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霓虹 正文 第31章
被他接住了
装着红宝石耳环的首饰盒,安静躺在她满当却并不杂乱的梳妆台上。
“他喜欢你！他就是喜欢你！！不用说了！！！”
“他自己都承认了！这还没心思就有鬼！！！”
叶莱的语音还在火上浇油，让赵霓夏本就平静不下来的心越发地乱。
她没跟叶莱完全复述他们的对话，只说了裴却反问的那句“不能送吗”,叶莱的反应就已经大到恨不能写个一千字小作文给她狠狠分析一番。
赵霓夏回了一串省略号给她，趴在床上，怔怔想着刚才的对话。
和裴却的那通电话，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后来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她动唇几下始终哑然无法回答。他在那边也不挂电话，就陪她耗着。
她率先扛不住，匆匆忙忙说了句“我先休息了”,才结束这场僵持。
窗外夜空，星星都露头了。
赵霓夏趴了半天，肚子饿得她回过神，叹了口气,带着一腔乱糟糟的心思爬起来吃饭。
《很久以后的这天》官博正式官宣嘉宾名单，两两为一组进行公开，一共发了四条微博。
赵霓夏和裴却的那一条,放的是他们俩各自的单人照片拼成的海报,他们之前拍的双人海报暂时没有放出来,后续大概有其它的安排。
官博的配文比较简单,只有两句话。
@很久以后的这天V：
【那年的盛夏延续至今。
告别和问候的声音,你听见了吗？@裴却赵霓夏V】
评论霎时蜂拥而至,自从得知他们要上节目开始，CP粉就等了又等,这种时刻,无论是唯粉还是谁都已经无法压制她们那颗憋了太久激动难耐的心。
【啊啊啊啊啊啊来了！！终于来了！！！！！！裴却赵霓夏！！！！！！！！！】
【我宣布今年就是裴霓复婚元年！！！播！明天就给我播！一秒都不许剪全部给我放出来！！！！！】
【速速让开！裴霓复婚花车来了！速速让开！裴霓复婚花车来了！速速让开！裴霓复婚花车来了！！！！！！[爱心][玫瑰][囍][玫瑰][爱心]】
【把告别两个字删掉[怒]会不会写文案？！不会写让我来！我们裴霓是奔着三年抱俩来的,大好的日子别逼我扇你！！！】
【听见了听见了我两只耳朵都听见了！！裴霓今天复婚啦！！！！！！】
赵霓夏按照节目组的要求转发了微博，他们没有给文案，让嘉宾自由发挥，她没有写得太长，只打了四个字：【好久不见。】
裴却没多久也转发了微博，不知道是懒得打还是别的，配文和她的一样：【好久不见。】
官博底下的粉丝立刻转移阵地，涌进他俩的评论里。
这种时候CP粉声势最大，各种无法无天的虎狼之词占据了整个场面。
新消息涨得太快，赵霓夏根本看不完，刷了一会，瞥见官博转发里裴却的那一条，视线停顿几秒，划掉界面，退出登录。
裴却的那通语音电话，至今都让她心里不平静。
那之后他们再没有说话，两个人诡异地保持着这种状态。
挑到一半的纱，就那样被撂在半空。
但有些事情已经心知肚明。
转发完官宣微博，赵霓夏歇了一会，接到周涟的电话。
之前说的试镜的事有了眉目，他通知她：“试戏剧本已经拿到了，试镜时间也定了，我等下把剧本发你。”
听到工作的事，赵霓夏打起精神：“是你说过的那部《嫣华传》吗？”
“对。”
她好奇：“弘朗不用自己的人做女主？”
“男一是他们自己的人。”周涟解释，“他们怕做成自家戏撑不起阵容，除此之外，其它角色都打算找外面的演员。”
赵霓夏又问：“导演是谁啊？”
“齐青。”
“齐青？”她闻言惊讶，“他们请了齐青导演？”
齐青是老牌电视剧导演了，手里出过不少经典，最活跃的那几年可谓白玉兰常客。
周涟说是，“弘朗那边很看重这部剧，他们还特意拉了一方投资商进来，投资商财大气粗，指明要齐青和他的团队来导，弘朗也觉得合适，去磨了好久才敲定。”
大女主戏，大投资，还有齐青的招牌摆在这，这次试镜的人估计不少。
赵霓夏知道这点，周涟自然也知道：“我也不给你那么大压力，女一能争取就争取，不行的话我们再试试女二。主要是这个档期还算合适，你录完综艺就能进组，之后综艺在播，《烈日》再跟上，就能避免太长的空窗期，不至于断档。”
这个阶段内，可选择的项目里，《嫣华传》算是上佳。哪怕只是女二，很多够不上一线的小花都会去试试。
“具体在哪试戏，到时候齐青那边会通知我们。”周涟道，“你先准备着，要是这部不行，就再从手头的本子里挑一个。我筛到几个还不错的，就是制作班底或者投资上有点小缺陷，到时候咱再看看。”
赵霓夏知道他已经在做规划了，这段时间主动找上他，递给她的剧本不少，女一女二都有，他每天都在看个不停，闻言道了声好：“我明白，你剧本发我，我好好准备。”
