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清华,一年一度开学季。
即将毕业的大四老生又开始迎接新生入学,搬箱子的搬箱子,介绍校园的介绍校园,更有许多千奇百怪的社团在宿舍楼底下拉横幅、摆小摊,抢着在学弟学妹中招兵买马。
“各位同学,袁家拳了解一下!强身健体,精忠报国来!保护妹子,伸张正义来!”
袁帅照旧穿着紧身的工字背心,露出一身精壮肌肉,站在桌子上手卷着大喇叭吆喝。大一新生们被他的颜值和身材震撼到,纷纷凑过来问他要报名表。
邬秀叹口气。
今天是新生报到第三天,她的口笛社团前依旧门可罗雀,连一张报名表都没发出去。唉,现在这个时代,学这种民族乐器的真是越来越少了,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小众乐器。
她沮丧地收拾了下摊子,准备回宿舍去。袁帅正给一波接一波的小迷妹们签名,百忙中挥着胳膊朝她喊道:“秀秀,你等我送你,这些表格很重的哎!”
“算了吧,大帅哥!你还是招你的徒子徒孙好了!”邬秀无奈嗔道。
她高估了自己,觉得女生宿舍楼不远,平时也就五分钟的路,却没想到此刻自己两手各提了两百份宣传单页,没几步手指就被勒得通红,不得不停下休息。
“要不要我帮你?”一个略低沉的男声响起。
邬秀抬头,对方是一个很俊秀的男孩,很高,偏瘦,穿一件质地精良的白衬衣,手里提着行李。
应该是刚报到的大一新生。邬秀想。
不知为何,邬秀觉得这个人很熟悉,似乎早在哪里见过。他的眼睛很明亮,这让她想起自己的家——那个美丽的海边小镇,还有那洒在海滩边的皎洁月光,璀璨星辰。
“你要去哪里,我帮你提回去。”男孩又道。
邬秀刚要说好,却瞥到男孩的另一只手上拄了一根手杖。“呃,不用了,我……我等我朋友,他一会儿就来。”
任战微微蹙眉,“你是觉得我帮不了你?”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新生,我是学姐,应该是我来帮助你,再说你的腿也……”
“我膝盖有点小问题,但不妨碍我提东西。东西给我,你帮我推行李,女生宿舍笔直往前是不是?”
任战口气强硬,他不由分说收起了折叠手杖,从邬秀手里接过那两袋沉重的物料,一只手提着,另一只手提着自己的行李,大步向前走去。
邬秀看着任战背影。
他的膝盖确实有问题,离开了手杖,走路便显得吃力。但他依旧走得很快,逼得邬秀不得不快步跟上。等到了宿舍楼底下,任战背上略湿,邬秀也有点喘。
“谢谢啊。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任战,天文学系2018届新生。”
邬秀调皮一笑,顺手递上一张口笛社团报名表,“我叫邬秀,比你大四届。任同学,大学生活很无聊,要不我教你吹口笛,陶冶下情操啊?”
任战俊脸微红,“这个我……”
“别我了,快填吧,一对一,小姐姐我亲自辅导哦。”邬秀拿笔塞在他手里。
像是怕他反悔,他一填完,邬秀便立刻抢过报名表,语速极快道:“今晚第一次上课,天文馆楼顶,不见不散!”
她一口气奔上四楼,奔到窗前,不舍地想再看一眼他的背影,却发现任战根本没走。
他正仰着头,在一排排窗口前寻觅,看到她,目光便停留住,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吓得邬秀立刻把头缩了进去。
完了完了完了,都大四了,还如此恬不知耻地去撩新来的小学弟,简直为老不尊,油~~~
邬秀为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晚餐时候,任战照旧低头吃着白饭。
“妈,今天晚上天文馆能清场吗?”他突然道。
“清场?今天是天龙座流星雨哎,系里很多同学都要去楼顶观测的。”任平生道。
任战舀着白菜汤的手一滞,闷闷道:“哦,那算了。”
易烟雨听出儿子那句“算了”之后似乎另有隐情,追问了一句道:“小默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任战默了默。
“我想在那里——约会。”
最后两个字是他用鼻音发出的,整个头已经快埋到米饭里。
聪明的父母立刻就听懂了,互看一眼,爽快把钥匙丢在桌上——
夜幕降临。
邬秀穿了漂亮的裙子,秀发披肩,独自登上天文馆楼顶。
她一下午都在懊悔,竟约了任战在这里上口笛课。
自己这个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今晚是天龙座流星雨的观测日呢?再过一会儿这里恐怕就要被老师和同学占满,搭起五颜六色的帐篷,通宵开打狼人杀。到时候,别说口笛了,就是说句话都得扯着嗓子吼,真是什么浪漫都没有了。
可是奇怪,她从一楼走到三楼,都没有遇到一个人。
是自己来得太早吗?
任战呢,他真的会来吗?
四周很安静,天文馆的楼顶上,传来悠悠口笛声。
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任战正低头吹奏,那一首《白月光》。
“邬秀,你来了?”他停下,月光下翩然而立,朝她微笑。
“原来你也会。”
她有些尴尬,自己还硬拉着他来参加社团,可他的琴技显然比自己还好得多。
“会一点点。小时候去过一个南方小镇,在那里学会的。”
邬秀眼睛豁然一亮,“你说的那个小镇,是不是玄月镇?你的膝盖……也是在那里弄伤的?”
任战点点头。
他像是误解了邬秀的意思,忙解释道:“我不是一直要用手杖,这两天天气不好,老伤有些发作,平时是可以正常走路的。”
邬秀神情激动,明明在笑,眼眶却湿润了,“不是的,是你救了我的!还记得吗?那天在山上,你用石头砸昏了那个色狼,救了我!呵呵,你现在好高,我都认不出来了!”
“你就是那个小姐姐?”任战也意外极了,“你来了北京?”
“对,我来了北京!我一直在找你,我阿爸阿妈特别感谢你,说你年纪那么小,却那么勇敢。任战,如果没有你,那我这辈子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任战腼腆地笑。
他有勇气去面对恶人,此刻却不敢去握女孩的手。
天空越发的明亮起来。像是在深蓝色的底盘上,洒满了无数碎钻。那些明亮的小东西慢慢往下沉,终于拖着亮晃晃的尾巴,一颗接一颗地坠落下来。
“听说对着流星雨许愿特别灵。”
“要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许愿才会灵。”
“可我没有口袋啊。”
“用我的。”
他终于有了借口,冠冕堂皇抓起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
任战/邬秀,祝你拥有流星雨般刻骨铭心的爱情!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