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书龙笑得停不下来。
齐欢问:“那帖子是谁发的?”怎么这么缺心眼。
“我看看……”严书龙瞧了眼,发现是认识的,“六班的郑啸。”
齐欢一听,忍不住想翻白眼。
郑啸和张友玉一个班,这俩人都喜欢给她找事,十足十的活宝。
尤其郑啸,每次守校门,他都要给齐欢增添工作量。上个学期某天,他染了一头蓝毛来学校,差点把齐欢气死。
齐欢当时恨不得把他踢到护城河里去,咬牙训他:“你们平时暗戳戳染几根黄的就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搞这一头蓝色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想晃瞎谁?!你要气死校长是不是!”
齐欢没骂错。郑啸的头发被校长看见以后,校长把他抓到办公室骂了一天,连课都没让他上。
第二天早上进校门,齐欢见他头发变回黑色,刚生出一丝欣慰。谁知道才夸了一句,郑啸就兴冲冲把两边头发撩起来——
“欢姐你看你看!我把绿色都留在下面了,头发一盖根本看不出来!我昨天听你说才想到这个办法,聪明吧!”
当场把齐欢气得无语。
一听发帖的是他,齐欢真是连气都懒得生了。
“又是郑啸,他能不能不捣乱?”摆手赶紧让严书龙打电话给他。
左俊昊乐滋滋,说:“别啊,那帖子挺不错的,留着威慑威慑他们也好……”
话音刚落,感受到一道视线,他一滞。
以为是陈让,看过去,人压根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是纪茉。
视线对上,她先移了开。
齐欢发话了,严书龙当即给郑啸发消息:
【兄弟,你可别再作了。当心值日队打明儿起只守你一个人。】
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
贴吧的事暂时跳过,几个人聊起别的话题。
没几分钟,看帖的严书龙又说:“这怎么还没消停。”
“帖子还在开,还在刷?”
“不是。是之前那个帖子,有好多新回复。楼盖得可高了。”严书龙说,“就那个敢不敢去敏学喊话的那张。”
到敏学发帖问敢不敢来一中喊话的那位,跟跑去一中发帖的郑啸对呛。
回帖说:
【陈让是我们一中的人,关你们屁事。】
郑啸不甘示弱,回他:
【陈让被齐欢看上了,凭什么不能提。】
一帮吃瓜群众,围着两人不停跟楼。
因为是在一中吧,下面回复的多是一中的人,纷纷帮腔:
【被敏学的人看上了就是敏学的人了啊?太霸道了吧,问过陈让了么你们。】
还有很多人说:【一中喜欢陈让的人多了去了,比齐欢更喜欢陈让的也不是没有,你们敏学的嘚瑟什么,话别说的太满。】
乱七八糟瞎起哄的,什么都有,还有胆大的趁机发帖给陈让表白。
严书龙问齐欢:“欢姐,什么感想?”
齐欢扯嘴角笑,一派淡定:“一群人上蹦下跳,当心别被老师逮了。贴吧不止学生在看。我是不怕,其他人自己掂量。”
见她没放在心上,没得热闹好瞧,严书龙收了手机,其他人也不再聊这个。
吵吵闹闹玩了半晚上,外边天黑,星星开始冒头。
厕所被占,陈让去阳台抽烟。齐欢坐着无聊,出去找他说话。
烟气氤氲,从他指间缭绕飘起,她胡乱扯话题,他随口应,有一搭没一搭说着。
聊着聊着,她突然话锋一转说起贴吧。
“刚刚那帖子大战,挺逗的。”
陈让说:“你倒是一点都不觉得不自在。”
“没什么好不自在的。”她道,“不过,有一点让我很不爽。”
“比如?”
“其实吧,以前我根本不知道你。”齐欢没答,反倒突然扯起无关的话题,“虽然你成绩比我厉害,而且去年,高一下学期全城统考还赢了我。”
在敏学搬到他们学校旁边之前,高一一整年,她根本不知道陈让是谁。
她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陈让应得平淡,听她说。
“我虽然死皮赖脸,很厚脸皮吧,天天缠着你,我自己也知道。但是啊,我这种人。”她顿了下,笑,“我根本不在意别人优不优秀,我从来只要确定,知道自己很优秀就够了。一直都是这样。”
“我觉得自己超棒的。”
她说:“所以哪怕你比我厉害,以前我是真的对你一点了解都没有,从来没有关注过。”
同在禾城,中学圈子其实就那么大,小学毕业升初中,初中毕业升高中,人流转来去,兜兜转转或多或少都认识。
她齐欢,天生骄傲,不是谁都能看进眼里。
这个学期是个意外。而陈让,是个例外。
“你说这么多,跟贴吧有什么关系。”陈让出声。
“当然有关啊。”齐欢说:“就像我对别人优不优秀没兴趣,别人喜不喜欢你,我同样没兴趣。但是——”
“那些人讲,多得是人比我喜欢你,这一点我就不能忍了。”
“……”陈让皱了下眉,“你看帖,就只记得这些?”
齐欢反问:“不然还要记得什么?”
