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见明得知霍观起要送他出国,登时面如死灰。
霍泽海气得直骂:“你这个不孝子到底又做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要赶你走?!”
霍见明不说话,满脸不可置信。
关馨心疼儿子,怕霍泽海动手,上来劝:“你骂见明有什么用,现在霍氏谁当家?要赶见明走的是你的好侄子!说来说去还不是他怕见明对他有威胁,变着法子折腾人……”
“眼中钉?就他也配!”霍泽海指着霍见明,骂得毫不留情,“霍观起的位置早就坐稳了,还用得着防他,他能有什么威胁!”
霍泽海和霍清源一母同胞,从小霍倚山就更喜欢他弟弟。霍清源聪慧,有灵气,学什么都一点即通,样样比他强。他暗地里和霍清源较劲多年,可父亲却从没正眼看过他。
本以为霍清源为个女人离开家,父亲失望透顶,怎么说都该把霍氏交到自己手里,偏偏父亲死死攥住权柄,就是不肯让他沾手半分!
那时他才知道,霍清源是失去了霍倚山的信任,他却根本就没在父亲的考量之中。
他只好花大力气培养儿子,这些年一直悉心教导霍见明,再怎么,总该比弟弟那个市井里长大的儿子强吧?
可就像霍清源强过他一样,霍观起稳稳压了霍见明一头,这么多年,彻底将他们大房比了下去。
他这个不孝子各方面不如人就算了,还总是用歪门邪道丢人现眼。上次亏空的事,气得他几天没睡好!
老爷子身体眼见着是不行了,霍氏落在霍观起手中,他这个儿子没有一争之力,他已经认命。这时候霍见明还要去触霉头,是想让他们大房一家以后喝西北风吗?!
霍泽海越想越气,从墙边高尔夫球包里抽出球杆,往霍见明身上抽。
“你在外头又干了什么?!你说——”
“爸!你疯了!”
霍见明在沙发上边躲边吼,又不敢还手。关馨扑上去死死抱住霍泽海的胳膊,“他都多大的人了,你还打他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
霍泽海用力抽了几杆,气喘吁吁骂道:“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样样不如人,成天就知道捅娄子!”
“你自己不是一样!”霍见明胳膊被抽红,眉头紧拧,涨红脸还嘴,“我不如霍观起,你不如他爹,我不过是随你!”
霍泽海一听更气,抓起球杆要再抽,外头阿姨跑进来:“先生,太太……”
“出去!”
阿姨硬着头皮道:“霍总来了。”
老爷子在医院,如今的霍总便只有那一个。
话音刚落,霍观起带着高行缓步进来,厅里略显狼藉,衬得他越发气定神闲。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霍泽海连忙扔了球杆,脸色大拐弯,“观起来了?坐坐坐。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道:“我想和霍见明聊聊。”
厅里几人一愣,霍泽海回神,立刻低斥沙发上的人:“没听见?还不快起来,带观起去书房!好好把你做的破事处理干净!”
霍见明脸色阴一下明一下,沉着脸起身,往书房带路。
高行跟在霍观起身后。待他们上了楼,关馨挨在霍泽海身边,小声说:“他进门连声大伯伯母都没叫。”
霍泽海本就悬着的心更是咯噔一下,怒瞪她:“还不都是你那宝贝儿子干的好事!”
关馨悻悻道:“那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不也是你儿子……”
……
书房里。
霍观起沉稳如常,而霍见明一脸被狠狠踩到痛脚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霍观起特地上门,霍见明还以为出国的事只是吓唬自己,然而等霍观起身边的高行拿出一份份文件摆在他面前,他才知道这人是来真的。
再也忍不住,厉声质问:“霍观起,你就这么容不下我?!”
“你的所作所为,需要我提醒?”霍观起不为所动。
霍见明一噎,眼神闪烁,强作镇定,然而被那道了然的目光盯着,不由心虚。
他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想搅黄霍观起和路秾秾的婚姻,并且是用一种极其难堪的方式。
谁让这一切都是拜他们的婚姻所赐?要不是霍观起结婚,娶了门当户对的路家人向霍倚山表忠心,表明自己不会像霍清源一样,霍倚山怎么会把大权交给他?
霍见明想到这点就恨,只要搅黄了他们,结婚没多久就闹出丑|闻婚变,霍倚山还能放心霍观起吗?
都怪那帮蠢货,连个十八线小明星都搞不定!
霍观起像是知道他内心所想,冷淡的声音怎么听都有些讽刺:“你以为这点小动作,能影响到我?”
