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扬决定了的事,哪管方明曦不愿意,一听肖砚同意立马拽着她去另一边开车门。
“我真的……”方明曦回神,不用两个字还没说,邓扬不由分说把她塞进车里。
“上去上去。”邓扬将她摁在肖砚身边坐好,“跟着我砚哥你就放心,绝对平安到家。”说着冲肖砚笑,“对吧哥,人就交给你了啊。”
肖砚瞥他一眼,没应答,只说旁的:“你准备怎么办。”
“没事。我再打两个电话,要真没有修车厂的人来拖车,这车就撩这儿,我让我朋友开车来接我们,明天再找人拖车。”邓扬答完爽快将车门推上,“行了你们去吧,我自己能划算好。”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站着的唐隔玉沉默好半天,忍不住出声,又是一贯的刻薄:“多金贵呀,这就她一个女的?”
邓扬回头,气不打一处来:“有完没完,你又干嘛?”
唐隔玉背靠路灯铁柱,双手环抱在胸前,不甘示弱瞪他:“我说错了?我站在这大半天你管过我没?哦,就她一个人是女的我不是?”
当着这么些人和她吵架又被她不留情地抢白,邓扬因无法反驳而略显尴尬,顿了顿,声音硬邦邦:“好好好你也回,要上车就上车,多你一个人坐不下似的!”
这一番对话,换做平时方明曦或许都不会入耳,听过就算了,可这会儿坐在后座和肖砚中间只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车里气氛又分外安静,弄得她也有些不自在。
——肖砚目视前方置身事外的模样,甚至比拉开驾驶座车门进来的寸头顺势打量的视线更磨人。
车窗外,唐隔玉冲邓扬翻了个白眼,音量低下来,“我才不坐,让她坐个够。”
“那你就别吵吵!”邓扬还她一个白眼。他就烦她这样,总是没事找事。她和他从小玩到大,一直是他交友圈的一份子,他的朋友几乎也都是她的朋友,往常四处玩,再玩再疯的时候都有,这不过是车坏了要在原地多待一会儿,对她来说完全不算事儿。她根本就没打算先回去,非要刺他两句,就是纯粹找方明曦的不痛快。
邓扬不再理唐隔玉,手撑在车框上,俯身和后座的两人说话。
“有什么事儿就和砚哥说,他跟我亲哥一样,没什么不能讲的,别跟他客套见外!”先跟方明曦说完,又对肖砚道:“开慢点啊砚哥。”
肖砚颔首,算是应过。
拖拉这许久,寸头终于开车。
城郊小道上的路灯光影被拉得很长,车轮沙沙碾过,车里明一阵暗一阵。
方明曦靠着车背,坐得有些僵。许久,她转头向车窗外,说:“有些原因,所以今天才和邓扬出来。”
寸头因她突然的解释倍感诧异,透过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她的表情不太清楚,只能看见侧脸柔媚的弧度。
方明曦保持着看窗外的姿势。十多秒直至半分钟,肖砚才出声“你不必和我解释。”
“没想解释。”方明曦说,“你帮过我一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你那天说的话我听到了,没忘。”
早从第一回在医院病房见面,他对她和邓扬就表达了足够的不赞成。更别提她欠他人情那天他说的话,已经很清楚明白。
他让她离邓扬远点。
玻璃反光将他的侧影映得越发清晰,方明曦不想看,微垂眼睑闭唇不语。
寸头的打量从方明曦身上拓展到肖砚那儿,这个看一眼,再看一眼那个,在他们来来回回。
肖砚没管他在琢磨什么,也未再接方明曦的话。
一路安静,瑞城渐渐开进视野。
开了二十分钟,寸头跟肖砚说:“砚哥,我是先送她回去再找个地方把你放下,还是……?”
肖砚说:“你不是要去找郭刀?直接开去。”
“那等下这车?”