她忽地一下扯住他的衣袖,叮嘱:“你记住了哦,她们光会说,又不敢到我面前来比比。都是假的。”
有点点焦灼的较真语气,这种别人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无关紧要的闲话,她反而很认真计较起来。
那张脸,白盈盈月光照映下,莫名让人有些晃神。
陈让眼神闪了一瞬。
“要是有人拿着个骗你,你可千万不能上当。”她靠近一点,又扯了扯他的袖子。
陈让皱眉,但没挣开她的手。
“要记住,记住。”她揪着他的袖子不放。
“你很啰嗦。”陈让别开头,看向别处。
下一秒,他撇了下嘴角,说:
“……知道了。”
她一怔。
齐欢顿了好久。
而后,那双眼睛里,盛满的皎白月光,丝缕喜悦,因他简简单单的这三个字,就那么一下子,全都欣然荡开.
周四傍晚,晚自习之前的空档,齐欢翻墙溜进一中去广播室找陈让。
陈让在桌后看书,齐欢扯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你又来干什么。”他翻页,没抬眼。
“无聊嘛。他们都出去吃饭了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在教室写作业……我还想你会不会不在,没想到雷打不动啊。”
他没吭声。
齐欢从口袋掏出一张折叠的卷子,指着一道题目给他看,“这题我解得怎么样,刚刚做的。”
他看完,三个字:“一般吧。”
“这还一般,解得很好了。”她不服。
停了停,她问:“我给你发消息了,你为什么不回啊。”
“我没看。”
陈让说着,拿出手机。有一条未读的消息,是二十分钟前她发来的。
【那家意乐面包店的东西你吃过没有?】
“没吃过。”他当场答,“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我想告诉你,它家的东西好难吃,你千万别吃。我晚上吃了个它家的面包,差点吐了。”
“……”
“你干嘛不说话。”
“我要说什么?”
“好吧。”齐欢无奈,“我就是跟你说一下,别嫌我烦。”
吃到难吃的东西,想告诉他。
解了一道了不起的题目,想讲给他听。
一点点小事,都要拿来跟他说,跟他分享。
她好像总是这样。
陈让看着书里整齐排列的字,持着纸页边缘,手指不自觉用力捏了捏。
齐欢碎碎叨叨扯闲话,陈让慢慢敛了神思,目光落到她嘴上。
“……你喝了油?”
“什么跟什么,这是唇膏!”齐欢瞪眼,强调,“很香的,怎么会是油,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他哦了声,收回目光。
齐欢看他几秒,忽然用指尖戳他。
陈让道:“干嘛。”
“要不要尝尝?”她挑眉,非常不要脸地冲他撅嘴。
陈让还没说话,外边突然传来脚步声。
齐欢一愣,之前的阴影浮上来,下意识就猛地蹲下,往他腿边缩。
“有人在?”
推门而入的是两个值日生。
一看陈让坐在桌后,两个值日生反应不同,都认识陈让,但其中一个明显是高一的,没什么经验。
“这位同学,离广播站开播还有十五分钟,你是广播站的也不能坐在这里……”
陈让转着笔:“你去问问教导主任,我能不能坐在这。”
另一个值日生是高二的,从开门之后,急得只想快点走。
陈让常年稳坐第一宝座,每到各个学校较量的时候,他就是一中的招牌,拎出来是力压各兄弟学校顶尖学生的存在,给校长脸上添了多少光彩。
使用广播室的权利,毋庸置疑,当然是有的。
高一的学弟还想和陈让说什么,那位老油条绷着背,走进来随便绕了一圈打算走完过场,赶紧撤。不想,要出来时蓦地瞥见陈让脚边蹲着一团人影,手还扯着陈让膝盖的裤子——
陈让一个眼神扫来,黑漆漆的眼睛,让人背脊发凉。
老油条一个颤栗,快步出去,使出喝奶的劲扯学弟。
“走、走吧!没什么问题,不用看了我都检查过了!”
……
高一学弟被同组的值日生拽着走得飞快,走过拐角,走出好远,才挣开他的手。
“你拉我干什么?还没检查完……”
老油条憋了一肚子气:“你脑子有坑啊?!陈让待在广播室就待,老师都不管,你说那么多干嘛!”
学弟微愣,“可以这样?”
“你别说没听过陈让的名字?”
“听过,但是我不知道……”
老油条皱眉,“反正就记住,他的事别去管就是了。他们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
学弟似懂非懂。
老油条斜他一眼:“而且,你知道刚才广播室里还有谁?”
“还有别人?”
“隔壁学校那个齐欢在里面!就蹲在陈让腿边!”老油条白他,气得叹了声。
“齐欢……”学弟有点懵,“我听过一点。但是她不是隔壁的么,为什么会在……她和陈让在里面……?”
“鬼知道!”老油条扯他,“小声点……”
……
一阵风吹过,一中的角落,从不消停的傍晚开始,热闹的小道消息不知从何而起,吹遍了各个年级。
从“值日的看到隔壁齐欢在广播室里,和陈让一起”,到“有人看到陈让和隔壁齐欢在广播室约会”,再到“听说陈让和敏学的齐欢在广播室待了很久,被别人看到了”,继而又是“听说陈让和齐欢在广播室接吻被看到了!哪个广播室?就是我们学校广播室!”……
直至最后,当晚自习时,严书龙拿着手机来找齐欢,给她看两校贴吧里传的消息时,毫无根据的八卦已经演变成了——
“听说下午陈让和齐欢在一中广播室接吻!齐欢坐在陈让腿上,两个人抱着亲了很久,被人看到了!至少有半个小时!”
“……”
齐欢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