霍见明一僵。
“认清局势吧,即使这出闹剧真的成功,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爷爷不会因为这个让我下台,换你上。别做梦了。”
“你——”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想,他也没这个本事。”
霍见明被他大胆的话说得一愣,皱眉:“你竟敢……”
“这是事实。”霍观起坦然自若,“除了你,所有人都认清了现实。包括爷爷。”
霍见明怔怔的,这样的霍观起他从未看过。这个堂弟一向不屑把他放在眼里,每每相见除了冷淡还是冷淡。
而这一刻,霍观起身上流露出的凛然气势,俨然一副上位者姿态。就像……
就像霍倚山。
好似好觉得不够,霍观起一句话打碎霍见明的幻想:“让你出国这件事,是爷爷同意的。我来也是他老人家的意思。”
什么意思?让霍见明死心,不要再对染指霍氏抱有期望的意思。
“不可能——”
“信不信无所谓,反正你还是要走。爷爷愿意给你的都加进了信托基金,按时领取,够你衣食无忧过一辈子。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我有得是方法让你拿不到一分钱。”
“至于霍氏——”
霍见明下意识擡眸,眼里残存最后一丝希冀。
霍观起微微勾唇,一字一字浇熄那火光:
“我说了算。”
……
“你大伯那边,你去过了?”
轮椅上的人精神早已大不如前,白发也比从前多了许多。
霍观起点头,“去过了。”
“赵苑晴……是你让人送去医院的?”霍倚山看着他,眼里仍有精光。
霍观起不闪不避,承认:“她精神状况不好,需要好好调养。”
“是真的精神状况不好,还是你觉得她不好?”
霍观起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医生是这么诊断的,您要是有疑惑,可以让医生和您说。”
霍倚山沉默数秒,眼里精光慢慢褪去,闭上眼,“……罢了。”而后轻声问,“镶水古镇进展如何?”
“项目进展很顺利,艺术馆预计一年建成,以后会作为镶水古镇的重要文化标志。古镇入驻的星级酒店数量也在增加。原本园区拟扩三份之一,项目组实地考察后决定改为扩建三分之二,拿出的几个方案都不错,综合古镇的发展和定位,选定了其中一个。”
霍倚山闻言,表情稍微舒缓。
又谈了几句工作上的事,霍观起见时间差不多,起身告辞,“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霍倚山没有挽留,只是他快到门边时,突然开口叫住。
“赵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安抚他们。”
“安抚?”霍观起背对霍倚山,“这么多年,霍氏给他们的好处难道还不够?”
“你要拿赵苑晴撒气,好歹给他们一个交代……”
霍观起打断:“不需要。”他的声音比先前冷了几分,“爷爷,您还是好好调养身体,这些事我自有分寸。”
赵家沾了霍家多少光,受了多少照拂?如今,赵苑晴身体不济被送进医院“疗养”,他就需要给赵家好处安抚……那文家呢?他母亲文香如四十离世,身边没有丈夫没有儿子,孤零零撒手人寰,霍家又该怎样弥补她?!
霍观起冷着脸,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病房。
脚步声渐渐远去,轮椅上的霍倚山陷入长久的沉默。
霍观起恨赵苑晴,何尝不恨他?
可是霍氏只能交给霍观起。只有他能撑起这个门庭,只要他能让霍氏继续繁荣鼎盛。
霍倚山看向窗外。
落日夕下,薄黄的光照进来,笼住一切。
已经是黄昏了。
……
霍见明被送出国的同一周,霍氏集团迎来新的人事调动。霍倚山退位让贤,原先的副总霍观起正式升任集团总裁。
路秾秾的朋友圈里一片恭喜之声。水涨船高,霍观起成了霍氏老板,她也成了霍氏老板娘。不认识的想结交,原本有交情想更进一步,消息太多,除了唐纭和几个时常往来朋友,路秾秾只好让程小夏替她统一回复。
唐纭组了个局,说是要替她庆祝,结果到场一看,分明是想借着她的名头满足自己痛快喝酒的私心。
看在唐纭没追问她和霍观起早就认识这件事的份上,路秾秾懒得揭穿她,只在心中默默竖起中指。
唐纭喝的开心,拉着她神秘兮兮:“你知道今天还有谁来?”
“谁啊?”
“薛娇娇!”
路秾秾一听诧异:“她不是在国外?”
