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路上,裴琏骑马,让采月上车给明婳的眼睛滚鸡蛋。
采月看着自家主子红红的眼,也心疼地抹了下眼睛,嘴上叹道,“昨夜才哭,今日又哭得这么凶,瞧这眼睛红得兔子般。”
明婳倒无所谓:“反正也不出门见人。”
采月往车帘外瞟去一眼:“女为悦己者容,主子不想在殿下面前漂漂亮亮的了?”
若是从前,明婳定是在意的,可现在……
“更丢人的模样也被他瞧过了,无所谓了。”
明婳口中所指的“更丢人模样”是指被他蒙骗在鼓里的那三晚,尤其是第二晚跟着他练扎马步,累得她秋夜里满头汗,龇牙咧嘴腿还发抖,若有一面镜子照,她想一定狼狈无比。
采月以为主子口中的丢人模样,大抵是夫妻俩私下里的情况,便也没多问。
这般敷着眼睛回到城里,裴琏大抵是见她与至亲分别太过可怜,还让侍卫跑去西市给她买了新鲜出炉的羊肉酥饼,还有一大盒周记的糕饼。
马车驶入皇城,还未至东宫,裴琏便被皇帝召去紫宸宫。
他让传话太监稍候,骑马行至马车旁,弯腰轻敲了两下车壁。
“咚咚”两声,宝蓝色蒲桃纹车帘掀开一角。
哪怕敷了一路鸡蛋,明婳的眼睛仍是红的,鼻尖也红通通,乍一看活像是只兔子成了精。
她隔窗仰起一张雪白娇靥,望向马背上的男人:“怎么了?”
裴琏道:“孤要去趟紫宸宫,你自己先回东宫。”
“哦,好。”明婳点点头。
裴琏看着她眉眼间的恹恹之色,薄唇轻抿,终是问了句:“你可有好些?”
他这是在关心她么?
明婳微怔,而后眨了眨眼,朝他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好些了,就是出门一趟有些累,想回去睡一觉。”
裴琏点头:“嗯。”
又深深看她一眼,便握着缰绳,骑马离去。
中秋过后,天气最是适宜,不冷不热,皇宫各处还摆着中秋的菊花盆栽,清风拂过,淡香怡人。
明婳刚回到瑶光殿,便见许太后身边的玉芝嬷嬷和皇后宫里的素筝姑姑都在。
“这是太后娘娘年轻时攒的一盒宝石,说是她年纪大了,也用不上这些颜色鲜艳的宝石,便派老奴送来,让太子妃收着打首饰用。”
“这些是皇后娘娘新合的几味香,有安神凝气、调节脾胃的效用,让奴婢给您送来。娘娘还说,若是您宫里的香丸用完了,或是有什么喜欢的香,尽管去永乐宫寻她便是。”
看着那一盒光彩熠熠的宝石和那一盒精致馥郁的香丸,明婳心下晕开一丝温热的暖意。
两位长辈是用她们的办法来安慰她,告诉她哥哥姐姐虽走了,但以后皇宫便是她的家,她们便是她的家人。
“还请两位替我转达皇祖母和母后,她们的心意,明婳知道了,明婳感激不尽。”
玉芝嬷嬷和素筝姑姑皆颔首应下,又与明婳行了个礼,便各自回去复命。
采月看着那两样礼物,也与采雁一道安慰着明婳。
明婳笑笑:“我没事,这世间的飞禽走兽,或是学会翺翔,或是学会捕猎,皆是学得一技之长,便离开父母,独立生活……何况我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大人了。”
不就是离开家乡与亲人,开始新生活吗,哥哥姐姐都已经陪她两个月了,而今她也得学会自己立起来了。
“睡一觉就不难过了。”
明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道,“我自个儿能把日子过好的。”
紫宸宫,东暖阁。
永熙帝批完手头这本折子,方才撂下朱笔,看向下首一袭玉色锦袍的儿子:“送走了?”
裴琏颔首:“是,送至灞桥长亭处。”
“到底是亲家,送到那也足见咱们对这门婚事的器重。”
永熙帝端起茶盏浅啜了两口,又掀起眼帘问:“昨日夜里出什么事了,怎的突然就离席不归。”
他特地吩咐的热水也没用上,简直白瞎老父亲一片苦心。
裴琏不愿解释太多,只道:“新妇不胜酒力,儿臣恐她殿前失仪,遂先带她回东宫歇息。”
永熙帝眯了眯凤眸,到底压下心头好奇,只依着皇后的嘱托,敲打道:“你新妇年纪小,家里宠,从小到大便没吃过苦,朕好不容易向你老丈人将她求娶回来,你可得好好待人家。”
“是。”
“小娘子都喜欢温柔体贴的郎君,你没事多笑笑,别总肃着一张脸,她是你妻子,不是你的下属。记得多给人送些吃的喝的玩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也别吝啬,该买就买,该送就送。”
“是。”
“你有为朕分忧的孝心,朕很欣慰,但也别成日忙于案牍,多陪陪新妇,争取早日让朕与你母后当上祖父祖母,方才是最大的孝顺。”
“”
裴琏并未将他与明婳的约定说出,只垂下眼:“儿臣尽量。”
要交代的也都交代得差不多,永熙帝挥挥手:“行了,你回吧。”
裴琏微顿:“今日无须儿臣批阅政事?”
