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书房内,老丹特坐在木椅上,慢条斯理的点燃了一根雪茄,放在口中浅浅吸了一口,吐出一片浓郁的烟雾,他半眯双眼,似沉思似沉醉。
“格拉帕香草芳香的TOSCANELLO,这可是只有在意大利才能品味到的经典,你真的不尝试一下吗?”
洛景明淡淡开口:
“抱歉,我已经戒了。”
老丹特闻言低低笑了起来,摇头感叹道:
“Lone,你真的变了,变成一个有弱点的人了,想当年的你是多么无懈可击,完美无缺!”
“我不是来找你叙旧的,”洛景明轻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他在哪里?”
他确实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但也更加不是鲁莽冲动的人,昔日旧金山的恩怨早已是过眼云烟,之所以选择以身犯险前来赴约,不过是因为那封信的末尾问了他一个问题——想不想知道洛青阳的下落?
老丹特不答反问:“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吗?”
“如果我不相信卡塔尔罗家族,那么十年前我就不会找你合作。”
“哈哈,”老丹特夸张的笑了两声,自嘲道,“没想到如今这个金钱至上的时代里,还有人相信卡塔尔罗家族的声誉。不过,好吧,年轻人,你赌对了,我一直都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你知道我离开之后,这些年美国的家族生意都是我的侄子保罗在打理。上个月保罗告诉我,他的属下去越南办事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很像他的人。”
“越南?”洛景明微微挑眉,“我竟不知道,卡塔尔罗家族什么时候和越南帮化敌为友了。”
“不要误会,我的朋友,”老丹特弹了弹烟灰,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这只是为了执行一项古老的传统仪式而已。”
黑手党集团绵延至今历史悠久,依靠的并不仅仅是家族成员,想要发展壮大,自然也要吸收外人。凡是经过严格考查的外围成员转为正式党徒,都要遵循旧礼,举行入会仪式。与洪门的斩鸡头拜关公相仿,仪式上新党徒用匕首划破手指,将血滴在一张天主教圣人的画像上,而后将画像焚烧,发誓永远效忠家族。
然而为求郑重其事,仪式所需要的天主教圣画要求很高,采用名画真品已是不可能,而美国高仿名画的价钱太贵,近些年来意大利和美国等地的黑手党都选择从亚洲地区购买名画赝品。而亚洲尤其是东南亚一些地区也由此看到商机,很多村落整村整村的开工,专门从事名画仿制。
保罗的属下这一次去越南,就是到越南南部一个西贡河畔的名画仿制村去看货。
“但只是匆匆一眼,他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他。”
洛景明沉吟片刻,问道:“是谁认出他的?”
“安德鲁。”
“当年跟在你身边的安德鲁?”洛景明微微一笑,“对他来说,一眼足够了。”
那是个非常精明能干的西西里男人,当年是老丹特身边最器重的左膀右臂。
老丹特与洛景明相识已久,自然知道他越是不动声色,越是胸有成竹,不禁摇头笑道:
“谁想与你为敌一定是上辈子犯了大罪,可怜的小子。”
“说吧,丹特先生,”洛景明淡淡开口,“千方百计把我引过来,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的身份行踪在有心人眼中不是秘密,想要他命的人不是找不找得到,而是端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女儿婚礼云云不过只是个幌子,丹特费尽心思告知他洛青阳的下落,一定别有所图。
卡塔尔罗家族的声誉也好,老丹特的人品也好,不是不能相信,只不过真心实意相信的人,想必早就死得渣都不剩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不用太紧张,我的老朋友,”老丹特按灭了手中的烟蒂,幽幽叹了口气,
“我现在只想种种葡萄卖卖酒,多陪陪亚丽珊卓,在巴勒莫的这片葡萄园里安度晚年。之前我雄心壮志的在美国打拼那么多年,错过生命中很多更重要的事情,现在回头想要弥补,却已经晚了。”
洛景明沉默,关于老丹特的家事,他也多少听说了些。
十多年前老丹特本来有妻有子家庭美满,后来某一次暗杀中妻子替他挡枪不幸遇害,几年后儿子为情饮弹自杀,他在监狱中服刑时大女儿患绝症去世,而今从小就被送回意大利老家长大的小女儿亚丽珊卓,是他仅剩的家人。
“安东尼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对他寄予厚望,没想到他会被一个女人所骗,葬送了自己。”老丹特面无表情道,“这是一个圈套,是我连累了他。”
“你是说——”
洛景明微微皱眉,洛青阳既然能藏身越南,肯定是和昔日旧金山的越南帮有所勾结,老丹特如此说,那么洛青阳投靠的人应该是——
“没错,”老丹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阮少雄的那个女儿潜逃回了越南,东山再起,她现在在西贡河混得风生水起,是越南大名鼎鼎的‘女毒枭’。”
洛景明垂眸,不冷不淡的笑了一声,“看来你是想借刀杀人?”
