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的夏,毒辣异常。
路秾秾窝在沙发上化妆,程小夏到了。
室内电梯正对客厅,“叮”地一声。
“……老板。”
手里拎着原木衣架的程小夏就这样现身,和她打了个照面。
路秾秾眯起一只眼,对着化妆镜画眼线,“来了?”
几套衣裙罩在透明防尘罩下,一丝不茍,程小夏轻车熟路,把衣服挂进她卧室的超大衣橱,再出来就见她收拾妥当。
给她取来包,一同搭电梯下楼。
上车坐稳,程小夏确认:“傍晚需要来接您吗?”
“不用。”
“好的。”在电子备忘录上做记录,程小夏又说,“餐厅那边,三楼装潢不满意的部分和施工团队沟通过了,大概一周半就会重新处理好。”
“能按时开业吗?”
“可以。”
路秾秾点头,如此便没意见。
私助的职责可大可小,有时琐碎得连生活起居也要照料。程小夏拣有价值的事儿说了,后半路稍作休息,很快到达维纳斯。
在门口停下,里头立刻有人出来相迎。
路秾秾和唐纭约好做美容,余下不需程小夏陪,“你先回去吧。”墨镜一推,朝后摆摆手作别,直接令人下班。
入内,店内冷气温度适宜,一叠欢迎声中,路秾秾摘下墨镜,问:“唐纭在哪?”
“唐小姐在这边,您跟我来。”
店员殷勤带路,拐过几道廊,轻敲两声,推开大油画框般略显浮夸的门。
唐纭在沙发上翻着杂志。
“看杂志呢?”路秾秾快步到她对面坐下。
唐纭没好气:“大小姐,你倒是比我还忙。十周年的事弄得我焦头烂额,约你做个美容你还拖拖拉拉!”
路秾秾见势一笑,殷勤地端起描金边的白色英式茶壶,往她半空的杯里添水:“哎呀,意外意外。”
没真生气,随口数落两句,唐纭叫来美容师,两人起身到内间的美容床上躺下。美容师在另一侧准备,她们俩脸上涂满白色乳状膏体,一边闲聊。
“昨天送去的礼服合身吗?”唐纭问。
“合身。”
“庆典那天你可千万打扮得美一点!”
路秾秾不客气:“比脸我还是有自信的,就怕美得收不住,到时候连带着你们博唐一块上热搜。”
“上热搜上热搜呗。不要钱的免费热搜来了我就接着,又不是什么负|面新闻。”
路秾秾哼笑:“那么多名人明星,还缺这点热度?你快得了吧,怕不是忘了我什么体质,一上热搜准没好事,你好好的十周年庆典,我可不想给你搞砸了。”
唐纭一噎,倒忘了这个。
这话不假,凡是路秾秾的名字出现在热搜上,就意味着新一轮挨骂开始。
唐纭怪道:“国外读书那会儿你人缘挺好的,我看你准是八字和这个圈相冲。”
“谁知道呢。”路秾秾闭眼,无所谓。
要说这望京城十大名媛,路秾秾可是榜上最“红”的一个——虽然不知这榜是谁吃饱太闲没事儿干排出来的——总之,她在网上热度不小,比一般的三四线明星还有存在感。
这两年,路秾秾一只脚蹚进娱乐圈这滩浑水里,没有正儿八经演过什么作品,只是客串了两部电影,在一档综艺节目里露了二十分钟脸。
就这,骂名可就不得了了。
但凡她发个微博,十句评论里一多半都是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
路秾秾心宽,有次还跟唐纭玩笑:“要不然你们公司以后签人比照着我签算了,一点动静就能在热搜上待半天,要真混这一行还不得大红大紫?没我这个运道的就别捧了,多没意思。”
惹得唐纭啐她不要脸。
说话间,美容师过来,往她俩脸上又敷了点东西。
唐纭躺着无聊,拿起手机开始愉快吃瓜。
路秾秾瞥见,不由开口:“少刷点微博吧你。”
“你不懂,我这是工作需要,一个娱乐公司负责人不时刻把握网络动向怎么行?”唐纭说得冠冕堂皇,毫不脸红。
路秾秾哪还不知道她:“把握网络动向就是一得空就在网上到处游蹿吃瓜?我看你还是工作太少。”
“呿”了声,唐纭目不转睛盯着手机,道:“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爷爷我爸我全家都盯着我,我要是一个做不好分分钟就失去人生掌控权,每天为了公司累死累活,就这么点闲暇时间还是从缝里挤的……”
唐纭热爱吃瓜且热爱打假,下一句立刻话锋一转:“我晕,十一台那个恋爱节目还没黄啊?剧本都快怼观众脸上了。”
路秾秾:“……”
来了,又开始了。
高档私人美容院保密性高,唐纭朋友还是大股东,路秾秾不担心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唐纭于吃瓜一道热情十足,她有时实在跟不上。
当然,唐纭也不需要配合,自顾自就能说个尽兴。
“那节目说是说要单身,上一季去的四对艺人三对私底下都有对象。”
“……”
“其中一对有个男艺人,恋爱就算了还搞劈腿,非常不行。”
“你连人家劈腿都知道?”
