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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 正文 冰面涟漪(一):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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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面涟漪(一):真相

    军船在鸡鸣时分驰入邵军的驻营领界,与王献压着赵琇停在河岸峙战的那艘棕船渐渐靠近。

    这鸡鸣夜半是一日中最冷的时分,遂化开的水面复又起了些脆薄的冰片,被船下的转浆拨碎了。

    昂扬的船头拂推掉薄薄的冰片子,让冰面的涟漪四分五裂,逐流着涟漪一同远去,却化不开水面蒸发出的冷白雾气儿。

    两艘夜船就罩在这种寒气颇重的迷雾中,只代那船上的两个值守勤兵一见这扬着玄色旌旗的红船,立刻哈出几口冷气,合力用板子搭起船梯,将两艘船连起来。

    一人提醒起想打瞌睡的另一人,“看着路,一个脚不稳掉了下去,冻死你!”

    夜风凌冽,船上暴露出的旗杆被风吹得扭动发憷,那两人动作着,即使身强体健也被冻得有些手脚僵冷,哆哆嗦嗦地佝着身子暖手。

    等他们过来,连忙让开了道。

    在河对岸的宋耿探见两艘船靠岸的动静,忙从营帐出来抢过窥管瞭望。

    等终于有点光亮在雾里升起,窥管内几个高低不一的人影一闪而过,又陷入黑暗。

    宋耿脑沉脖僵,叹了口气。

    没摸清具体情况,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失望地将窥管扔了回去,“继续盯着!有动静立刻叫我!”

    *

    船上,王献从船舱内出来与邵梵打了个照面。

    王献扬起胸前阖起的披风,仓促拱手:“渡之,我可算见着你了!”

    几人都像是从雾中走出来的一样,王献看不清他身上的衣装,但仍感些许肃杀。随风鼓动,一缕飘动的银光映入他视线内,撩拨在邵梵的脚边,分外显眼。

    邵梵将他身后的人牵了出来,与她握在一处。

    狂风阵阵,月色溶溶,寒气刮在众人身上,将三人的披风吹成不成型的乱状,很像绝时会老友,有种不为人知的悲凄感。

    王献一下认出了那包裹在一件银绿披风内,挽着发髻插步摇的女子,他的神色变凛然:“你自作主张地将她带了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其体态风流眉间冷艳,自鲸州分别,他越品,越能发觉她有几分赵绣的影子。

    以前怎么就没能注意呢?

    邵梵从容道:“急信比船还慢,写来无用,我就没再写。”说完,他又补充,“你的信被她看见了。”

    王献一怔。

    随即喉中漏出一丝叹息。

    赵令悦站在原地看向王献,眼中含着平薄的凉意,面容拢在一层半遮的白雾里,矜持冷傲,不可亵渎之。

    她问:“公主在哪儿?”

    “在舱房内绑着。”

    “她还好吗?!”

    “不算太好。”王献看了他们两口子一眼,转身引他们进舱内,“你们如今在一起了?”

    听不到身后人的回答,他便自问自答道,“不愿为人广知,而惟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走到这一步,便也够了。”

    他将他们带到一间舱房前。

    赵令悦表情有些紧绷:“你为何将她绑着?!”

    王献惨笑:“她情绪激动,杂碎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又想要冲出去跳河,所以我才说,‘不算太好’。你跟她说说话,让她先安静下来,用些水跟饭,别再继续轻贱身体。”

    赵令悦听完,冷意地别过脸,同样也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你进去吧。”

    王献为她开门。

    甫一开门,被绑在床上的赵绣同她对视,赵令悦便提步想要扑过去,却被一只手勾住手指,将她拉得顿了一步。

    她转过头,眼角和鼻尖已经发红。

    “求你,别拉我。”

    邵梵并不知自己拉她的那一下为何,也许是怕自己后悔,也许是怕赵琇对她说什么,再激起她的敌意,也许是不舍她回到赵家人身边,总之他忽然就后悔了。

    他不想也不舍得她进去了。

    赵琇已经站了起来,激动地喊赵令悦的乳名,赵令悦听见赵绣喊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将他的手用力一甩,朝赵琇奔了过去,抱住双手被绑的她,相拥着无声流泪。

