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天:萨拉曼卡
林青妤的脑袋好像宕机了。
屋内光线昏暗,四周被浓厚的阴影笼罩,静谧得只能听到阳台花窗外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沙沙声。
而身前的男人气息热烈,修长的大掌叩着她的后脑勺,她背后抵着门板,退无可退,只得仰起脸,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宛若风暴席卷般的热吻。
彼此气息交缠着,昏暗之中,她清晰感受到男人唇瓣的柔软和湿润,舌尖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葡萄酒香气,香津浓滑。
安静的空间里,浑厚的荷尔蒙肆无忌惮地蔓延,犹如烈火般愈演愈烈。
就在陆修泽的手滑到腰间时,林青妤陡然清醒。
“等等……”
她按住了他的手,迎着男人压抑着欲念的幽深眸光,有些微喘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吻得这么突然,又这么热烈,和他平时的风格大相径庭。
陆修泽神色难辨地看了她片刻,忽然弯腰,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紧,很紧。
乌发浓密的头颅深埋入她柔软的脖颈,高挺鼻梁也紧贴着,喷薄的热息拂过她的肌肤,一阵微微的痒从脖间传至尾椎骨。
林青妤眨眨眼,一动不敢动。
这到底是怎么了。
工作遇到麻烦了?还是因为她和周应淮出去逛的事不开心了?
良久,身前的男人才稍稍起身,下颌却还抵着她的肩,湿热的呼吸缓而沉:“小妤,别生气。”
林青妤惊愕,双手抵开他的胸膛,不解地仰起脸:“为什么这样说?”
陆修泽垂下眼,骨相分明的面庞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有些模糊,那双眼睛却清明而沉静:“答应了要陪你出去逛,却食言了。”
本以为很快就能忙完,没想到下了楼,早已不见她的身影。
发消息不回,打语音不接。
他找遍酒店,心急如焚。
还好遇到个从外回来的团友,说看到她在小广场那边。
他想,她一定是生气了,才不回消息。
静音模式,不过是个借口。
“小妤,这次是我不对。”
陆修泽头垂得更低,额抵着她的额,低沉嗓音透着几分愧疚沙哑:“之后一定好好陪你,再不会叫你落单。”
林青妤微微错愕。
如果说一个小时前在餐厅那会儿,她的确是有点生气。但这会儿她逛也逛了,看也看了,还解锁了“教训种族歧视teenager”的小插曲,早就把那点小郁闷抛到脑后了。
而且相比于“现男友忙于工作无法陪她逛街”这件事,现在更叫她烦心的是——
再度重逢的前男友忽然表白,并且还一直留着七年前的定情信物。
是的。
林青妤一开始并不相信周应淮那些一直喜欢的鬼话。
直到看到了他腕间系着的那条红绳。
高中时期,不知道从哪刮来一阵流行,女生们会亲手编一条花绳送给喜欢的人。
花绳有五彩斑斓的丝线,还有各式各样的款式和锁扣,甚至还可以根据喜好,串上各色珠子、铃铛、坠子之类的小物件。
林青妤也学人编花绳,但她天生不是做手工的料,编来编去一团糟,最后决定不为难自己,跟徐菲学了最简单的一种单色花绳。
在颜色抉择上,她也纠结了好一阵。
既然是送给周应淮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颜色不适合,她本来想选黑色。
但徐菲说:“黑色多没意思,本来你编的花样就简单,选个黑色戴在手上,黑漆漆的远看跟个发绳圈似的。”
林青妤:“那选白色?”
徐菲:“白色多容易脏。”
林青妤:“那你说什么颜色?”
徐菲:“唔,不如红色?红色多吉利,月老的红绳也是红色,正好把你们俩绑在一起,牢牢地,这辈子也不分开。”
她那时年纪小,正青涩,听到好友的调侃,两只耳尖都红得滴血般,握着拳头就要去锤徐菲。
最后还是选了红色。
她边编绳子,还边默默祈祷着,月老啊月老,希望我能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谈一辈子恋爱。
……
如今再回忆,林青妤不禁打了个寒颤。
咦,肉麻死了!
