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现的日常很快又被工作填满,尤其这阵子特别忙,上季度一个重点项目进入收尾阶段,会议接连开不完,和助理们忙得连轴转,有时为了节省时间,只能在公司过夜。
而唐沅结束了第一个项目的忙碌期,迎来短暂的休息。
静谧的午后,她在家接到江盈的电话,那边再一次宽慰了几句,随后说起两件事。
“金金不是快过生日吗。”江盈话里提到的,是他们群里那个昵称叫“氪金富婆”的朋友,“她这次想约我们一起旅行庆祝,机酒都她定,你去吗?”
唐沅稍作迟疑:“什么时候?”
“就这段时间。看一下大家的日期,折中选个最方便的。”江盈说,“她担心你心情不好,不敢找你,让我来问你。”
江现外婆的事情,虽然他们不是全部清楚,但都知道出了点变故,这段时间一个个皮紧得很,没事绝不出现在她面前给她添堵。
唐沅不确定,想了想:“我看看安排吧,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工作,不忙的话再跟她说。”
江盈不急,道了声好,又说起第二件事:“我们家车库和院子要翻新,储物室会一起清空修整,我有些以前的东西在里面,明天回去拿,我记得我哥也放了点东西在那,你要不要帮他拿回去?”
“他最近挺忙,我不敢吵他。”加上他外婆的事刚告一段落,实在怕他情绪不佳,她问,“你来拿的话明天和我一起回去哎?”
原本想让江盈同城快递寄过来,唐沅转念一想,她反正休息也没什么事,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行。我明天过来找你。”
就此说定,两人聊了会挂断电话。
一个人在家,公寓里一丁点动静都无比明显。唐沅休息完,下厨打发时间,给自己做了一份午餐。
饭后食困,她在沙发小坐片刻,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那边声音粗沉,开口直接问:“唐沅吗?”
唐沅用了几秒辨认出对面:“江……”她面色一沉,教养使她不想口无遮拦,却更不想叫他,生生止住话音,她吸气道,“找我有什么事?”
来电的是江天德。
对她明显称不上尊重的态度,江天德心气也不顺,没多说,语气微冷:“有时间今天见个面,我有话想和你谈。”
和她谈话?唐沅不知道自己和他有什么好说的,一想起上次在灵堂,他怒冲冲离开后,江现在休息室里低沉的脸色,她虽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想把他狠狠套麻袋打一顿的念头越来越浓重。
本应该拒绝的,跟他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然而脑子里闪过江现的脸,唐沅忍下火气,决定还是去赴约:“时间地点,你说,我这就来。”
和江天德约在一家咖啡店里,地址在市中心的某一个街区。
唐沅让司机送她过去,到的时候,差不多是两点钟。
江天德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浒城,她不想知道更懒得管,进门看见他坐的位置,面色肃冷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她没点东西,服务员给她上了杯柠檬水。
江天德面前是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唐沅不废话,开门见山问:“找我有什么事?”
和在电话里不一样,面对面,能确切看到她开口的瞬间,江天德脸上闪过的那丝不悦表情。然而他并没指责她的“不礼貌”,可能是上一次吃到了教训,又或者是不想跟她纠结这一点。
“你和江现,感情好像不错?”他道。
唐沅表情沉沉:“是。怎么?”
江天德表情不悦,似乎在容忍她的态度:“找你出来也不是为别的。你和江现马上就要结婚了,既然你们感情不错,作为他的未婚妻,我想你应该多规劝他,有的事情不要那么执拗。”
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唐沅道:“比如说呢?”
“盛江的事。”江天德缓缓开口,停了一下,“老爷子年纪大了,之后不会再做处理。现在是江现拿主意,他弟弟年纪还小,有些东西该给的提前交给我保管,等以后大了我好给他。”
唐沅先是一愣,随后不知是气还是怒,禁不住笑了出来:“有些东西?什么东西,你是想说钱,还是盛江的股份?”
“你还知道盛江现在是江现说了算?”不给他再说的机会,她冷下声,“他能做主,是因为江爷爷选了他接班,他是下一任继承的人。照你这么说,江家其它没有继承权的近亲远亲,是不是都要来找他要点什么?你搞清楚,江现拿到的并不是你给他的,你的那一份才是将来该给你小儿子的。你们有什么资格管江现伸手?”
江天德脸色蓦地一变:“注意你的语气!”
唐沅不吃他这套,直勾勾盯住他质问:“江现外婆丧礼那天你跑来,就是找他说这个事?”