周涟说完这件事，停了下，“对了。”
“嗯？”
“上次热搜的事你还记得吧。”
怎么不记得，过去才几天。赵霓夏听他提起，疑惑：“怎么了？”
周涟啧了声，道：“是这样，褚卫说想约你吃个饭，跟你道个歉。”
“吃饭？”赵霓夏顿了下，拒绝，“不用了，事情已经过去……”
“我跟他说了，他就是坚持。这几天他一直跟我提，提得我人都是晕的！”周涟一副头大的语气，“他还有问我，让我推你的微信给他，我说我要先问过你才行。”
可能是因为有前几天热搜的“前科”在，周涟没有立刻应下褚卫这个要求。
但毕竟一个是他的台柱，一起白手起家携手了这么多年，另一个是他职业生涯的第一个艺人兼朋友，没有她，他都未必能有现在，两边对他而言都挺重要的。
所以周涟实在为难。
“而且他还说有别的事要跟你谈，我也不知道他要谈什么。你要是不想见他的话，要不然我去他家找他的时候，让他用我的手机跟你说？或者你们都来工作室一趟？实在不行……”
听他在那边叹气，琢磨起其它折中的办法，赵霓夏犹豫了一下，勉强松口：“吃个饭见一面也不是不行。”
就当是工作室同事互相认识了。
说起来，至今为止她都还没见过这位“台柱”本人。
周涟还在绞尽脑汁想满意的法子，听她这么说立时松了口气：“那行，我跟他说。他人倒是没什么坏心，他要是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你尽管告诉我！”
他挂了电话，又去那边传话。
来回说完，这顿饭就这么定下了。
时间约在晚上饭点，地方是周涟帮他们挑的。
赵霓夏收拾好后出门，加上了褚卫的微信，不多不少正好卡着点到店。
当艺人的比较注重隐私，褚卫特意挑了个角落的位置，且这家店的每个卡座都用屏风隔开。
他本人和照片倒没什么区别，看着有些浪荡，笑起来更是，见她来了半点不见外，招呼：“坐。”
赵霓夏在他对面落座。
两人点完菜，前菜开始上来，他才切入主题：“热搜的事情非常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周涟说会影响到你在录的综艺，我事后检讨过了，下次不会再这样。抱歉啊。”
赵霓夏接受了他的歉意，直接问：“周涟说你还有别的事要跟我聊？”
褚卫笑了笑，微微坐直了些：“确实有点别的事情想跟你聊一下。”
赵霓夏等着他的下文。
“那个热搜虽然是我们节目组推的，但除此之外效果确实挺好，至少它能自然发酵得起来，说明有看点也有人喜欢。”褚卫那双桃花眼盯着她，笑吟吟说，“其实之前我就想跟你说，一直没有机会。这次正好。”
他顿了下，道明来意：“你有没有考虑过，企映的综艺录完以后，换个人炒CP？”
手里的筷子微微一顿，赵霓夏瞥向他，片刻后，轻轻放下：“如果你是要跟我聊这个的话，那不用再说了。”她道，“我没这个想法。”
“是因为现在的CP不好解绑吗？虽然要点时间，但其实也没有那么麻烦。还是你不想再炒？那天我有听到周涟说你让他以后尽量规避这方面的事情，但这件事你得换个角度这样想……”
他滔滔不绝地开始说起来。
“你知道出门之前周涟跟我说什么吗？”赵霓夏蓦地打断他，“他说你要是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让我尽管告诉他，我现在就想把你这些话录下来给他听。”
褚卫一愣，随即失笑，投降：“行行行，先吃东西……”
恰好菜上来，赵霓夏重新执起筷子，他也不再一口气说那么多。
但吃饭的中途，他还是不死心，一直断断续续游说她。
她不回答他也能继续说下去。
赵霓夏吃到一半，被他说得实在忍不住，发问：“我不是很懂，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件事？”吃到一半，赵霓夏实在忍不住发问。
“周涟没跟你说过么？”褚卫的笑意里多了几分正经，“我现在虽然红，但事业停滞快两年了，已经到了瓶颈。试过换歌的风格，试过走其它路线，都没有用。这个圈子里能够走得通的路就那么几条，我只能找找别的方法。”
他认真看着她，“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对我们来说或许是双赢。”
不等赵霓夏说话，他又道：“你可能会说你摆着个CP在那，好好的为什么要跟我炒。但你有没想过，你和裴却，你们的CP已经很难再有大的发展。等节目结束，要么解绑要么继续深入，以你们现在的情况你觉得可能吗？”
赵霓夏闻言动作微停，没有看他，过后，吃了口菜没接话。
