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盅两件 正文 第043章 又何尝不是一种“恋爱降级”
第043章又何尝不是一种“恋爱降级”
罗家浩一出电梯，走廊有一黑衣保镖等着他。
他记得上次在太古汇偶遇林婉君，这位年轻男人是她身边保镖之一。
保镖长相硬朗，五官英俊，可面无表情：“罗生，方太在里面等你了。”
罗家浩点点头，示意他带路。
酒店顶层的酒吧，被林婉君包场，她喜欢清净，只要场地商家允许，她都会包下几个钟头方便她和他人见面谈话饮咖啡。
罗家浩跟着保镖走到窗边，观赏视角最好的一张沙发位，林婉君正划着ipad查看拍品，擡眼看他：“来了？坐吧。”
接着又垂眸，继续划拉平板，无名指上的钻戒熠熠发光。
待保镖走远，罗家浩才在林婉君对面坐下：“好久不见，Elly。”
林婉君笑了笑：“也没有很久呀，不是前些天才在楼下商场遇到吗？那位是你现在的女友？”
“不是，那是我未婚妻的朋友。”罗家浩解开衬衣领口的纽扣，“你这次也是跟先生一起过来吗？”
“我一个人来。”林婉君把ipad熄屏，放到一旁，双腿交叠，“喝点什么呢，Gilbert？”
“我开车来，就不喝了。”
“那就喝咖啡吧。”林婉君朝不远处的侍应扬扬手，“难得见一面，总不好连一杯咖啡都不让我请吧？”
罗家浩没拒绝，等咖啡上来后，他问：“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就是聊聊天，上次偶遇后，我想起很多事呢。”林婉君也端起杯子喝一口咖啡，“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
“还没确定，应该是明年吧。”
“她和我像吗？”
罗家浩一愣，很快否认：“不像。”
“我不是指外貌和财产哦。”
“……也不像。”
“哦——”林婉君放下杯子，拉了个长音，“我还以为是现在大环境不好，大家都消费降级……”
她没讲得清楚，可罗家浩听明白了，眉心拧起：“没有你想的那意思。”
林婉君呵呵笑：“开个玩笑啦，不过我真没想过你会选择结婚成家呢。”
罗家浩说：“我就是个普通人，想要有稳定的婚姻和家庭有什么奇怪的？”
林婉君叹了口气：“当初同你分开，我也是不舍得，可是没办法，我先生都开口了，说我不该戴了别的男人送的首饰，有失身份。”
罗家浩脸色逐渐沉下来。
“那时候你亲自设计的那些首饰我都挺喜欢的，后来总想找类似的设计但一直没遇到，尤其是那枚‘太阳月亮星辰’的链坠，原石一般，胜在设计够独特。”林婉君一脸遗憾，“我前前后后交往过的那些男孩里，属你最用心了。对了，听闻你的公司最近有些资金周转问题？需要我的帮忙吗？我没别的意思，就算是对你的补偿吧。”
罗家浩拒绝了。
他又不傻，林婉君是有钱，可跟她在一起，他们一直都是不平等的关系。
不像现在他和陈沐冉，两人在同一位置上，没有谁特别强势主导，没有谁特别弱势退让。
十多年前，他大学时交换去香港，一次活动中偶遇林婉君，后来林婉君找人联系上他，便有了后来的故事。
上流社会的夫妻伉俪各玩各的多的是，都是公开的秘密了，林婉君和先生亦貌合神离，所以罗家浩对林婉君的示好没有拒绝。
但他也不同意别人说他靠富婆吃软饭，他一直觉得他跟林婉君之间是有感情的，至少他对林婉君来说是特别的。他们之间一直没太多的金钱来往，林婉君会让他去她的画廊挑画，或让人送他拍品，而他也会真心诚意地给林婉君准备礼物。
送她的那些饰品，同林婉君的诸多藏品相比，连个零头都沾不到边，可林婉君仍会夸他用心，只不过在最后林婉君提分开的时候，那些礼物全还给了他。
罗家浩那时候还年轻，回深圳后进了一家网络公司工作，因为太早买房买车，罗父还问过他钱从哪里来，他说是读书期间玩数字藏品赚的。
他也有跟其他女生交往，三十岁那年他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女孩，比他小好几岁，深二代，祖籍潮汕，家里产业是水贝十大黄金源头之一，家境殷实。
女生性格娇滴滴，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交往不到三个月就想要跟他结婚，可她也常冒出大小姐脾气，没安全感且黏人，罗家浩特别反感这点。
家里除了她还有五个姊妹，罗家浩上门见家长时，女方父母话里话外，都在嫌他的条件一般，以他的家庭配上他们是高攀了。
后来移居广州，刚跟陈沐冉交往时，罗家浩并没有想过会跟她走到结婚这一阶段。
他原本觉得，就算自己真要结婚，也会找一个听话好控制的妻子。
可是跟陈沐冉在一起久了，罗家浩越发觉得跟她在一起其实很轻松。