“回来了!我一听说她回来,立刻给她下帖子,还让许寄柔她们挨个去刺激她。”唐纭坏笑,“薛娇娇本来不想来,被许寄柔她们一激,只能咬着牙来了。”
薛娇娇从前在国内时,时常和路秾秾别苗头。论家世她俩差不多,偏偏路秾秾走到哪都是人群焦点,不管好的坏的,只要路秾秾在,别人都毫无存在感。
路秾秾倒是没有存心和她较劲,但薛娇娇心里不服,总想和她一争高下,直到离开国内才消停。
“来了来了!她在那!”唐纭坏得很,拉起路秾秾就往薛娇娇的方向冲。
薛娇娇今天特意精心打扮过,一见过来的两人,尤其是路秾秾化妆都比不上的好气色,整个人像会发光似得,瞬间没好气。
唐纭笑吟吟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不来,秾秾的好日子,我当然要来。”薛娇娇咬着牙跟笑,“不然怎么说秾秾命好,老公厉害,两手一摊在家做阔太太就行。不像我们,还得一点一点靠自己打拼。”
薛娇娇被她家长辈塞进公司历练一事,唐纭有所耳闻,这话明摆着在说路秾秾靠男人。唐纭假装听不出,故意顺着她的话说:“是啊,秾秾就是命好。听说你哥之前想约霍观起吃饭没约成,我看啊都是因为你不在国内的缘故,要是你在,跟秾秾说一声不就好了,哪用费那么大的劲,是不是?”
才上几天班,装什么独立女性,唐纭气她可有一手。
薛娇娇果然脸色都变了,路秾秾心里发笑,扯扯唐纭的衣袖,示意她差不多就行。
唐纭本想再说点什么,暗暗撇嘴,不得不收敛。正巧有朋友来喊她,她放心不下,临走前叮嘱路秾秾:“我先过去一下,有什么事叫我。”边说边瞥薛娇娇。
薛娇娇快气死了:“你什么眼神!我能对她干什么?”
唐纭不予理会,迈步走开。
只剩她俩面对面。
路秾秾嘴边笑意浅浅,薛娇娇冷哼:“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路秾秾挑眉,“不能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起来比以前更沉稳,多了些从容。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己化妆那么久,一往她面前站,还是被比下去。
薛娇娇忍不住翻白眼:“你少得意,我以后肯定会嫁个比霍观起更好的。”
路秾秾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是笑:“哦。”
薛娇娇:“……”
怎么觉得她这个哦比唐纭说那一连串都讨厌?
这种稳稳的幸福,太气人了。
路秾秾并不真的厌恶薛娇娇,要说骄纵任性,大小姐们哪个没有点缺点,重要的是这人心不坏。薛娇娇和她别苗头这么久,看不惯和不服输都摆在明面上,从没使过什么手段害她。
今天抢了她的风头就喜滋滋的,明天被她比下去,就气冲冲满脸不高兴。比起很多人,反而要简单得多。
同样,薛娇娇对路秾秾其实也没有太大恶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被当做对手的。她嫁给霍观起,倒也配得上。
冷哼一声,薛娇娇微擡下巴:“看你这样估计是过得很好?呵,我早就猜到你们有一腿。”
路秾秾酒杯刚送到唇边,听她说话一愣。
“那年白鹭慈善捐款,要不是有人传话说霍观起要拿头名,合照C位就该是我的!”薛娇娇暗暗咬牙,“他花那么高的价钱让我知难而退,我哥说我争不过,说什么都不肯让我白白多花钱,要不是这样,我哪会是第三。”
时间有点久,路秾秾怔愣片刻才想起她说的事情。
白鹭慈善捐款那会,她和薛娇娇谁都不让谁,卯足了劲比谁捐得多,都奔着头名去。结果第一花落霍观起,她屈居第二,原本放话要超过她的薛娇娇只排到第三。
她本来没打算去,晚会举办人打电话拜托她,说霍观起确定不出席,薛娇娇丢了面子不肯去,请她千万千万一定要到场,否则捐款最多的三位都不在,晚会可就没法办了。
于是那年她和薛娇娇争锋相对争夺的合照C位,就这么归了她。
薛娇娇没察觉她的异状,用一种“我早就猜到”的语气说:“他花那么多钱占头名,捐了款还故意不去,给你让位置,我当时就知道你们肯定有什么!看吧,你们果然结婚了……”
后知后觉发现路秾秾有点怔,她顿了一下:“你干嘛,被我说这么几句就不好意思啊?”
路秾秾回神,扯了下嘴角,“你不说我都忘了。”
那些年大家还传咧,说霍观起和路秾秾不和,她也没少拿这个刺激路秾秾。
结果……
“霍观起这样的男人都对你死心塌地,路秾秾,你可真是命好。”薛娇娇朝路秾秾脸上睨一眼,有点酸又带点别扭地说,“我就不祝你新婚快乐了,反正你肯定幸福死了。”
路秾秾现在不幸福也不快乐,她整个人都懵了。
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