    邵梵悬在空中的那只手不曾放下。

    王献走过来,擡手将他的胳膊压下去,暗暗说:“你既肯带她来,便知道已经拦不住了。不管公主今天要对她说什么,你我都在场。”

    邵梵看向王献。

    王献颔首,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

    “渡之,不要慌。她赠给你木棉,说明你终于得到了她的爱意,她在知道自己是谁的前提之下,还肯去爱你,这种感情太过深刻,乃至于产生了便不会再轻易改变,你今夜不会因为公主的话而失去她的爱意,公主的话,也动摇不了你们之间的联系。”

    邵梵听他说完,渐渐手团成拳,侧身走进了舱内。

    王献也跟了进去,跟进去之前他见赵令悦在帮赵琇松绑,转身对外头的人道,“将门锁上,没有我们的命令,不要开。”

    那外头的人将门带上,铁链哗啦地套了上去,王献这才转过身去。

    这下,四人同处一舱。

    舱外的寒风停了,整个船舱一时只有她二人几不可闻的,压抑的哭声,此外再无别的动静,静的可怕。

    赵琇身上穿着寻常民间人的衣物,她脸上因此前盖容貌、混淆视线而擦上的烟灰,已经被擦洗而去,露出的肌肤干燥又白皙,不施粉黛的一张脸,仍旧明艳不可方物。

    自雪山一别,足足两年半未能见。

    解了绑,赵琇拉紧她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对她二人同病相怜的处境悲从中来。

    “你好傻啊,为何当日要为我引开追兵害得自己落难?

    我对你一直愧疚至深,我让秦珑儿进宫,希望谢家能伺机救你回去,可年后就听说你在宫内被他们害死了,我当时想让谢家去抢你的尸骨回来埋葬,可是他们也没有找到。

    你的嬢嬢,阿兄日日夜夜盼着你跟你父亲能回去,我不敢告诉他们你已经不在了”

    赵令悦心戚戚然,身子肩背抖个不停,耳边除了她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了。她视线模糊至极,直到被赵琇颤抖冰凉的拇指揩掉那些挡住目光的泪。

    赵琇越怒,两根眉飞入鬓,她情绪激动,仍在说个不停。

    ——王献于她是叛离,船舱之内无人可诉,她只能冲着眼前的赵令悦,来发泄出自己无尽的凉到心底的痛恨!

    “阿义死了!他死了!父亲重伤,我只想去见他最后一面!最后一面啊方才,我才知道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

    提及赵义赵洲,她擦完那些眼泪,神色从悲戚,惨笑,转而有些狠绝跟歇斯底里,一咬牙,竟然直接就咬破了自己的唇肉,血寻到破口,抢了头的流出来,成了世上最诡艳的唇脂。

    蔓延地王献跟赵令悦都触目心惊。

    赵令悦用帕子去帮她擦血,整个人被她攥紧了,胸腔剧烈的痛,“公主你别这样,别再轻易伤害自己好吗”

    王献僵在赵令悦身后,不敢上前,只怕会继续刺激她,让她失控自残。

    赵琇自行狠厉抹去唇边血,退了一步,复惨笑几声,大声指着王献与邵梵他们道:“我就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可是你怎么来了?!你为何要来这里,跟我一起送死呢!你该在路上就砍了你身旁够得到的狗贼,伺机逃跑才对!”