简直可以纳入青春期黑历史。
稍定心绪,她擡头看向面前的现任男友:“我没生气。”
陆修泽:“真的?”
林青妤:“真的。”
陆修泽默了两秒,问:“为什么不生气?”
林青妤怔了下,哭笑不得:“怎么着,难道你还希望我冲你发脾气?”
“我食言了,你理应生气的。”陆修泽认真道。
“呃……但真的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啊。你们项目突然出了问题,也不是你的错,你上楼忙工作,我也理解。何况那个广场我去逛了,也就那样,可看可不看……哎呀,咱们这趟是出来旅行的,开心最重要,别想太多。”
她轻轻推开他:“时间不早,我先去洗澡了。”
陆修泽搭在她腰间的手停顿片刻,终究还是松开,让到了一旁。
林青妤迅速从行李箱里找好换洗的衣物,进了浴室。
随着“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响起,整个房间仿佛都被这声音所包围。
角落的复古台灯散发出温暖而柔和的橘黄色光芒,照亮了墙边的单人小沙发,也在陆修泽宽阔的肩头镀上一层朦胧金粉。
他捧着电子书,静坐着。
忽然,林青妤随意丢在床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静谧的房间里,这小小的动静格外引人注目。
陆修泽撩起眼皮。
迟疑片刻,起身拿过手机。
亮起的屏幕显示一条横幅:「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虽然看不到是谁发来的,但男人的直觉告诉他,是隔壁316房的周应淮。
今天晚上,但凡他再迟一步,也许林青妤就要碰上另一个男人的手,给那个人处理那压根不值一提的小伤口。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对周应淮的身份存在一定的怀疑。
那经过今晚这出,他基本可以断定,周应淮和小妤的关系非同一般。
是暗恋、暧昧、还是……旧日恋人?
浓黑的眼睫缓缓垂下,掩住眼底那一阵明明灭灭的暗涌。
良久,陆修泽将手机放下,坐回沙发,冷白脸庞又恢复一贯的清冷漠然-
这一夜,熄了灯,万籁静。
林青妤躺在床上,脑子里却还是一团乱。
这才旅行第四天,中午现男友叫她辞职去上海,要和她一起买房,构建一个属于他们的小家。晚上前男友又和她表白心意,想要和她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真是要了老命了,她这到底是出国旅行,还是出国度情劫?
本来旅行就够累了,如果还要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
嗯,决定了,接下来无论是谁和她提起感情的事,她都不考虑、不承诺、不负责,把注意力都放在旅途风景和美食之上。
怎么着也不能让这个年假白请,这趟旅行白来,毕竟团费也不便宜呢。
“还没睡?”
枕边响起男人沉缓的嗓音。
林青妤阖着眼皮,懒懒嗯了声:“准备睡了。”
耳畔静了一会儿,短暂的窸窸窣窣后,男人从旁抱住了她。
感觉到他温热的大掌揽上腰侧,林青妤呼吸微顿,瓮声道:“我…我有些累了。”
是真的累。
昨晚连做三次,白天又发生那么多事,这会儿身心俱疲,再无半分世俗欲望。
“没那个意思。”
男人坚实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长臂将她揽入怀中,他安抚般亲了亲她的耳垂:“只是想抱抱你。”
不得不说,这份恰到好处的温柔低哄,春雨如酥般,让林青妤疲累紧张的心也渐渐放松。
他的怀抱很暖,身上那冷淡而矜贵的乌木沉香她也很喜欢。
枕着他的手臂,困意如潮袭来,林青妤很快睡去。
深夜的古堡无比静谧,怀中女孩传来的呼吸声,均匀、轻柔、如一片片白色羽毛拂过心间。
陆修泽单手撑起身子,借着阳台木门透过的朦胧月光,凝视着枕边那张柔婉恬静的睡颜。
喉头滚了滚,他低下头,薄唇落在她的眉心、脸颊、红唇、雪颈……
克制着,又贪婪地想要更多。
直到她喉中发出一声轻哼,他才躺下,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牢牢地。
如同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浮木-
第二天清晨,林青妤是被清脆的鸟叫声吵醒的。
从床上起来,推开阳台木门,看到天边第一缕金色阳光洒在静谧古老的城堡里,有那么一瞬间,真有种童话公主回家的错觉。
唯一的区别是,童话里的公主早上推开窗看到小鸟,会笑着和小鸟们对话。
而她看到屋檐上叽叽喳喳的小鸟,脑子里却冒出一首鬼畜童谣——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我要炸学校,老师不知道,一拉线儿我就跑,轰的一声学校上天了……”
林青妤:“……”
什么乱七八糟的,快从脑袋里出去。
但有的时候,越想忘记,越是魔音贯耳,不断洗脑。
这种症状一直持续到吃完早饭,收拾好行李上大巴。
陆修泽见她神色恹恹,担忧:“怎么从早上就一脸不高兴,昨晚没睡好?”