许久她才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语气比先前淡，态度却反而更坚决，不留一丝余地。
褚卫沉默了下，半晌，勾唇：“行吧。”
这件事摆明了是谈不拢了，他说动不了她，她也不可能答应。
赵霓夏瞥他一眼，淡淡问：“我还能继续吃吗？”
他知道她故意呛他，笑道：“当然。”
自己也动筷。
余下时间，他主动换了个话题，气氛还算是融洽。
差不多半个多小时，这顿饭终于结束。
“今天的事我不会跟周涟说。”好歹吃了人家一顿，临别前，赵霓夏道，“事业瓶颈的问题你还是好好和他聊聊吧，我觉得CP解决不了你的困扰。”
“我冒昧问一句。”
褚卫坐在位置上，忽地道，“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是因为裴却么？”
赵霓夏起身的动作停住。
他还是那副笑模样：“你以前可以跟他炒，为什么现在换别人不行？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被问得沉默了两秒。
短暂的停顿后，敛了情绪，“……这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觉得我没必要跟你说。”
……
和褚卫的这次碰面，不能说是不愉快，但也确实没有很愉快。
临别前，他们俩本来正说着话，忽然又进来个人打招呼。
是个圈里人，好像是制片人还是什么，和褚卫有交情，也是这家店的常客，从老板那知道他来了，特意过来见个面。
本也说得差不多，赵霓夏和褚卫便停止了先前的话题。
那位圈里人见着她，问了声，褚卫解释说：“和工作室同事一起吃个饭。”
赵霓夏同对方打了声招呼，没有多待，率先告辞。
回到公寓。
她跟褚卫说了不会告诉周涟今天聊的事情，洗漱完，她没提，周涟自己反而主动给她打来电话。
“褚卫都跟我说了。”
“……”赵霓夏默了一秒，应声，“啊。”
“我们刚刚聊了很久，他跟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以后不会拿这些事来烦你。”周涟道，“他说的那些你和裴却的事情——”
他停了一下。
“你也别往心里去。”
周涟当初从她的助理变成她的经纪人，一直跟在她身边，对他们俩的事情是一路见证过来的。
包括他们从朋友变成更深层次的关系。
毕竟过夜这种事，真的很难瞒住身边团队。
哪怕他们一开始瞒得再紧，也总有聚会的第二天有工作的时候。遇上他一大早打电话过去，结果接电话的人是裴却这种情况，傻子都知道有鬼。
他和裴却的经纪人那段时间不知给他们操了多少心，时不时地从对方艺人房间里接走自家艺人，那心情简直了。
好在聚会不能天天聚，次数和频率也不算是太多。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今天，虽然说不伦不类，但真要讲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一点感情，周涟也是不信的。
褚卫提炒CP什么的都还好，就怕他扯到裴却，影响她的情绪。
“他嘴巴就是有点欠。他提的那些炒作的事你别理，提的其它的就更别理。”周涟宽慰道，“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过，别被他影响。”
赵霓夏听出他的担忧，“我知道，我们今天聊的时候已经说清楚了，都没什么。”
“你心里有数就好。”
周涟微微松气，但还是不放心，又翻来覆去地念，在那边狠狠地骂了褚卫一通。
好半天才挂了电话。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赵霓夏出去这么一趟，聊了些有的没的，有些累了。
她舒了口气，静静把洗完的头发吹干，躺进被窝。
擡手关灯，屋里霎时暗下来。
拉紧的白纱窗帘被空调风吹得微微飘动，泄出几许窗外夜色，浓沉得化不开。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耳朵贴着枕头，心跳的声音随着脉搏一下一下传来。
周涟的担心其实没有必要，她并没有因为褚卫的话难过，她只是因为他最后问的那一句，有一点点恍惚。
裴却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吗？
有一道声音在回答，不一样，他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她听着这句话在心里回响，一遍又一遍，闭着眼睛想，从现在，想到过去，又想到很久以前。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是和照顾她的人一起生活的。