他会给交往对象列分数表，陈沐冉的外貌身高身材，十分；有车有房有自己的事业，十分；两人爱好品味相当，十分；她独立，但她不强势，许多事情会与他商量，十分；她不黏人不试探不矫情，只需要他事事报备、记得每一个节日和纪念日、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情绪价值就可以了，这对他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十分；家庭关系简单，独女，没有需要帮扶的兄弟姐妹，说是有极品亲戚，可她主动切割，十分；单亲家庭，虽然家境不属大富大贵，但能算得上小康以上，不需要他为这个家庭付出太多，本来也可以给十分的，但因为陈父突然冒出来一个二婚对象，多了一点变量，扣了几分分数……
林婉君嘲笑他跟陈沐冉在一起，是“恋爱降级”，虽然刚才他否定了那个说法，可从现实层面来讲，陈沐冉的家庭条件确实跟他之前交往过的对象有些差距。
而他也知道，陈沐冉之前交往过的对象条件也比他好，在这一方面他们可以说是，半斤八两。
陈沐冉又何尝不是一种“恋爱降级”？
林婉君还给他的那些首饰，他大部分变卖了，剩下几款，在几次交往中陆续送了出去。
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直到平安夜，陈沐冉在他求婚的那家餐厅里，把那条项链，还有求婚戒指全部还给了他。
*
周泽在冬至那天终于等到了陈沐冉的电话，问他平安夜晚Sol还有没有空桌子。
Sol在平时工作日都客满，更不用提平安夜圣诞夜这种特殊节日，那都是好几个月前被订走的了，可周泽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了句：“你先说说你那晚要跟谁一起吃饭。”
“我要跟罗家浩吃饭。”陈沐冉说。
周泽立刻就想跟她嚷嚷没位了，可陈沐冉又接了句：“我要在他求婚的地点跟他讲分手。”
这下周泽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俯冲到底，又直冲云霄。
正常时间段是没有位置了，但周泽怎么也能给她多塞一张桌子，可陈沐冉倒是不需要踏正饭点，她想要等到餐厅快结束营业的时候再开始吃。
谈分手的大忌，是两个人在封闭场合、并没有第三人在场，万一出点什么事，喊破喉咙都没人有帮。陈沐冉需要一个场合是公开的、可又是安静的，需要有人在、但又不能太多人围着看热闹，想来想去，也就只能在Sol这么“有意义”的地方跟罗家浩谈事。
周泽听明白了，悻悻问道：“你这还要我给你开小灶啊？”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问题。”陈沐冉还问，“那天你们是接受点餐？还是只有套餐？”
“……圣诞只有套餐，方便备餐。”
“那就最贵的那个套餐，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具体的时间你确定了就告诉我，我会提前通知罗家浩。”
周泽喊住她：“等等等等，陈沐冉，你有没有良心，我帮你那么大一个忙，现在要借我场地，还要我顺便当你的工具人？”
陈沐冉语气平平：“我看你挺乐意的呀，在我这里打小报告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在客气，证据收集得挺开心的嘛。弟弟，洗湿了头，你这个‘二五仔’就做到底吧。”
周泽讲不赢她，加上心里其实很想看到这场“大龙凤”，便答应了。
他甚至特意让人把上次罗家浩给陈沐冉庆生的那张桌子空了出来。
要有仪式感嘛。
陈沐冉和罗家浩到的时候，第二轮的客人基本上都在吃甜品了。
罗家浩对陈沐冉又订了Sol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订的啊？平安夜可是很早就没位置了。”
陈沐冉笑笑：“托你的福，上次我们来吃饭，后来我才知道我一个弟弟在这里‘打工’，我找他帮了个忙。”
说完不久，那位弟弟亲自来给他们上菜。
陈沐冉瞥一眼穿着厨师服、人模狗样的周泽，介绍道：“这就是那位弟弟，是这里的……服务员。”
周泽上完菜后，对罗家浩礼貌伸手：“呵呵，我姐就爱讲笑，你好啊，我是Sol的主厨兼老板。”
罗家浩也起身与他握手：“你好，怎么称呼？”
“姓周。”
“我姓罗，是沐冉的未婚夫，上次我就是在你这里租借了场地向沐冉求婚的。”
