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回来了,叫云绾怔忪许久。
直到贴在颊边的掌心温度始终温热,她才如梦初醒,起身扑倒男人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男人身躯微僵,而后也擡手,拥紧了她:“别怕,是朕。”
“司马濯……”她带着压抑的哭腔喊他,手握成拳,忿忿在他胸膛砸了两下:“你这个混账,你吓死我了。”
“咳……”司马濯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大掌包裹住她柔软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两下:“是朕不对,不该大半夜吵醒你。可朕实在太想见你了。”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将人抱得更紧,低头埋在她肩颈,深吸她身上淡淡甜香,喟叹道:“绾绾,朕真的很想你,很想。”
是以披星戴月的赶回,连紫宸宫都未去,第一时刻赶来关雎宫,就是想瞧上她一眼。
只要看到她,他的心就安了。
哪曾想一过来,就见她在睡梦里惊惶不安,泪流满面。
听她梦里喊着他的名字,有欣喜,有激动,但更多是心疼与自责。
“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爱哭。”司马濯稍稍松开她一些,顺势亲了下她的额头:“叫阿隼知道,可要笑话你了。”
“他才不会。”云绾鼻音很重,瓮声瓮气道:“他只会叫我忘掉你,再去寻个更好的男人。”
司马濯:“……”
的确是那小兔崽子能说出来的话。
见他真信了,云绾忍不住笑了出来,将脸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不过,我不会再寻了。”
司马濯眉眼舒展:“朕就知道绾绾心里有我。”
说着,他又要低头亲她。
哪知才将靠近,云绾脸色一变,伸手推开他,朝旁干呕了起来。
司马濯一怔,深邃俊颜上的表情霎时精彩纷呈,他擡起袖子送到鼻下闻了闻,虽有些汗味,但也不至于难闻到令人作呕?
“朕急着来见你,也没来及沐浴更衣。”
司马濯下颌微绷,替云绾抚了抚背,嗓音都有些不自然:“朕现下就去沐浴熏香,再回来陪你。”
云绾单手按着胸口,本想与他解释,她这是因为怀孕而造成对气味敏感。
可不等她开口,司马濯生怕熏着她似的,起身大步往外去了。
他前脚走,守夜的玉簪后脚就走了进来,伺候云绾喝水,又扶着她重新躺下:“主子,陛下怕搅扰您歇息,命人在侧殿擡水沐浴。他还说,叫您困了就先歇息,不必等他。”
云绾靠着锦缎软枕,问着玉簪:“现下什么时辰了?他何时回来的?”
“回主子,刚过寅时呢。陛下才来不久,半夜他叩门,奴婢还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玉簪笑吟吟看向云绾:“现下好了,陛下回来了,主子您也不用再担心,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我还是觉得像梦一样……”
云绾眸光有些恍惚,嘴里喃喃:“玉簪,他是真的回来了吧?”
“真的呀,主子。”玉簪重重的点了下头,又将手伸到云绾面前:“不然主子您掐奴婢一下,看看是不是做梦。”
云绾失笑:“我掐你作甚。”
稍缓气息,她轻声道:“行了,你先退下吧,我自己躺会儿。”
玉簪给她盖好被子,又将幔帐从金钩放下,轻手轻脚地退下。
床帷间重归静谧,云绾平躺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伸手掐了下自己的手背。
“嘶……”她轻轻蹙眉,挺疼。
会疼,那就说明不是梦。
司马濯是真的回来了。
云绾阖上眼睛,心底无比庆幸感激,谢天谢地,老天保佑,叫他平安归来。
心头那压了数日的沉重巨石总算挪开,云绾本想保持着清醒,等着司马濯沐浴回来,好与他说说话,问清楚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是之前哭得太累,又或是心弦松开的释怀,浓重的困意渐渐袭来,她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就眯一小会儿好了,她想,等司马濯回来,她应该能感受到动静的。
可这一眯,就彻底昏睡过去。
等司马濯换了一身洁净亵衣,浑身清爽地回到榻间,锦衾里的人已睡得香沉。
他放轻动作,掀被坐上床,却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借着昏黄光芒,专注视线寸寸在那张温婉恬静的脸庞游移,仿佛要将这些错过的时日,一次弥补上。
不够,还是不够。
年少时读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这些诗句,他只觉得男儿志短,终日只知男女情爱,心思不放在正途上,不去战场杀敌立功,不去官场抒怀志气,写这些腻歪酸腐的诗,实在可笑荒谬。
无人知晓他在外行军时,日夜睁眼不见她,只能看着临别时,她赠给他的那个香囊,睹物思人,那般相思是何等煎熬?