永熙帝道:“你母后说了,这两日你新妇定然心绪低落,叫朕给你放两日假,让你好好陪一陪你新妇。”
裴琏浓眉轻拧,刚要开口,永熙帝就擡起手:“多的你不必说,总之,朕听你母后的,你听朕的,家和万事兴,去吧。”
皇帝是父是君,他都这样说了,裴琏只得擡袖:“那儿臣先行告退。”
待那道芝兰玉树般的身影离去,永熙帝抚着短须,心下喟叹。
自家这棵铁树,到底何时才能开花?他还想着早日退位,带着妻子出宫游山玩水,颐养天年呢-
明婳昨夜没睡好,是以这个午觉睡得特别沉。
直睡得浑身绵软无力起来,她唤来宫人近身伺候,采月边扶她起身,边低低与她咬耳朵:“太子殿下来了。”
明婳错愕,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天都没黑,他怎么来了?”
采月摇头:“奴婢也不知。一个时辰前就来了,知晓主子在睡觉,便没叫您。”
明婳问:“那他这会儿在哪?”
采月:“在外间看书呢。”
这下明婳更摸不着头脑了,他看书为何不去紫霄殿,反来了她的瑶光殿?
无论如何,稍作梳妆后,她挪步去了外间。
绕过一座八尺高的螺钿紫檀连扇屏风,果然看到榻边斜坐着一道高大身影。
橘黄色的霞光透过半开的窗牖,静静洒在男人的玉色长袍上,连那张神清骨秀的脸庞也染上一层薄薄绯红。
仿若高高在上的神祇入世,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明婳一时看愣。
不过也就一瞬间,那人擡头看来时,她连忙垂下眼。
不能沉溺于他的美色,不能!
他已经知道她喜欢他了,她决不能表现更明显,免得他更加有恃无恐。
想到这点,明婳深吸口气,故作淡定地走上前:“殿下怎么来了,今日不忙政事么?”
裴琏搁下书册,见她一袭碧荷色曲水如意云纹罗裙,绿云堆鬓,因着睡饱了,那张莹白脸庞愈发红润,整个人宛若一颗白里透红的蜜桃儿,凑近时都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这状态简直与上午分别时的小可怜模样,判若两人。
打量了她两眼,裴琏才道:“今日不忙,过来坐坐。”
明婳“哦”了声,心道,果然是闲了才想到她。
现下过来看书,应当也是为了履行约定里的那条“每日陪她一个时辰吧”。
想通这点,心底那点儿欢喜也渐渐平息,再扫过裴琏手中的书册,她道,“那殿下继续看书吧,我不打扰你了。”
裴琏拧眉,叫住她:“你去哪?”
明婳道:“我去书房。”
裴琏凤眸闪过一抹诧色:“看书?”
明婳摇摇头,“想作画。”
从灞桥回来时,她便有了作画的想法,只午间太困了,脑子也混沌得很,便先睡了个回笼觉。
现下一觉醒来,灵台清明,精神充沛,正是作画的好时候。
裴琏见她乌眸明澈,神情平和,颔首:“去吧。”
明婳便离开了。
看着那道翩翩离去的背影,裴瑕眉梢轻动。
他这位小太子妃,倒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
上午哭成个泪人儿,仿若一朵被暴雨打湿的孱弱梨花,随时都会凋零坠落。未曾想哭过了睡一觉,竟然自己就调节好了。
一时间,倒显得他这位夫君毫无用武之地。
她不麻烦他,这是好事。
只是不知为何,再次拿起书册,思绪却频频飘去书房的方向。
她已经开始作画了么?
这次画的是什么?
山水、花鸟、人物?
相较于外间男人的心思浮动,明婳却是难得的全神贯注。
大抵生离死别是创作的养料,今日与亲人生别,她画思泉涌,下笔如有神。
画的是在灞桥送别兄姐的场景,枫叶遍染,草色苍茫,滚滚烟尘里,车队渐行渐远,唯有马背上回首的男子,趴在车窗招手含泪的女子,是整幅画中最鲜亮的存在。
明婳废寝忘食地画,就连晚膳也是宫人来请,她才察觉到天色已黑。
不知不觉,夜更深了,明月高悬,裴琏也放下手中书卷,来到书房唤她就寝。
隔着菱形花窗,却见黄澄澄的烛光下,那素来娇媚活泼的小娘子站在画桌前,乌发高盘,双袖绑起,左手撑桌,右手执笔,嘴里还咬着两支画笔,正弯腰描画。
姝丽眉眼间竟是他从未见过的专注与沉静。
“殿下,您怎么在这?”