江天德面上不爽:“是又怎么样?你一个小辈,说话没半点规矩!”他冷哼,“你不肯规劝他就罢,回去告诉他,他妈妈的墓太旧了,找个空我给她换到别……”
火气腾地上来,唐沅再忍不住,端起面前的杯子泼了他一脸水。
江天德猝不及防被泼,顿时怒不可遏:“你……!”
唐沅站起身,重重拍桌,铁青着一张脸冷冷道:“你敢动他妈妈的墓一下,我保证让你和你的老婆还有你的宝贝小儿子,早早挑一块风水宝地搬进去!”
厚颜无耻地朝江现狮子大开口,现在又要在这种地方,用这种方式膈应他。
面前这张脸恶心得让人想吐。
一想到江现外婆丧事那天,江天德跑来和他说的就是这些话,唐沅用尽了全力才忍下动手的冲动。
再不想多留,她拎起包转身走人,将他丑陋的脸和刚才的对话全都甩在身后。
出了咖啡店,外面艳阳高照。
唐沅气得呼吸起伏不平,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司机将她送回公寓,唐沅在沙发上坐了好久,安静出神。
江现晚上不回来。她心情有点不太好,长舒一口气,给他打电话。
他正在忙,没两句,听出她声音不对:“你怎么了?”
“没事。”唐沅闷闷回答,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明朗起来,“一个人在家有点闷而已。你在干嘛?”
“处理文件,刚开完会。”江现说,“等一会还有会议。”
唐沅没告诉他江天德的事,问他吃饭了吗,他说吃过,又问起他吃了什么。
江现手边还有事情要处理,却仍然耐心地陪她说着,丝毫没有催促或是要她挂电话的意思。
听着他的声音,唐沅感觉自己烦躁的情绪略微好转。
那边有他翻动文件纸张的声响,他一边办公一边和她说话,没一会问:“你在家对吗?在的话,帮我拍一份文件。”
唐沅说好:“什么文件,在哪里?”
他告诉她大概位置:“书房,我书桌上,或者书架上看看。”
唐沅起身,听他说着那份文件的名称和内容,进书房内翻找起来。
桌面摆着些书和纸张,她瞧了两眼,没看到他说的文件。忽地,翻找间不小心把桌角几本书碰到地上,她的视线和动作,随着书本里掉出来的东西,霎时顿住。
江现在那边问:“找到了吗?”
唐沅连忙回神:“没有。”把书拿回桌上,她走到书架前仔细看了一会,按文件夹侧旁的名称辨认,终于找到他要的那份。
摊开在桌上,她翻到指定页面,确认无误:“我等下拍给你。”
江现道好,他还要忙,唐沅没再和他多说,随后挂断电话。
将他要的那部分内容拍下,微信发给他,她把文件夹放回原处,随即,看向桌角。
提步走到桌旁,唐沅抽出先前掉落的那本书翻开。
里面夹着两张门票。
那是他们第一次去济城的时候,那个叫严阳的职业篮球手给她的观赛门票。
她当天就转交给了江现。本来以为,他会丢掉的。
缓缓垂下眼,唐沅看着翻开的这一页。
粗硬的纸张上有不规则的折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揉皱,又是什么时候重新被展平。
这张早就过期的门票,就这么静静地,夹在江现的书本中。
……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唐沅一下车,江盈迎上她,当头就问:“是不是没睡好?”
前一天约好来江家拿旧物,唐沅睡到中午,和江现联系过,得知他昨晚在公司休息了几个小时,今天还要忙一阵,再三叮嘱他忙完要好好休息,这才出门。
“没事。”唐沅摇摇头,让江盈别担心,边说着话边往江家大门内走。
进了屋,江盈让阿姨端来饮料。
东西在储物室,她今天休息,时间足够,不着急:“先坐一会,等下再去收拾。”
说着往后一靠,姿态轻松。平时太忙没时间,就像唐沅很久不回唐家一样,她也许久没回这。
客厅里的陈设一如从前,还是老样子,熟悉的感觉霎时将她们包围。
唐沅难得放松下来,和她一人占据了沙发一侧,喝着饮料闲聊。
上一次和江现见江爷爷,来过一次,但那时没有像这样静下来仔细打量,尤其和江盈在一起,唐沅感觉又不大相同。
看着充满旧日影子的客厅,突然间涌起很多回忆。
江盈也一样,指着餐厅方向,没来由地忆起从前:“你还记得不,你以前老喜欢跑到餐桌上写作业。有一次我哥在吃饭,他还让你走开点,说你做题影响他的食欲。”
唐沅顺着她的话也想起这一段。
“我觉得真的蛮奇妙的。那会我跟他都没什么话说,基本不聊天,我觉得他对谁好像都挺温和挺平静,但就是总对你毒舌。你还老是能把他惹生气,也是很厉害。”江盈这话说得完全发自内心。
唐沅端着饮料杯,唇角淡淡勾了一下。
莫名的,眼前出现很多场景。
她在江家留宿时,他们一起在餐厅的桌边吃饭;这张茶几旁,她盯着江现直白问,能不能追他;还有里面走廊上的房间,他们三个一起补课写作业……好多好多。
“时间过的真快。”江盈忽地感慨,“好像一闭眼还能想起你以前往我哥面前凑的讨嫌模样。”
唐沅瞥她,警告:“我准你换个词。”
江盈笑开,叹了声气,又道:“对了,距离年底没多久了,到时候你们办婚礼,我哥生日也快了吧?”