“他劈腿劈到我们艺人部来了啊!新签的人被他骚扰了半个月,艺人部负责人气得打电话给他经纪人臭骂一通。”
路秾秾还在消化八卦,唐纭说着就从网络论坛切进微博。手指滑动屏幕没几下,忽然顿住。
“嗯?”
“怎么了?”
“我才要问你,你怎么又上热搜了?”唐纭诧异。
“哦,热搜啊。”路秾秾了然,猜是吃瓜吃到她头上了,淡定道,“被骂上去的。”
唐纭:“……”
还真是一上热搜就没好事。
粗略几眼,很快理清来龙去脉。原来又是段靖言,难怪呢。得罪当红流量就是这样,粉丝体量大,一人一句,她不想上热搜也由不得她。
唐纭比较在意她被骂的惨况,点进评论一看,她的微博里全是声讨大军,指尖滑动速度不由加快再加快,不忍直视。
“……你的微博评论简直没法看了。”
“骂得再凶我又不会掉块肉。”路秾秾不在乎,擡指抹掉颊侧快要越界的膏体。
唐纭继续刷微博,没几秒又喊她:“欸?那些人怎么连你和霍观起的恩怨都搬出来说?”
路秾秾还在匀另一侧脸颊上的膏体,听到这话动作一顿,睫毛颤了颤。
——霍观起。
路秾秾和他的“恩怨”,在望京这些人家的交际圈里,不算什么秘密。
最早最早,有人曾在某场宴会上看见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点不愉快。
当时以为是小事,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酒会、拍卖会又或是谁家宴客,但凡路秾秾出席,霍观起必然不到,反之,只要霍观起在哪,路秾秾同样也绝不露面。
大前年,路秾秾迷上油画,某次特意飞到巴黎,结果拍卖会前一天忽然听说霍观起要来,她一声不吭,直接飞回国。
前年望京“白鹭慈善晚会”,霍观起捐了最多的一笔,按照惯例,当晚的“璀璨之瞬”合影该请他站最中间,所有到场的大牌明星都会作为嘉宾和他站在一块,作为陪衬。就因路秾秾会去,霍观起早早捐了钱,却愣是连脸都没露,根本没出席。
这样你来我往,不止一两次。
最近的一桩就是去年唐纭二十五岁生日,她爷爷借着办宴会的由头亲自邀请,到生日当天,霍观起送来厚礼祝贺并为缺席致歉,到底还是没露面。
而路秾秾彼时就站在她身边,和她穿着闺蜜装,端着酒杯,一脸冷艳。
谁不知道她们两个关系好?
这些常被圈里人议论的谈资,传多了知道的也多,前两年网友们扒豪门逸闻时就吃瓜过一次。
眼下这些人疯狂拣着霍观起避开她的事件说,偏偏她躲着霍观起的事却当“看不见”,还整合出一个“黑料”合集,意味不明地补充几句,就成了她人品不好的“铁证”,到处扩散。
路秾秾沉默半晌,不知想到什么,道:“算了,我等会关评论。”
唐纭以为她坏了心情,把手机一抛,宽慰:“不看了,你也别想了。今晚想吃什么?我请!”
……
做完美容,找了个常去的餐厅。
落座点完菜,前菜刚上,唐纭她哥打来电话。
唐纭出去一圈,接完电话回来,端起杯子喝了小半杯,感叹:“真是绝了,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这话真没错。”
路秾秾不明所以。
唐纭告诉她:“我哥刚跟我说,霍观起回国了。你说说,下午我们俩刚说到他,人就回来了,这还真巧。”
“回国?”
唐纭点头说是:“我哥让我试试十周年庆典能不能请到他。要我说费什么劲,博唐影视虽然也是我们博唐集团旗下重要产业,可霍家又不搞娱乐这一块。”
“你哥让你请霍观起出席?”路秾秾挑眉。
唐纭怕她不高兴,解释:“是我家那些大人想请他,我没想啊!我早就下了邀请函,肯定要请你来的,哪还会自讨没趣吃他的闭门羹。”
路秾秾一笑,促狭道:“这么说还是怪我咯?都知道我跟你走得近,有我在,要不然霍观起未必不会给面子。”
“我哪时候怪你了,你可别挤兑我!”唐纭讨饶,想不通,“也不知道霍观起到底有什么魔力,长辈都喜欢他。我爷爷总拿他当榜样教育我们,烦都烦死了。”
好姐妹讨厌的人当然要一起讨厌。
唐纭深谙这个道理,向来坚定地和路秾秾站在一个阵营。
说话间前菜上桌,两人稍稍吃了几口。
“再说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唐纭执起餐具,没几秒,略带不满地撇嘴,“霍观起跟你不对付,不就是因为那年你不小心睡了他一回?气量也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