“我知道我知道，上次求婚的事，店长全程都有同我报备。”周泽低头看陈沐冉，笑得灿烂，“说起这事，我还没跟我姐道一声‘恭喜’呢。而且那时候我不知道你要求婚的对象就是我姐，要知道的话，那一顿应该算我的。”
“算什么啊算？回你的厨房吧。”陈沐冉轻飘飘地开口，“吃饭吧，不然菜要冷的。”
等周泽离开后，罗家浩坐下吃饭。
中途他提起几次结婚相关的话题，陈沐冉都没怎么接话，罗家浩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问她怎么了，陈沐冉只笑笑说没事，就是最近太累了。
周围的客人陆续离开，店员也越来越少，待罗家浩反应过来，餐厅里只剩他们这一桌。
罗家浩拿餐巾擦了擦嘴：“菜都上齐了吧？我去买单。”
他有些不是很想继续在这里呆着。
陈沐冉摇摇头：“等等，还有甜品没上呢，据说今晚的甜品还是圣诞限定哦。”
罗家浩放下餐巾，静静看着她。
过了会儿，周泽推来餐车，罗家浩认得，他求婚那晚，餐厅店员也是用这台餐车推出了他的订婚蛋糕。
今晚餐车上没有蛋糕、气球、鲜花，只有一个银色的不锈钢食物罩罩在一个大圆盘上。
周泽把餐车停稳在桌旁，问陈沐冉：“需要我打开吗？”
陈沐冉说不用，周泽没多停留，离开前意味深长地再看一眼罗家浩。
罗家浩心有异样，但脸上还是笑着，问：“该不会你今晚也弄什么惊喜吧？”
陈沐冉嘴角弯弯：“算是吧，你打开看看。”
罗家浩默了片刻，掀开盖子，嘴角的笑容微敛。
盘上整齐摆放着几件饰品，均是他之前送给陈沐冉的礼物，包括那条“太阳月亮星辰”项链。
罗家浩面色有些难看，但语气听起来还是轻松的：“沐冉，这是什么意思？今天是平安夜，可不是愚人节呀。”
“嗯，我知道。至于这是什么意思，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陈沐冉冷眼睇他，“罗家浩，我们就到这里吧。”
罗家浩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他松了松领带：“理由呢？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前我们一直都挺好的啊。”
“我也以为我们相处得挺好的，不然也不会答应你求婚，谁知道现在才爆出这么一个大雷。”
陈沐冉撚起那条最让她恶心的项链，不管它有多贵重，甩到罗家浩面前，“你把别的女人戴过的东西送给我，就没想过会有被踢爆的一天吗？罗家浩，你未免太自大了吧？”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罗家浩一开始不打算承认，他自己搜过很多次，他跟林婉君的事没被媒体报道过，而且林婉君事事周到，真有点什么花边新闻，她也会很快处理完。
可他没想到，陈沐冉会说出“方林婉君”这个名字。
罗家浩大脑飞快运转，知道陈沐冉肯定是查到了什么，他只能承认：“沐冉，你听我解释，是，我曾经是跟她交往过，但那些都是咸丰年代的事了。”
“只是交往吗？”
陈沐冉不屑嗤笑，“罗家浩，我尊重大部分职业，不偷不抢赚钱不寒碜，可是你一个大话盖一个大话，你身上到底有什么是真的啊？”
陈沐冉这些天总在一遍遍复盘，一遍遍想从过往揪出罗家浩的问题，可她发现，鸡蛋里挑不出一根骨头。
她一个号称“火眼金睛”的女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完美”骗子？
到底是罗家浩太会演，还是她太蠢？！
罗家浩终于有了些情绪，声音也有了裂缝：“沐冉，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事情，可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哦，无论哪样，我都觉得恶心。”陈沐冉半耷眼皮，“我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像你这种男人，为什么会想要定下来结婚？”
罗家浩回答得很快：“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的声音在空旷餐厅里回荡，变弱，最后消失。
陈沐冉面前的香槟还没喝完，她把手上戴了一晚的订婚戒指摘下来，丢进香槟杯里。
“笃”一声，华丽钻戒触了底，像块哑掉的石头。
“罗家浩，我们骗骗别人骗骗自己得了，别还真当真啊。”
陈沐冉逼迫自己扯出一抹笑，撇过脸，掩饰眼中落寞，“就当我这两年，天天都在过愚人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