢。沈晏清追问她去哪,她只说有事要出去几天,没多言。
到了以后先到酒店下榻,公寓式的大套间,有三个客厅并数个卧室,程隐一进屋就在最里面的沙发坐下,看着窗外凝神。容辛让她吃点东西,她没胃口,吃不下。
如果这次能顺利找到那个人,就能顺藤摸出很多瓜来,将线索证据整合一下提交检方,舒家再无可逃,也没了缓冲时间,她一直梗在心里对秦皎和秦皎爸爸的歉意,就能稍稍减轻一些。
可在结果来临之前,等待是最无力且最煎熬的。
容辛陪着她在沙发上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和她聊了很多别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胡思乱想。
说着说着提起沈晏清,他问:“昨天你去看沈先生,他病的怎么样?”
程隐擡了擡眸,说:“就那样。”
昨天她到底还是去了,晚餐匆匆吃了几口,他特意烤的鹅也没有动。
容辛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拦你么?”
程隐看他。
他道:“就像回来之前我说过的那样,趁还能做的时候,想做的事就要去做,免得以后后悔。你想做什么,我都没意见。”
程隐默了默,说:“我没有想什么,我只想让舒哲尝尝报应的滋味。”
容辛睇她,“你不想什么,是因为在意伤的事?如果伤能治好……”
她打断:“没有什么如果不如果。我知道我的伤治不好,医生说的很明白。”她擡手摸了摸腹部,很快移开。
提到这个,容辛有些低沉,抿了抿唇,“要不是为了我……”
“意外谁能料得到?要是料得到,那一天我们也不会出门。”程隐笑了下,扯嘴角,“生不了孩子就生不了孩子吧,也没什么。看场音乐剧也能遇上暴乱中枪,说到底是我自己运气不好。”
腹部的伤口愈合,外部没有一丝疤痕,留下的创伤却是永久性的。
容辛没说话,不再提这个话题。
见她脸色实在不好,他道:“你先去睡一会儿,有确切消息了我立刻叫你。”
累意上涌,程隐没再拒绝,起身去了卧室。
傍晚时分,天色黑下来,程隐睡到自然醒,睁眼对着灯光滞怔许久,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容辛。
容辛在小厨房里做了吃的,听她追问进展,如实相告:“还没有消息。”
她脸色失落明显。
“别急,一定会有结果的。”容辛安慰她,转移她的注意力,把煮好的晚餐交给她,“帮我端到桌上。”
两人在桌边坐下,容辛让她先安心进食,已经到了这一步,心急也急不出结果。
程隐无法,只好敛起情绪,专心吃东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吃到一半,房间门铃忽然响了。
程隐当即扔下餐具,容辛按住她,“我去看看。”
程隐跟在他后面起身,他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瞧了瞧,却没开门。以为有什么问题,她小声问:“怎么了?”容辛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微沉,摇头:“没什么。”而后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人是沈晏清。
沈晏清大咧咧进来,反手把门一关,一副不速之客的做派,却全无不速之客的自觉。
容辛脸色沉了沉,道:“沈先生盯我盯的真紧。”
能找到这里,说明他必定是派了人看着。
沈晏清道:“容先生说笑了。我只是有事来出差,刚好住这,碰巧又得知容先生也在,过来拜访一下。”
微愣的程隐回过神来,问:“你怎么在这里?”
沈晏清还是刚才的说辞:“出差。”
她怎么可能会信。
沈晏清不在意他们信不信,换了个话题,“屋里闻起来挺香,吃饭?我来的真巧,在容先生这讨口饭吃,容先生应该不会不许?”
容辛已经从初初不悦中恢复正常,神色平静,淡淡笑了下:“当然不会。”
沈晏清毫不客气,往里走,程隐没跟他一起进去,拉着容辛到一边角落,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沈晏清也来了,事情会不会……?”