    肩头那片水渍是赵令悦方才紧密地拥抱她时,在她肩头留下的,她也不在乎那点亲人间的暖意,恨意已能将她燃烧殆尽,令她神魂乍响,只盯着赵令悦,牙尖重颤,不曾放下手,那手上的蔻丹此时俱撇断成残。

    赵令悦鼻尖重酸,喉咙紧腻地发不出声,整个身子都在不断发软。

    她两只眼眶沉痛地似乎两只手朝她的骨肉内深挖进去,令她指尖攥得发白,而且脑袋昏沉,有一根针扎进脑袋,用针线不断扯得她往后昂,不断反复用针将她的话跟字扎进去,令她,不知所措。

    “公主琇娘”

    赵令悦意识到,连自己也已经无法宽慰她。

    她与眼前人已经相识整整十三年,却从未见过一个如此疯狂的,要撕毁一切的赵绣,大辉那个最最肆意,最最奢享的嫡长公主,是真的不知所措。

    “我为何不走,是因父亲尚在人世,我需撑回建昌,再也不与他生离死别。”

    “你在说什么傻话?!王家之人不可信,他们不会带你回建昌的,只会和我一样,将你绑了!利用榨干到一点不剩!”

    见赵令悦竟然下意识摇头,赵琇冷感冲脑,甩开她要来拉自己的手,对着赵令悦重怒地说了一句:“你为他们抱不平?你糊涂了,你怎么就没有杀了邵梵!他分明是仇人之子!与你我都不共戴天!”

    王献见她越说越出格,一个劲儿给赵令悦施压,出声劝解,“公主,她是你挚友,赶来见你,尚有难处,你别如此逼她。”

    “你有何资格!”赵琇怒视王献,因松了绑,索性动了手,扇了王献一巴掌,将他打得偏过头去,“王献,你拿什么还我弟弟!拿什么还我爹爹!”

    邵梵此时也跨上前来,将赵令悦与赵琇分开,他眼光的寒冷如船底冰片不断刺向赵琇,用脊背将赵令悦半个身子挡在背后。

    “我让你见她,不是让你说这些废话的。”

    王献被打之后便觉事态对赵令悦不利,恐邵梵迁怒于她,忙将她桎梏在自己怀里,任她又抓又咬,不敢松开,说了一句,“渡之,带令悦出去,等公主冷静了再让她们说话!”

    “等等!”

    赵琇呆在王献怀中,原本挣扎得厉害,见邵梵护着赵令悦,将她挡在身后,反而静了下来,然而这静,便是埋了更大的浪潮与残忍的暴风之上。

    赵令悦固执地回了一下头。

    赵琇崩圆了两只剪水眼,“赵令悦,你跟他!”

    “带她出去!渡之!”

    “他护着你,你护着他,你反了赵令悦!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难怪你不肯杀他,是否早已臣服于他脚下,你是叛徒,你背叛了大辉!”

    字字珠玑,字字泣血。

    赵令悦的唇色一下全都发白了。

    “渡之!”王献再三提醒,又对着门外喊,“开锁!”

    铁链声应令而动。

    门开了,邵梵牵着赵令悦的手,要她跟自己走,赵令悦却因这句话如遭伦理与廉耻的千刀万剐,百般凌迟,杵在原地,脚下跟灌了铅似的,一动也不敢再动了。

    “”

    “跟我走,赵令悦。”他环过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看着我,赵令悦。”

    她自愧地擡起头,眼神闪躲。

    邵梵将她的头擡起来,一只手摁在她的脖颈与下颌处,他以这些年修炼出的所有耐心与沉稳,来应对此时的麻烦,关照她的内心。

    “你可以这样理解。人的爱恨嗔痴,虽是咎由自取,但皆不是原罪,也无谓对错,只不过“从心”二字而已。现在跟我走,别再听她的任何一句话,受她的鞭挞控制,好吗?”

    他看尽她的眼底,将她此时穿衣却赤裸的荒唐狼狈,都收容进他稳重平和,暗含深厚情愫的眼光之中,那一瞬,赵令悦竟然真的放下了心中自我折磨般的百转千回,不再纠结了,她顺着他的话去想,渐渐平静了下来。

    最后,点了点头。

    邵梵拥着她离开。

    赵绣见此,被激地彻底疯了,赵令悦在宫内日日伴读她的所有在此时八荒国境历历在目,她眼中的泪再也控制不住地逼了出来,打在禁锢她的王献身上,滚烫如火焰,尖刺如热刀。

    王献被这滴迟迟不来的眼泪烧伤,整个人挺直了,如海边的湿木,轻轻地拥着她,神魂俱丢。

    “昭明,别哭”

    谁知,她却隔着王献的肩,对着那邵梵手下的背影嘶喊:

    “赵令悦,你何曾知道你自己是谁啊?!你是我爹爹的亲生女儿!是跟赵义一母同胞的亲女!你也是大辉的公主!公主与反臣共首就是行了大逆不道,论叛国罪你该处斩!”