后来他只能将那满腔相思,化作无尽的戾气,在战场上切瓜砍菜般发泄,只欲将顺王处之而后快。
若不是这不识好歹的东西闹这么一出,他何至于离开妻儿,受这份相思之苦?
不过那个不自量力的蠢货已变成灯笼,挂在淮南的城墙之上,那份愤懑也稍减退。
想到那一盏盏人皮灯笼,
司马濯擡起手,放在鼻间嗅了嗅,确定没有血腥气味,这才放心。
洗干净了,才能碰他的小菩萨。
男人漆黑的眼底此刻再无半分杀人剥皮时的狠厉,只有无尽的温柔,他虔诚地低下头,动作极轻地吻着她的眉眼、双颊、鼻尖和唇瓣。
听到她梦呓一声,他才拉下幔帐,在她身旁躺下,长臂横过那把纤软腰肢,将人带入怀中:“睡吧。”
帐内一片安宁静谧,好梦正长-
再次苏醒时,昨夜的梦境与记忆一同涌上云绾的脑海,她心下懊恼,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万一,那些都是梦呢?
薄薄眼皮下眼珠微动,她屏住呼吸,一时都不敢睁眼。
手指带着几分试探,朝着床外探去——
不是空的,指尖实实在在碰到一阵温热坚实的存在。
上一刻还沉郁紧张的心,顷刻拨开云雾见天明,满是轻松与庆幸,她忙睁开双眼。
入目是清晨朦胧的微光,男人线条分明的俊颜,以及那双含笑的漆黑狭眸。
他捉住她探在胸膛的小手,眉梢微挑:“一大早就乱摸?两月不见,绾绾胆子大了不少。”
这戏谑话语叫云绾耳尖发烫,顿时就要抽回手:“谁要摸你!”
这男人真是,一开口就这样不正经,亏她这两月还一直为他担心!
想到这段时间自己为他掉的眼泪,云绾觉得自己傻透了,这种祸害怎会有事?天上降下一道雷,劈死谁也劈不死他。
“好,你不想。”司马濯将人重新揽入怀里,下颌贴着她的额头,低低道:“是朕想。”
云绾一怔,脸颊更红了,娇嗔道:“你这么这般无耻。”
“朕想自己的女人,这叫无耻?”
司马濯垂眸看她,一本正经又十分无辜:“你不想朕,还不许朕想你?未免也太霸道。”
“谁霸道了……”云绾没想到这个词还能扣到她头上,尤其说这话之人,才是最最蛮横专.制的那个。
她低下头,没好气地将男人肩头咬了一口,听他故意吃痛,嘴里小声咕哝:“再说了,谁说我…没想你。”
司马濯眸光微柔:“你想朕?”
云绾咬唇:“嗯。”
“嗯是什么意思?”他搂紧她的腰,叫她与他贴得更紧,鼻尖呼出的热意拂过云绾绯红的脸,叫她又痒又羞。
她偏过脸,难以启齿:“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男人却恶劣地不依不饶:“朕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云绾哼了声,挣着身子就要从他怀里出来。
“嘶。”头顶传来男人吸冷气的嗓音:“别动。”
云绾微顿,以为他在故弄玄虚,刚想再挣,又听他道:“背上的伤口扯到了。”
“伤口?”她心里猛地一紧,忙不叠仰起脸,乌眸里满是紧张:“怎么弄的?严不严重?叫御医处理过了么。”
不等司马濯回答,她急急起身:“你趴好,让我看看。”
“不急。”
司马濯按住她的肩,再次凝视她:“看伤之前,你得先把方才的话说完。”
云绾:“……?”
司马濯一脸认真:“朕的伤口岂可随便给人看?只有念着朕、想着朕、心里有朕之人,才能一睹。”
他稍俯下身,拉近俩人的距离,嘴角顽劣掀起:“这位小娘子,你说呢?”
云绾简直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男人怎还跟孩子似的无赖!
但想到他背上的伤,云绾还是红着脸配合他,小声答道:“我想着你、念着你、心里也有……你。”
最后一个字说出,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尤其男人那副狐貍似的得逞笑意,更叫她羞得不行。
将脸偏向一旁,她心跳怦然:“这样行了吧。”
“当然可以。”司马濯盯着那张红霞满布的娇媚脸庞,喉头上下滚了滚,贴在她纤细腰间的那处也擡了头,惹得她惊诧的瞪他:“你……”
他轻咳一声,而后干脆按住她的腰,嗓音喑哑:“今日不上朝……”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云绾羞赧地推他:“不…不行!”
“为何?”司马濯亲着她的耳垂,灼烫气息将她融化般:“素了两月,朕想你想得难受。”
“你身上有伤……”
“小伤而已,无妨。”
察觉到那撩进裙衫的大掌,云绾眉心猛跳,两只手抵住男人的胸膛:“我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