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定下了周末之约,邬秀每天都高兴得像小鸟叽叽喳喳。她现在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神,莫名其妙地笑。倘若被发现,又立刻心虚地低下头,红了脸。
虽然是我提出的,却还是任战主动约我的。他请我做向导,参观小镇风光。这算是约会吗?唔,管他呢,这件事本身就够浪漫了。隔了七年,却说好了一起出游,我要是告诉同学听,一定羡慕死她们了!
对了,我要带他去哪些地方呢?山上的玄月寺肯定是要去的,我要保佑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还要去镇上的图书馆、咖啡厅,对了,晚上再去夜市吧,那里吃的可多了!
邬秀一边想,一边捂着嘴咯咯笑,一不留神竟然坐过了站。
下车时,已经到了小市场门口。万财婶正挺着肚子,笨拙地搬着一个大纸箱。箱子很沉,她抬到一半便没了力气,箱子眼看着便要掉到地上。
邬秀吓了一跳,眼明手快扶了一把,嗔怨道:“万财婶要小心啊,这种重活以后就别干啦。”
万财婶凄楚一笑。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邬秀的明媚作对比,她今天的气色看上去比平常更差,一手托腰,一手不自禁地在腹上揉着,隐忍着痛楚道:“我不干谁干?反正是劳改犯的种,倘若这孩子以后不学好,还不如现在就别生。”
邬秀面色一尬。
倪万财坐过牢她是听大人说起过的,但什么原因却不知道了。何况她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乍听别人向自己抱怨男人,真不知该如何接口。
她只好低着头,卖力地搬箱子,没话找话道:“万财婶,你进这么多手机壳啊,这回头要卖不掉可就亏了。”
“亏不了。诺基亚这个手机壳儿卖得可好了,趁现在便宜,我就多进点儿货,囤着慢慢卖。”
“可这牌子没多少年就淘汰了呢!”邬秀想起任战的话,“科技发展得可快了,以后的手机都能发照片,还能上网、买东西、订外卖……”
“呵呵,哪儿有那么神啊?照这么说我们都不用出门了,一个手机都搞定了。”万财婶嗤之以鼻,转身去和送货的结账。
邬秀捧着箱子,独自走到铺面里,却看到倪万财也在。
他坐得很低,整个人都缩在柜台后面,只看到胸口以上。
邬秀嫌恶地一皱眉。
“原来万财叔也在这儿呢,我看阿婶一个人在外面卸货,还以为你不在呢!”邬秀故意大声道。
她极不喜欢这个倪万财。
倒不是因为他坐过牢,阿妈关照自己一定要远离他。而是这个人本身面目可憎。特别是当他一双三角眼瞧着你的时候,那感觉就像刚刚吞进一只全须全角的蟑螂,恶心到毛骨悚然。
倪万财恍若未闻。
他又开始用那双眼睛死盯着邬秀,脸上的表情奇怪至极。
“万财叔,你……你干什么?”邬秀被他看得很不舒服。
倪万财仍旧没有回答。
他像是中了邪一般,蜡黄的面皮上泛出奇异的红光,一双三角眼直瞪瞪地望着邬秀,口里发出阵阵低喘。
邬秀倒担心起来,倪万财的样子太古怪了。她看过有人当街发过癫痫,跟他有点类似,不禁紧张道:“万财叔,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帮你叫阿婶进来好不好?”
“啊,秀啊……啊啊!”
倪万财更丧心病狂,仗着小市场劲爆的口水歌音乐做掩护,竟不管不顾地呻吟起来!
万财婶刚踏进摊子,一见此情形脸色大变,立刻把邬秀连搡带扯推到门外,厉声道:“出去!你给我出去!”
邬秀不知所措,委屈道:“万财婶……”
“滚!永永远远都不要再来我这里!”怀孕的女人像是失心疯了,尖着喉咙,用尽力气把她推出大门。
直看到邬秀走远,她才全身被抽了筋一样,沿着墙壁慢慢瘫倒。
屈辱的泪,汹涌滚落下来。
铺子里,厚颜无耻的男人已经射了,胡乱找了块布擦手,抽起事后烟。
万财婶几乎是朝他扑过去,拼命夺过已沾了白色黏液的宝宝衣,哭道:“你这个畜生!你还是不是人?你……你竟然对着秀仔做那种事!”
倪万财厌烦地一甩手,压低声音道:“叫什么叫!你个扫把星,你要及得上秀仔的一半,老子就来艹你!”
他下手毫不留情,万财婶被他推了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柜子的尖角上。她顾不得自己,挣扎着站起又急急扑过去,拉住倪万财的手,拼命摇头,“我求你!万财我求你,你怎么欺侮我都好,不要打秀仔的主意啊!她还是清清白白的闺女,你要搞了她,我们倪家都要遭天打雷劈的啊!”
“嚷什么!”倪万财反手握住她,看似亲昵,实则却连她纤细的手骨都快要捏断了,狞笑道:“臭婆仔,你老公我快憋死了!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人家啊?”
“万财,我求你不要啊!你已经有过前科了,如果再犯的话,一定会被重判的!我是……我是心疼你,我不想你再进去啊!”
倪万财阴鸷一笑。他恶毒地盯着自己老婆,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
“心疼我,那就好好伺候我。伺候好了,兴许我就绕过秀仔一码呢!”他拉上柜台前的帘子,伸手摸进她裤裆——
“有人在吗?”柜台前有人问。
“哎,什么事儿啊!”袁梦揉着眼睛,懒懒道。今天生意不好,她正躲在帘子后打盹儿呢,一睁眼却看到一个眉目清秀的高个青年站在自己柜台前。
“啊,是你啊!”袁梦一下瞌睡全无,跳起来笑道,“怎么样,充电线好不好用?”
任战道:“谢谢,很好用。”
“那你这次还想买什么呀?总该买我一双人字拖了吧,要不带包酥糖也行啊!”袁梦狡黠道。
“两样都买。”任战淡淡笑道,“不过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什么?”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万财婶的人?七年前,她就在你这里摆摊子。”
“没见过。七年前,我才十三岁。”袁梦脱口而出。
“可她不是留了一箱子充电线和手机壳给你吗?”
“那是她扔在仓库的,又不是亲手交给我的。我来的时候,这个铺位已经空置很久了。”
“那算了。”任战眼中明显闪过失望。
“哎,别走啊!”袁梦情急下抓住他的手,又尴尬放开,低着头害羞道,“她那个纸箱子里还留着一个……一个日记本,或许能对你有帮助。”
“真的?你能拿给我看看吗?”
“嗯,不过现在不成,时间久了,我得去仓库里好好翻,恐怕得花些时间。这样吧,你晚上来。晚上八点,我在门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