“我开。”
寸头似是想说什么,想想这样最省事,便照办。
他们说话间方明曦没插话,但是寸头问她:“你去哪?”言毕马上把话吞回去,“哦对,邓扬说你回家——你家在哪?等会我有事,砚哥开车送你。”
他怕肖砚忘了问,有得拖拉。
方明曦报了个地址。寸头重复一遍,道:“好嘞,记得了。”这话是说给肖砚听的,提醒他。
又十分钟不到,寸头把车开到一个方明曦不认识的地方,边解安全带边叹气:“哎,突然接到电话从县里回来也来不及准备,就这么空手去看郭刀他爸爸……”
手机和烟装上,下车前扭头:“砚哥我先走了,你们小心着点。”
肖砚点头。
寸头下车,奔进一栋居民楼里,消失不见。
肖砚下车,绕到前面坐进驾驶座,没跟方明曦说一句,直接开车。
全程无交流,一路往方明曦说的地址开。到地方一看,肖砚默了两秒。
“这就是你家?”
“有余网吧”四个硕大的字映入眼帘,旁边是一家名叫“迎客来”的小宾馆,年岁不轻的灯牌亮着光。
“我家里人睡了,宿舍锁了门。这里离学校不远。”方明曦随意答了两句,拉开车门下去。
一只脚踏出去,顿了顿,“……谢谢。”
她倾身出去,迈开步并不回头看。
方明曦朝有余网吧走,上楼前在网吧另一端隔壁的小店买喝的。手伸向碳酸饮料,半路停住,换了一瓶一元的矿泉水。
付过钱,她边走边拧瓶盖,站在网吧楼梯外仰脖喝水。
身侧两旁骤然亮起光,将她的影子深深印在楼梯上。方明曦捏着水瓶转身,被刺眼的车灯照得眯眼,不得不擡胳膊去挡。
亮着灯的车缓缓朝她开,驾驶座的肖砚单手握方向盘,将车停在方明曦面前。
装潢粗糙简陋,除了几件家具没甚摆设,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异味。
大体一看,这家叫迎客来的宾馆,和名字的美好寓意并不相符。
方明曦进屋环视一周,掀开被子在床头坐下。
她玩了会儿手机,回头朝浴室的磨砂玻璃看,隐约透出一个高大人影。
肖砚给她开完房间,陪着上来后没走,进了浴室抽烟。
她稍看了看,收回视线,低头玩自己的手机。
浴室里传来铃声响。
肖砚站在洗手台边抽了半根烟,寸头打电话来问:“砚哥你在哪?我看过郭刀他爸了,还好,伤的不是很严重,我过来找你。”
肖砚把地址说了,“用不用我来接你。”
“不用。”那边寸头一听还是方明曦先前报的地方,道,“我自己过来就行。我跟郭刀说了,明天会和你一起去他们家看两个老人家。”
郭刀和寸头关系铁,好的从小穿同一条裤衩长大,寸头跟在肖砚身边以后,连带着肖砚也认识了郭刀。
但铁还是比不过他们铁,今晚去陂县厂里,郭刀突然打电话给寸头说他爸弄伤脚,从医院打了石膏回家。大半夜,寸头可以去郭家,肖砚却不好这时候登门。
寸头道,“砚哥你就在那等我,我拦到了车,马上到。”
他坚持,肖砚也没多说。
挂了电话,肖砚弹弹烟灰,重新叼起抽了一半的烟。
深吸一口,被长呵出的烟气蒙住半张脸,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迷起了眼。
而后,把火摁灭在并不太干净的洗手池里,肖砚将扭曲的烟丢进垃圾桶。
刚要出去,忽的听到奇怪的声音。他一顿,微微拧眉。
推开浴室门出去,那古怪的声音霎时变得清楚直白。
隔壁的叫.床声穿透单薄的墙板,灌满了整个房间。
肖砚的注意力却落在方明曦和她摆在面前的手机上。
“你在干什么?”
除了隔壁的动静,还有一道,源头是她的手机。
——隔壁真人实战的声音和她手机播放的娇媚音频交织在一起,较劲般纠缠。
盘腿坐在床上的方明曦听到他的问话,擡头看向他,无所谓地耸耸肩,笑了笑。
“网上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