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我,”阿沫原话说,“他晃头晃得太有规律,晃得我头晕。阿姐,你要帮我在父王面前作证,我是晕倒的,不是睡着!”
阿沫在无涯的课上“晕”倒三次以后,就再也没去过。
好了,现在剩下大把大把的时间,除了去厨房偷点儿吃的,去海里游个泳什么的,仍是剩下大把大把。不过没关系,阿沫从来不会让自己闲着。
她开始打开自己随身带来的那么多箱子,愉快地捣腾起来。
首先,她决定帮阴钥做个眼罩。
她问过她,她那只眼其实很神奇,叫天眼,可以观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也因为如此,她年纪虽小,但在冥界的地位却很高,甚至传言是下一任冥王的人选。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眼睛,当然要好好保护才行。整天用刘海这么盖着,多不卫生!要是发炎了,还不把前世今生给看走样了?
她把织女发给她们用来缝绢帕的布给用来缝了一只眼罩,针脚虽一般般,也没有招蜂引蝶,但重在实用。
阴钥高兴极了,当场就把那讨厌的刘海扎到脑袋后面。然后大家一致认为,阴钥露出脑门后,煞气减少许多,竟然还挺阳光的。
阿沫也很高兴,尽管她那期女红课是不及格,但她并不在乎。
她积极地开始筹备她的第二个计划——她要帮安娜做一架轮椅。
这个可爱的人鱼公主,每次行走都要靠四个小书童擡着,因为怕麻烦别人,总是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这样除了上课,她基本就一个人闷在房里,错过了很多大家在一起的闲暇时光。
她已经不能说话了,如果连行动都限制了,岂不是太无趣了吗?所以一辆能让她自己掌控的轮椅绝对是太必要了。
这件事确实还费了阿沫一番脑子。
首先,它不像以前做给沅婆婆的那种那么好做,安娜的下身是鱼尾,没有着力的地方,说说是椅,但其实要能让她躺着,得是个轮床。
其次,这轮床里面还必须盛有一定量的海水,让她鱼尾上的鳞片保持湿润,否则时间长了,就会干涩得难受。
最难的是,从她们住的山水间到上课的听涛小筑,中间颇多曲折,光台阶就有七处、一百二十级,怎样设计出一个能走台阶的轮床,也是难题。
阿沫倒是不怕难题,越难越有挑战。她是个有决心的人,定下来的事情,就不会轻言放弃。
她苦思冥想了三天,又结合以往做轮椅和战车的经验,画了初步的图纸。
然后,又花了三天的时间,修改细节,推敲可行性。
接下来,便是找材料。
在她们住的山水间后面,有一片竹林,郁郁的翠竹连成一片,一根根苍劲挺拔,在风中摇曳婆娑。
阿沫很眼馋这些翠竹,用来做轮床是最好,可她又有一些犹豫。
因为刚来第一天,无涯就告诫过她们,观池书院哪里都可以溜达,唯这片竹林是禁地。
除了无涯,连那些授课的先生都不可以进入竹林,更遑论学生。
可是不去归不去,好奇心还是有的。晚上大家做了功课洗了澡,就会聚在一起瞎聊。有几次的话题,便是关于这片竹林。
“竹林闹鬼!”白佳佳信誓旦旦说:“有一次,我睡到半夜里饿了,想去厨房偷点吃的。经过竹林,却看到有个白色的人影,把我吓个半死,可是等我再睁大眼睛,那个白影却完全不见了!”