她没有玩伴，也没有家长。
阿姨会照料她的生活起居，却很少陪她玩，或是打开电视让她自己看，或是给她一堆书和玩具，让她自己消磨时间。
小的时候她其实很孤独。
没有人跟她说话，她在越来越空旷的大房子里长大，只有每次接到妈妈电话的时候最开心。
她每天都会在电话旁边等，想听听妈妈的声音，但却只能一次次落空。
上了幼儿园和小学，她就成了最喜欢留在学校玩的那个，经常呼朋引伴，热情地邀请别人回家做客。
可每次人一走，家里空落下来，又还是那样安静得可怕。
她开始做梦，总是梦见自己在半空中，无止境地下坠。
她妈妈生意越做越大，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消解孤独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常在这个梦里惊醒。
初中以后她认识了很多朋友，身边人渐渐多了，这种情况才开始改变。
她喜欢和朋友待在一起，喜欢和她们说话，喜欢被倾听。周围变得热闹，不用再一个人，走到哪里都有人陪伴，她好像也终于变得开心起来。
后来出道当了演员，她和裴却拍第一部戏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们的戏份基本都在一起，总一起拍戏一起候场。等候的时候，她经常会滔滔不绝和他聊天，看见有趣的东西，时不时就发给他分享。
他一直都安静地听着，很少主动说什么，也很少主动和她分享情绪或是其它。
在片场常常都能看到她和他待在一起，和他说话聊天的场景。
其他人都习惯了，她也习惯了。
直到有天，组里一个副导还是编剧，开玩笑调侃她说：“你怎么每天都拉着小裴老师说这么多话？当心人家烦！”
她才忽然有种惊醒过来的感觉。
——那种伴随了她很多年的孤独感，原来从来没有消散。
她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在宣泄，她在下意识地抓住坠空过程中，可以抓住的一切。
那个梦并没有结束。
她不想承认，那天之后就开始克制自己，开始减少拉着他说话的频率。
后来有次，裴却跟着B组拍戏。
他们被分开。
那天她拍了一场被导演夸奖的戏，回到候场区特别开心，路边的花开得又特别好，她下意识想分享给他，想说很多很多话。
然而在对话框里打到一半，她反应过来，又停住。
她抿着唇，把那几个字一个一个删掉。
没等退出去，那边却突然发来一句，问她：
【想说什么？】
她指尖一下停在那。
她握着手机站了好一会，才把原本要跟他说的话发过去：【刚刚拍了一场戏，导演夸我了，说我表现得很好，进步很大。】
发完之后，她停顿一秒，深吸了一口气又说：
【其实你不用这样。】
【我有的时候确实话比较多，比较烦，忍不住会想多说。】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可能会打扰到别人，我一直没注意。】
【这是我自己的一点问题，你不必特意迁就我。】
孤独病是要自己治的。
没道理要他来习惯。
她紧抿唇，在对话框里打了一个又一个字。
只是没等她再发出去，就收到他，更明确的回复。
【我没觉得烦。】
只有五个字。
她所有的言语都停在那，所有纠结，所有怕让人不耐的忧虑，所有的自我厌弃，都没有了说的必要。
不远处片场吵吵闹闹，忽然有人轻呼了什么。
风吹来花瓣和尘土的味道，她顺着回头，看见身后傍晚的天空，出现了一道彩虹。
空气静下来。
在周边真空的喧嚣里，手机轻震。
她收到他发来的消息。
一张彩虹的照片。
和，像她每次同他说起那些琐碎时一样的，他第一次向她分享的言语。
【你看】
【今天的霓虹很漂亮。】
……
她想过很多次。
后来她经常会想，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熟悉的。
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她心里变得不一样。
无论怎么想，都总是想起这个时刻。
这一天。
在这道霓虹的光影里。
那个孤独的、不断下坠的赵霓夏，就这样，被他接住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抽300个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