如今丹特百兽之王归隐山林,越南之远,鞭长莫及,于是就想借他之手去铲除仇人?
老丹特不置可否,“洛青阳已经投靠了那个女人,如果你想动手,是绕不开她的,更何况你与那个女人之间也有一笔杀父之仇要算,我们一直都站在同一战线不是吗?”
空气中弥漫着拉帕香草的味道,洛景明一言不发,只是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桌上那只老式打火机,点火,甩灭,点火,再甩灭。
“我没有说过要动手,”他云淡风轻开口道:“即使真的是他又如何,毕竟他远在越南,毕竟他是我的亲堂哥。”
老丹特却不以为然:
“无动于衷是Mr.Lone的性格吗?你的堂哥当年从你眼皮底下逃脱,你真的能放过他?”
“可是十年了,丹特,你不再是卡塔尔罗的GodFather,我也不再是唐人街的Mr.Lone了。”
洛景明笑了笑,悠悠道,“我现在,只是个商人,清清白白的商人。”
谭孤鸿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了,那是顶级的意大利葡萄酒,珍藏特酿,度数非常高。她酒量尚可,虽然不是千杯不醉,但是有一个特点,就是即便喝醉了,面上也没反应,脸不红气不喘,看起来像没事儿人一样。
亚莉珊德不太满意,和女孩儿们起哄着,让她不许再喝了,换一样惩罚。
谭孤鸿实在不想和那几个衣服脱得快没了的肌肉舞男发生什么肢体接触——其中一个还穿的是丁字裤!选来选去,只好选择上台唱歌。
步履还算沉稳的走上了舞台,看着底下众人注视的目光,她头脑有些空白。
仰头一口喝光了手中的半杯红酒,将高脚杯放在一旁的钢琴上,她和一旁的乐队沟通曲目。
她会跳点舞,但唱歌就差了点,尤其是在这个意大利乡村小镇,她不知道面前的山寨版滚石乐队能演奏出什么她会唱的歌。
喝酒之后,大脑也是变得迟钝了一些,她搜肠刮肚的想着一些比较世界闻名的中国歌曲。
茉莉花?甜蜜蜜?月亮代表我的心?
可惜无论她哼什么调子,乐手都是一头雾水,这群人连义勇军进行曲都没听过!
谭孤鸿很生气。
突然记忆深处苏醒了一个角落,多年前大学住校的时候,某个舍友看的美剧中似乎也有这么一个场景,一个姑娘在婚礼上被迫上台献唱,她似乎坐下来跟着舍友看了一会儿,她记得,那个姑娘唱的是——
“HernamewasLola(她的名字叫劳拉)
Shewasashowgirl(她是个舞女)
Withyellowfeathersinherhairandadresscutdowntothere(头上装饰着黄色羽毛,裙子开放而性感)”
轻快熟悉的旋律一响起,乐队会意的开始应和,钢琴起,架子鼓响。
“Shewouldmerengueanddothecha-cha(她跳着欢快性感的梅伦格舞和恰恰舞)
Andwhileshetriedtobeastar(在她努力尝试成为一个明星的那段日子里)
Tonyalwaystendedbar(托尼为了她一直在酒吧工作)”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而后全场欢呼,大家跟着一同跳了起来。
“AttheCopa,Copacabana(在古巴,古巴卡巴那)
ThehottestspotnorthofHavana(哈瓦那北方最繁华的地方)
AttheCopa,Copacabana(在古巴,古巴卡巴那)
Musicandpassionwerealwaysthefashion(充斥着时髦的音乐和激情)
AttheCopa(在古巴)……”
洛景明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夜已过半,酒已半醉,衣衫不整的女孩子们和肌肉舞男,在轻快的音乐下纵情跳舞,所有人已经玩得疯癫。
而他要找的那个人,正站在台上,抚着立麦,语调慵懒的唱着歌,修长的身姿跟着音乐缓缓摇摆,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的方向,似懵懂又似魅惑,像天使又像恶魔。
他眯了眯眼,双手插兜在原地站了片刻,缓缓迈步走了过去。
虽然谭孤鸿看着还算清醒,其实酒劲上头,已经是视线模糊,思维混沌,她眼睁睁看着洛景明走到她的面前,目光无意识的和他对视,嘴里还在唱着:
“AttheCopa,Copacabana”
下一秒被他拦腰抱住,一个法式深吻就这样落了下来,她被这个强势的吻,亲得仰头向后微微弯腰。
这一刻,屋顶的彩色灯光在她的眼中不停闪烁,耳边口哨声起哄声络绎不绝,唇齿上的亲吻缠绵悱恻,她的脑海渐渐变成了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喝醉了的谭小姐,小心被洛先生吃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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