他目标这么大,万一被舒家察觉……
容辛说:“这个无碍,查的人很小心。没人会联想到我这边。”
程隐这才稍稍放心。
于是三个人在桌边落座,容辛很沉得住气,把煮的东西盛了一份给沈晏清,完全当他是个普通客人。沈晏清更是一点都不见外,吃得斯文。
之前也不是没有三个人碰过面,但这回程隐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两个男人间更是无声涌动着暗流。
恰时,容辛的手机响了,打破了沉闷气氛。起身前,他递了个眼神给程隐,程隐立刻看懂——有消息了。
这里隔音效果很好,容辛去了外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程隐没了吃东西的心思,坐立不安,直到容辛扬声叫她,她立刻把餐具放下,快步过去。
怀抱着期望,但很可惜,容辛拧着眉跟她说的是:“行迹断了,那人似乎是察觉到,傍晚的时候我们的人扑了空,跟丢了。”
霎时,她的一颗心像进了冰窖,冻硬以后沉入更冷的水下。
难道真的拿舒家没办法。
眼见就要成功的事,突然又迎头给了个不好的结果。秦皎受的难,还有她爸爸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只能是她们一家的悲剧么?
容辛见她脸色唰地难看至极,担心她心里过不去,伸手想要握握她的肩:“阿隐,你……”
还没碰及,程隐忽地擡手,“啪”地一声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一个鲜红的五指印立刻浮起。
“你干什么?!”容辛着急捉住她的手腕。
她并没有下一步动作,眼里疲惫夹杂着自责,轻轻挣开他的手,“对不起。”提步朝外走,“我好累,我去休息一会儿。”
程隐没有告诉沈晏清,她和容辛来这座城市的目的。沈晏清没问,吃完晚饭愣是在他们房间里待到半夜一点钟——非常不礼貌的行为,然而他却似无知无觉,将粗莽进行到底,直到容辛穿着睡袍坐在他对面含笑看了好久,几近半个小时,他才不得已离开。
因为满怀期望而来却得了糟糕结果,程隐一夜睡得不太安稳,梦里都是纷纷扰扰。
天刚擦亮,六点还没到,又被突然跑来的沈晏清吵醒。大清晨,他一下一下摁门铃,就快要把门戳出个窟窿。
容辛开的门,一张温和俊脸难得凝着煞气。
“早。”沈晏清提着满满两袋早餐来的,“容先生应该还没吃早饭?我特意让人去买的,都是本地最有特色的老字号早餐店,味道非常正宗。不用谢。”
他就这么拎着早餐光明正大进门,在看到左边一扇开着的卧室里,床铺有睡过的痕迹,而程隐打开另一扇紧闭的门从里探出头来,他的脸色蓦地缓和了几分。
程隐干脆也不睡了,三人坐在桌边吃早点。
九点不到,容辛忽然接到电话,要返程。不仅是回程隐常居的城市,还要回国外一趟。
“这么急?”程隐略诧异。
容辛说是,“外公那边出了点事。”
程隐没多问,和他一起相处了五年,她对他家里的事情其实不太了解。人丁兴旺又是扎根国外的大家族,想想比沈家还麻烦。
容辛和她一起来的,当然也一起走。事情没能完满,这座陌生城市也没了留的必要,正好回去帮秦皎忙新公司的事。
然而才刚和容辛讲好,程隐一出去就被沈晏清堵下,拉进了厕所。
“你干吗?”
他锁上门,盯着她说:“这附近有一个我们公司前年做的项目,原生态村落,民宿条件很好。”
“所以?”
“一起去。”
程隐想也没想拒绝:“没空,你自己去。”说着就要推开他,开门出去。
沈晏清扯过她的手腕,把她扯回原位,自己靠着门亦是一动不动。
程隐没了耐心,拧眉瞪着他。
没等她开口,他道:“你刚回来的时候提的那件事,还记得么?你说我们结婚的事作罢。”他顿了顿,动喉,“我同意了。但是好歹在一起过,当初你说要嫁给我,全家人在一起吃了个饭。五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开头过了场面,结尾也该过个场面。”
他凝着她,眉间沉郁,脸色前所未有的郑重认真:“去民宿住两天,就当正式分手。以后没有结婚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