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回
圣帝走了,带走了四名羽林军作为护卫,剩下的四人留在破庙里继续看守着一笑。
一笑微闭着眼,用额头拄着地面,心中飞快的盘算着。圣帝将她扣住,此番前往,必是要以她作为交换,夏静石与凤随歌为了她的平安,定会做出一定的让步,且不论是什么样的条件,她根本不相信圣帝会在达到目的之后放了她。
深吸一口气,想抑住几乎涌到喉头的呕吐感,却吸进一口地上的尘灰,大声呛咳起来,坐在另一边的四名羽林军士听到声音,一同向这边看过来,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提起一旁的水囊,起身向一笑走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军士,他停在一笑面前,扶她靠在身后不远处的一根立柱上,再将水囊打开,凑近一笑唇边,一笑就着他的手喝下几口清水,顿时觉得舒畅了许多,对他微微一笑,低低的道了声谢。
那军士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轻声说,“你再坚持一会儿,等帝君平安回来就会放你走的”,“是么”,一笑冷笑,“我对他的诚信可是怀疑得很呢!”“不会的!”那军士认真的说道,“只要镇南王立下永不还朝的字据,帝君便会放你走的!”
“永不还朝?那夙砂呢”,一笑嗤之以鼻,“他绑走我,凤随歌会善罢甘休吗?就算最终放我回去,这仇也结下了,不是吗?如果你是圣帝,你会放我回去吗?”她说一句,那军士的眉就皱紧一分,听到最后一句,他刚开口答了个“会”字,身后便传来另一名羽林军士的呵斥,“在那里嘀咕什么呢!过来!等回去了,哥儿几个带你花楼里转转去——真是黄毛小子,见到女人便拔不动腿!”
他的脸顿时红了,模糊的应了一声,提了水囊快步走回去。
凤随歌怔怔的坐在凤戏阳榻前,看着她熟睡的侧脸。
戏阳自那日醒过来之后,昏睡的时间日渐减少,面上也开始有了血色。医士说是黑玉髓发挥了作用,如果安心静养,过不了多久,她便能恢复健康,这让他放下了一半心,可是,一笑在哪里……
尖锐的警哨倏地划破静寂,凤随歌惊跳起来,撞倒了凳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惊醒了凤戏阳,“皇兄”,她惊惶的睁开眼,“出了什么事?”凤随歌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你睡着,我去看看!”
冲出房门,凤随歌的眼瞳骤然紧缩,从各处赶过来的护卫们已经围成了一圈,圆心正中,是神态自若的圣帝和拔刀相护的四名羽林军士,圣帝始终没有对围拢过来的护卫看上一眼,旁若无人的朝院中慢慢踱进来。
不及多想,凤随歌抢上前去喝问道,“一笑呢?”圣帝却不答,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另一边快步赶来的夏静石和萧未然等人,微笑道,“动作不慢呢,寡人以为你还要迟些才能到的。”
夏静石和他对视了片刻,忽然微笑起来,“有什么话,咱们进去谈吧!”“不要想着拖延时间”,圣帝的笑容里露出一丝狰狞,“若一个时辰内寡人没能回去,付一笑会怎样可就没人知道了……”
“你!”凤随歌怒到极点,却又无可奈何,恨得直咬牙,夏静石也敛了笑容,沉声道,“你要什么?”“寡人要什么?”圣帝好整以暇的从袖边上扯下一根多余的丝线,“寡人不知道你用什么样的理由说服了圣城那群老顽固,就连护国将军也站在了你这一边——那份遗诏,寡人对它的真实性十分怀疑,只要你能立书承认那份遗诏是你伪造的,寡人便放过付一笑,你们也可以平安离去,从此,寡人不再找你的麻烦……”
夏静石静静的听到这里,薄唇中简单的吐出一个字,“不!”
话音未落,凤随歌已经扑上前来,揪住他的衣领,狂怒的推搡着,“你竟然说不?若不是你,一笑怎么会巴巴的赶回锦绣来,还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去救你出来……这个时候你竟然说不?!”夏静石没有推开他,只是冷冷的说道,“一笑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应该很清楚,若一笑死了,就算我不杀他,你也不会轻饶他的。”
“是啊,寡人不会杀她”,圣帝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寡人只是在出来的时候告诉了那几个看守她的军士,若寡人一个时辰后没有平安回返,付一笑就任由他们处置,至于是收纳私房还是卖入异域勾栏,啧,寡人便不得而知了……”
“你敢”,凤随歌忽然放开了揪住夏静石衣襟的手,脸上怒气也渐渐敛去,护在圣帝身边的羽林军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一笑若少了一根头发,我会让你后悔为人”,凤随歌的话语仍是淡淡的,安静祥和的面容掩盖不了瞳中喷涌而出的强烈杀气,“我不是夏静石,我没有他那么多顾虑,你要敢,就试试看吧!”
破庙中,四名羽林军士在一旁坐着谈笑,其中一人忽然扔下手里把玩的枯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低咒道,“妈的,穷乡僻壤的,乏味死了,老崔,你肚里的馋虫闹不闹?”被他叫到的那个军士瓮声瓮气的答道,“这不明显的么,都几日没见油腥了!”
先前那人起身到窗口张了张,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几步折回那个叫老崔的人身旁,“老崔,我记得这破庙后面不远有个池塘,反正帝君一时半刻回不来,要不你去那儿看看能不能弄点鱼回来,打打牙祭?”
“这……”,老崔迟疑着看向另一个岁数较大的军士,那人接到他询问的目光,想了一回,点了点头,捅了捅坐在一旁发呆的年轻军士,“我和老崔去抓鱼,你去拾点柴火,让齐老哥留在这里看着”,那年轻军士一愣间,头上已经挨了一巴掌,“还不快去,再磨磨蹭蹭的,帝君就该回来了!”
一笑正昏昏沉沉的倚着柱子,忽然被面前强烈的存在感惊醒过来,定睛一看,先前呵斥那个年轻人的老军士蹲在她的面前,一双眼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她,见她醒来,咧开嘴冲她笑了笑,“公主殿下,您醒啦!”
一笑一惊,下意识的朝那边的角落看了一眼,空的。
那军士慢悠悠的回头朝紧闭的庙门看了看,方才转过头来,“他们去找吃的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一笑本能的感到危险,不禁朝后缩了缩,低喝道,“离我远点!”那军士不旦没有退走,反而涎着脸凑近了些,“我在羽林大营便听说啦,兴平公主天生媚骨,不仅是夙砂的凤皇子,就连咱们的镇南王殿下都是您的裙下降臣,为了您甚至冷落了新婚王妃——现下天时地利人和,咱们也来亲近亲近吧……”
见他靠近,一笑奋力向他蹬去,怒叱道,“滚开!”却冷不防被他一把将腿抱住,谄笑着朝她胸前摸过来,“好香……”,一笑惊怒交集,挣起身子将他撞开,威胁的话说出来却因为满身束缚少了一半气势,“你再敢碰我一下,我非杀了你不可!”“杀吧!”,那军士大笑便又要朝她扑过来。
砰的一声巨响,上了闩的庙门被人大力撞开,一个人影飞扑进来,惊得那军士一个激灵爬起来,惊喊道,“谁!”
一笑摔在一旁,挣扎着抬头看去,是先前那个拿水给她的年轻人,他显然对里面的形势估计不足,撞进来立即僵住了。
庙里静得可以听到心跳声。
一片紧张中,那年轻军士笑了开来,“在外面听到动静,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老哥哥,偷吃也不叫上兄弟,太不够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