江现是一月一的生日。
她问:“今年庆祝不庆祝啊?”
这个问题唐沅还没想过,默了默:“得先问问他。”
“这是你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哎,得好好热闹下。”江盈说着,想起什么,霎时失笑,“我突然想起以前,你真的好无语哦,追着我哥,非要他在他过生日的时候送你礼物。”
她咬重了“他”和“你”几个字。
唐沅顿了下,记起这茬,没生气,眸光反倒缓缓地柔和下来。
那是她们高二第二学期补课那会。
她追着江现问他下一次生日办不办party,要他邀请她。江现没有确切答复办还是不办,她托着腮便说:“我玩的拓麻歌子下半年秋冬天的时候会出最新的特制机型哎,等到年底元旦,你送我一个吧?”
江现当场反问:“我生日,凭什么送你礼物?”
“一月一是元旦啊,就当新年礼物嘛。”她说,“你送我特制机,我也送你一台拓麻歌子游戏机,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江现没被她糊弄,直戳重点:“所以,你要送我的生日礼物,就是你喜欢玩的拓麻歌子?”
唐沅被他问住,一时没话说。他起身出去,她连忙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好说歹说,从写作业的房间跟到餐厅,却依然没能说服他。
“我当时还想说,你跟在他身后叭叭半天,他又闷葫芦一样不理人,结果一听你追着要他过生日的时候送你什么什么礼物,我话到嘴边全噎了回去。”江盈摇摇头,实在不知该怎么评价,“换我我也不理你。”
唐沅生生受了她一通损,倒没反驳什么。
闲话几句,两人喝完饮料,起身去储物室。
储物室里东西不少,光线昏暗,但并不是很脏。阿姨隔段时间会来打扫,空气中隐隐有灰尘味,在可忍受范围之内。
江盈直奔自己的东西,好几个架子上都有,架子下还有纸箱。
唐沅不知从哪下手,左右扫了眼,江盈指着墙边一个纸箱说:“那个是我哥的。”她便提步走过去。
箱子里的东西垒得很整齐,不确定江现还要不要,唐沅蹲下,没打算翻看,决定帮他带回去让他自己处理。随意地拿起一两件物品很快又放下,她正准备找点什么让人封上,视线忽然在一堆旧物里停住。
呼吸窒了瞬间。
有一个,粉白色的,蛋一样椭圆的东西。
仿佛是她眼花,唐沅滞愣着,有一点不敢确定,直到伸出手将那个包装还没拆的东西拿起。
江盈找到一个以前的小玩意,兴冲冲过来想跟她说话,看她拿着那个东西发怔,问:“这是?”
唐沅听见她的声音,又好像听不到。
耳膜里脉搏加速,细长的嗡鸣震动,有什么在血液里流得好快,横冲直撞,心跳突突地,一下比一下重。
灰尘味突然变得浓郁,开始攫夺周围的空气。
江盈往她身边凑近了点。
无声间,窗户外的光摇晃着照进来,斜斜的一道,把透明的空气照成笔直的淡薄的黄,像照开了陈旧的时间。
唐沅蹲在江现这堆旧物前,喉咙缓慢滚动,她看着手里的东西,一点点挤出的声音发紧:“……这是,拓麻歌子。”
作者有话说:
白天的时候一起来就发现上一章又……我真是累了,实在不行江现你自己那个了吧,别连累我了orz
*注:拓麻歌子是一款宠物游戏机,后期出到彩屏,可以更换芯片,还可以联机结婚生娃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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