    王献当即要去捂住赵琇的嘴,却是来不及了,骇然望向他们。

    在此之前,他们都不曾以为赵琇当真知道这些,能说出这些,会说出这些

    此言一出。

    除了赵琇在狠绝地哭笑,场内人都俱僵。

    短短几句话如五雷轰顶,狠狠劈在她脑颅上,令她整个颠覆,倾倒在原地,近在咫尺的门,她是再也走不出去了。

    在赵令悦再次转头之际,邵梵却捂住她的耳朵,摁住她的脑袋,将她带在怀里,一滴泪水也刚好泅在他光滑的衣料上。

    他一直在跟她说,“不要听。”

    如果她是真的聋子,就好了,可是她听进去了,一字一句,听得特别清楚,未曾漏过,巨大的创伤与惊讶之下,反而做不出很激烈的反应,给不了丰富的表情。

    就只是问了一句,“她说的是真的吗?”

    “”邵梵紧紧地拥着她,不让她再听再看,强行将她拖了出去,王献紧随其后,慌乱中忘了命人锁门,他追上来,赵令悦拽住王献的袖子,脚钉在原地,她死死地盯着王献,感觉眼前连尘埃都在倒塌,“公主说的是真的吗?”

    王献紧闭双唇,没有说“是真的。”

    赵令悦又看了眼在她上方的邵梵。

    他的眼中满存隐痛。

    赵令悦忽然笑了,“这就是真的啊,你们都知道了,只有我,只有我自己不知道。”悲伤与惊骇与船外的潮涌和风杆一起痛打她,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棱起她的腰椎,她忽然就从那股有气无力的样儿站直了。

    擡起头,与邵梵对视。

    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

    邵梵有些害怕:“梵梵,你现在不要动,跟我回船。”

    她的回应是将他一把推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别瞒我!”

    邵梵喉咙吞咽,红着眼尽量冷静着道,“你父亲在你被绞刑当日,对我脱口而出,希望借王献妻妹之义,让我救你。”他说完方要靠近,赵令悦如惊弓之鸟一般退得更远,穿舱的风扬起她耳下的伶仃长坠,在风中乱打,她神色惊惶而绝望。

    “为何独独要瞒着我?为什么”

    “对不起。”

    有生以来,她在此时,听到了一声邵梵的道歉。

    对她的道歉。

    瞒着她,似乎是他唯一对不住她的地方,可其他就没有了吗?“邵梵,你玩弄我,你明知我的身份,却次次撩拨我,令我深陷,让我叛国!”

    情感的具象化,让她痛苦地低吟了一声,缩起身体,佝偻地贴在舱板上。

    邵梵唇角抽动,也如被铁块烙尽浑身,有什么拼命守护的东西都在轰然坍塌,整个人就靠着常年练就的倔性支撑着,却依然无法灵巧地指挥自己,跟她坦白,跟她剖析自己的真心。

    他说不出来。

    还是王献喘出几口气,令舱内人全数退守,留在空旷旷的舱堂,轻轻靠近她些许,站在她前方,一字一句地忍痛道。

    “因赵洲是你生父,赵光要保全赵洲在你心中的名誉,便难以将当年赵洲所行过的刀斧向你说开,他不想你受打击,要我们替他保住这个秘密,赵洲早已退位,此时说出真相,只会让你更痛不欲生,因此我们没说”

    被人遗漏的未锁舱门此时轰然朝外崩开,崩到至极又退了回去,摇曳几下。

    赵琇从舱内走了出来,“赵令悦,他们还是没有告诉你最紧要的一点。你可知我在我母后的行囊中翻出了什么东西?我逼问她,她对我亲口所说,当年真相——”

    邵梵眉目成寒冰,提起腰中剑意欲拔出,王献见此接下来的话也来不及说,忙挡在他面前摁住他的手,额筋凸起,面目也激憎起来。

    “渡之,别冲动,你要干什么?!”