林青妤:“我要炸学校。”
陆修泽:“……?”
林青妤揉了揉额心:“一大早就被这首歌占据大脑了,忘都忘不掉,好烦。”
等反应过来她烦的是什么,陆修泽失笑,刚要开口,后排懒洋洋地飘来一个声音:“我倒是有个办法。”
林青妤:“……?”
陆修泽:“。”
这个背后灵般的存在,有点烦了。
林青妤急于摆脱这份精神污染,于是接了茬:“什么办法?”
周应淮清了清嗓子,“yoyoyoebabygoyoyo……”
林青妤和陆修泽:“……?”
周应淮打着拍子:“是谁在唱歌,温暖了寂寞,白云悠悠蓝天依旧泪水在漂泊,在那一片苍茫中一个人生活,看见远方天国那璀璨的烟火……”
林青妤:“……”
神经病啊!!!
她气笑了。
更可气的是,炸学校那段旋律的确赶出大脑了,但现在满脑子的“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飞翔”。
偏偏周应淮还在后排问:“有用吗?”
林青妤:“我谢谢你。”:)
周应淮嘿了声:“客气。”
林青妤:“………”
感觉和他重逢这几天,她一年份的无语表情包都要用完了。
陆修泽静静听着他们俩斗嘴,虽说之前几次,他们也是见面就掐,可经过昨晚,他们俩好像斗得更自然了。
这种感觉很怪异。
脑中冷不丁迸出一个词:打情骂俏。
仔细想想,这词也并不确切。
毕竟自家女朋友对这个周应淮,是真的会翻白眼。
思忖片刻,他从包里寻出蓝牙耳机,递给林青妤:“听其他歌缓缓?”
林青妤接过耳机,没立刻打开,只看向前排:“先听梁导介绍行程吧。”
早上九点,全体团友集合,行李也由酒店行李员送上大巴。
梁导提醒完团友们再三检查个人物品,确定没有遗漏后,才让司机开车,并拿起话筒,开启每日必定环节——
“大家早上好呀,在美丽宁静的古堡度过美好的一晚,我们也要开始新一天的快乐旅程了。因为今天要转阵去隔壁葡萄牙,所以今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大巴上,会有一点点辛苦哦,不过大家也别担心,在车上睡个午觉,养精蓄锐,到了葡萄牙才能更好的玩。”
“现在我们要驱车2个小时,前往2002年被评选为欧洲文化之都的萨拉曼卡。这座老城里保存着大部分十九世纪由萨拉曼卡侯爵建造的宏伟建筑,现在已经成为欧洲最奢华的街区之一,更是世界各国公认的学习西班牙语最好的地点之一。待会儿到达了萨拉曼卡,我会带领大家游览老城区和萨拉曼卡大学……”
梁导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介绍了一些萨拉曼卡的历史,林青妤的耳朵里只听到“车程2个小时”。
好耶,又可以睡两个小时了。
昨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迷迷糊糊身上有些重,好像还做了个不可言说的绮梦,nk都湿了。
只希望没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不然陆修泽铁定要把她当成变态。
将耳机塞上,她选了个助眠轻音乐歌单,就靠在陆修泽肩头,“我先睡了。”
看着女友依赖自然的小动作,陆修泽眼底的清冷宛若春风拂雪,徐徐消融。
头颅微低,他亲了亲她毛绒绒的发旋儿:“睡吧,到了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