灵真道人的女弟子卫岫,也就是第一次上调香课就被弄得一身臭鱼味的那个,脸红红道:“我说那个竹林,多半是夫子用来养小妾的吧,我还有几次看到他一下课,就急急忙忙往竹林里去,多半是会相好的去了。”
女孩们都笑起来。
她们也就停留在说说笑笑的程度罢了,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提议说要夜探竹林,来个冒险之旅什么的,甚至包括阴钥都从没想过。女生么,毕竟都是乖乖的多数,更何况,这里本来就是淑女培训班,没有谁想特立独行。
不过呢,呵呵,叛逆的也不是没有。
阿沫也好奇,但她迟迟未行动,倒不是害怕竹林闹鬼,而是觉得毕竟这是人家夫子的地盘儿。夫子说让她们别去,那就尊重他的呗。
不过现在么,既然需要几棵紫竹来为安娜做轮床,那这个夫子的就先暂时靠边站一站吧。
反正,砍几棵竹子罢了,并不会偷窥到你什么风流事吧。
阿沫找了一个没有风的下午,偷偷地埋伏到了竹林边。
第一天,她没有动手。
而是耐心地等了一下午,一边勘探地形,一边观察竹林那头,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什么都没有发生。
很好。
第二天,她便带来了斧子和锯子,老实不客气地砍了三棵大毛竹,拖回去了。
第三天,轮床做成。
她喜滋滋地推去给人鱼公主,小安娜又惊又喜,激动地拥抱了她,眼里简直闪着泪花。她们一群女生七手八脚地帮着盛了点海水在轮床里,又把安娜放置在里面,一起推到听涛小筑。
阿沫的这个设计真的很有创意。
她用了三个小轮子代替一个大轮子,像风车一样绕着一根轴转动,再高的台阶也能翻越。
轮床比较长,她每边安装了三个这样的轮子,轻轻松松从山水间,将安娜送到了听涛小筑。
安娜打着手语再一次对阿沫表示感谢,“谢谢你,这样我就再不用叫人擡来擡去了!”她有点害羞。
阿沫笑了。
经过这两件事,女学生们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怀着戒备、摆着谱儿,而是笑笑呵呵地玩成一团。
阿沫也很开心,她觉得,书虽没学成,但总算还是有了点收获的嘛。
眼罩和轮床做成,阿沫又陷入无所事事的悲惨境地。
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这些课实在让她听不下去,观池书院又三面环海,一面背山,周围也没个市集什么的可以让她逛逛,实在闲得她龙骨都发痒了。
有一天,她去找阿湘闲扯。当时,她正百无聊赖趴在阿湘的床上,用手撑着下巴,看阿湘整理她永远都理不厌倦的衣橱。
阿湘看着自己的裙子和珠钗,叹了口气,道:“阿沫,当时我怕咱们路途遥远,不好意思带太多的衣裙来。现在想想,还是后悔了。”
阿湘接下来说的这句话,让阿茅塞顿开。
阿湘说的是:“阿沫,我数来数去,还有三十七条裙子未穿过,二十八件珠钗未戴过,假如每天都不重样的话,你说我还能撑几天?”
啊,阿沫脑中灵光一闪!三十七条裙子,搭配二十八件珠钗而不能重复,一共有多少种搭配方法?
阿沫一下激动地跳起来。
这简直太有意思了!
她紧紧地抱住姐姐,“太好了!阿湘,你实在太可爱了!我接下来的日子终于可以不无聊了!”
第二天一早,阿沫居然破天荒地去上了夫子的课。
“夫子早!”她笑嘻嘻地坐在位子上,把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无涯看到她,吓了一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阿……”
“是阿沫啦!夫子,”阿沫脸皮厚比城墙,竟然还很有些责怪人家,“也不过就没来几次,夫子居然连我名字都忘了!”
无涯倒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道:“阿沫今天,呵呵……来啦?”
“嗯嗯,”阿沫眨眨亮闪闪的眼睛,狡黠道:“阿沫因为有问题不懂,所以想请教夫子!”
“哦,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好事!”无涯似乎也有些激动。快上课了,班上的同学基本都已经坐好,无涯清清嗓子,和蔼可亲道:“阿沫同学,请问。”
阿沫微微一笑,朗声道:“假设有一天,夫子拘了一名恶鬼、一名凡人、一名女施主正要度奈何桥,但奈何桥年久失修,每次只能承受夫子和另外一人的重量。可偏偏这三人都太不自觉了,只要夫子一不在呢,恶鬼就要吃了凡人,凡人就要调戏女施主。那么,夫子该怎么样才能把这三人送度往生呢?”
整个听涛小筑一片肃静。
无涯的白胡子抖了抖,眉毛也抖了抖。
这他妈什么鬼题目?
阿沫看到无涯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十分得意,面上却谦逊道:“阿沫愚钝,百思不得其解,求夫子赐教。”
无涯半晌后回过神来,清咳两声,尴尬道:“嗯,阿沫这个题目十分的好。不过,不过夫子今天上课的内容也十分多,我们先上课,等明日……明日夫子为你解答。”
阿沫佯做天真地点头答应,肚中却差点笑岔气。
整节课,无涯竟破天荒地没有晃脑袋。
第二天一早,她同样早早到了学堂,而夫子也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