    “让她闭嘴。”

    “不!”

    “放手!”

    兄弟二人相争的间隙,赵琇笑了几下,她看着恍惚着站起来,转向她的赵令悦,心内也尚且痛了一下,但仍将这场纠葛拉锯,抛上了无人想达的巅峰。

    她固执的,癫疯的,非要将未说完的话说了全:

    “当年我们的爹爹,多在乎你啊,哪怕你只是个私生女,可他连你的名字都要亲自取,不肯让给赵光!

    之后他逼我嬢嬢认下了赵义,就为了赵义能当太子,又将你交给他最信任的亲人抚养!

    闵氏家门当年贪污,爹爹本来要趁此处理外戚,秉公处理,是嬢嬢用丢出你跟赵义私生双胎的身份,说他若是不救,就让你们这对私生子弟曝于日下,爹爹才会答应堵住王凭的嘴,保住闵氏全族,许她一生荣华!”

    所有人都沉默了,沉默如死亡般排山倒海,灌满了整个船舱。

    她扫过已然石化的赵令悦,又指着那亦然如石破天惊来的兄弟二人,癫狂笑道。

    “原来你们不曾知道!竟让她这个最初的罪魁祸首活了下来,你们只知我爹爹是刽子手,却不知你才是他背后的软肋与帮凶!”

    又指向赵令悦所在的那团虚影,“赵令悦,你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开局已定,别想逃脱干系,你就该跟我一样,跟大辉的所有王族一样,跟他们对立拼杀到最后一刻,誓死不变!

    我也可以不说啊。

    但你万万不该有着这样的出身,还踩着那三万八千人的尸上,跟王家子弟在我面前手牵着手!那我就必须让你知道,我爹爹为你做过什么,让你知道,你永世不能与他和一,杀了邵梵或者自杀,才是你作为大辉公主该做的最后之举!”

    轰隆一声,一直压着邵梵不让他出剑的王献,被猛力重重推悬,高砸在船板上,冷汗淋漓,他转过身拉住邵梵的衣角,奈何文人之力却拽不住他武将的冲劲。

    邵梵的剑已出鞘,不可收回。

    但他在经过僵然的赵令悦时,脚步略显迟疑,小心地辗转剑锋,避免了那刀刻的冷光闪在她身上,而后不管不顾的,直冲赵琇说出一切的喉头而去。

    外头狂风卷潮,赵琇站在船舱中央,长发乱吹,蓝红的花色衣袖猛飘,脸色惨白,红唇却沾满自咬的艳血,如同一只报复情爱的鬼魅。

    然赵令悦是她挚友,她自己亦然被此毁灭赵令悦之举所自伤。

    当下闭眼任他过来,并不闪躲。

    王献爬起来,捂住胸口冲到赵琇身前,逼迫邵梵略缓下屠刀速度。

    他主动上前,露出喉头靠近他的剑尖,“我在,便不能让你伤害她,渡之,夫妻同身,她是我妻,这一刀我当替她受!来吧!”

    浪潮呼啸的卷动滚浪在雾中乍现。

    一个影子闪过这三人,如一道立逝的白光。

    随后,满地累赘的珠翠从她身上倾洒,发散成决绝的花儿,金绿色的披帛鼓成了伤残的肢翅,被赵令悦以毫不犹豫的姿态带出了舱。

    ——她快速地朝船板岸上奔去,身躯直直白白,要与雾气下的冰河融为一体。

    “她要跳河!渡之!”

    不待王献喊完这句话,逼着喉咙的那把长剑丢落了地,与那些她抛弃的珠翠一同震颤。

    赵琇瘫倒在地上。

    一场口舌之战,四人千疮百孔。

    而一切,都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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