采雁正从屋内出来,见着窗前那道负手而立的身影,不禁吓了一跳。
这声响自然也惊动了画桌前的明婳。
她一偏脸,就看到窗前的男人,微微一惊,嘴里的画笔也险些掉下来。
裴琏看着她这副呆愣愣的模样,浓眉轻擡。
这才是他印象里的她。
裴琏并未看采雁,只隔窗对明婳道:“夜已深,该安置了。”
明婳将嘴里的画笔取下,手中的画笔却没放下:“我午后睡了许久,现下还不困,殿下先去歇息吧。”
裴琏瞥向桌上那幅未完的画,道:“明日再画也不迟。”
“可我今天就想画完。”
明婳看向他:“殿下不必管我,我这边忙完了就睡。”
裴琏微微拧眉,还想再说,明婳朝他眨巴眨巴眼:“不是你劝我上进勤勉,得有自己的事做么?你说的我听进去了,现下正在做呢。”
裴琏:“……”
他疑心她是否尚在情绪中,故意做出这副样子,说出这些话。
探究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过,她那双蕴着光亮的眼眸不似作伪——
她是真的想把画作完。
既如此,他也不阻拦:“那你别画太晚,仔细伤眼睛。”
“知道了。”
明婳应下后,便不再看他一眼,低头继续作画。
在窗边站了片刻,裴琏便回了寝殿。
只是夜深人静,头一回独自躺在瑶光殿的床上,心下无端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总觉好似少了什么。
是了,怀里少了个她。
但她能听劝上进,这是好事,他应当欣慰才是。
裴琏阖上眼,酝酿睡意。
然而不知是何缘故,这一夜总不得好眠。
直到窗外天光泛青,他睁开双眼,身边依旧空空如也。
她竟一夜未归?
裴琏拧起眉,寻到明婳时,她正在侧殿的榻上呼呼睡得香甜。
问过宫婢,才知她一直画到丑时,怕回寝殿休息打扰他,便在侧殿歇下。
这般体贴……
裴琏却并无半分熨帖之感。
他弯腰,连人带被子卷起,抱回寝殿。
她大抵真的累了,全程都睡得很沉。
裴琏坐在床边许久,方才放下帘子,转身离开-
明婳那副《灞桥秋色送行图》还没画完,醒来之后,便继续回到画桌前。
也不知是姐姐从前说过的“心中无男人,落笔自然神”,还是前两日哭狠了把脑子里的水也哭出来一些,如今明婳的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宁静。
再去想裴琏之前的“劝进”之语,以及姐姐和皇后的“爱人先爱己”,竟也琢磨出几分未曾领悟的道理。
无论是劝进还是爱己,皆是她个人的修炼。
从前在家人的庇佑下,她只要躺平被爱、吃喝玩乐就好,无须勤勉、无须长进、甚至无须思考,浑浑噩噩地混过一年又一年也没人责怪。
直到此番嫁来长安,她方知这世上不是人人都会像亲人那样毫无底线的爱她、护她,她也无法一辈子活在亲人的庇佑之下。
世间不会主动包容她,她只能学会适应这世间,于混沌中寻到一个新的平衡点。
一个她自己摸索出的平衡点。
就譬如对她的夫君,她可以喜欢,却要把握住这份喜欢。
这份喜欢不能超出她的自尊——
她得先爱自己,并非盲目地把爱给他。
他喜欢她多少,她便喜欢他多少,前期若把控不住,她允许自己偶尔多喜欢他一点点——
谁叫他长得好看呢。
这世上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占便宜的。
明婳对自己这番领悟很满意,她想如果姐姐知道的话,定然也会夸她长进了。
午后时分,裴琏又到了瑶光殿。
知道明婳在作画,也没搅扰她,自行在外间看书。
不过到了夜里,他却来到书房,与明婳道:“夜里回寝殿睡。”
明婳怔了怔,道:“我睡偏殿也行的,免得回寝殿爬上床吵到你。”
裴琏只淡淡乜她一眼:“孤没那么容易被吵醒。”
说完,便提步而去。
明婳不大理解,转念一想,可能是怕外人知道后,误以为是夫妻不和,才分殿而居。
是了,他这人一向注重体面。
于是这夜,明婳便回了寝殿安置。
她以为她已经够轻手轻脚了,没想到刚爬上床,身侧男人伸来长臂,一把将她捞入怀中。
昏暗帷帐中,明婳眨眨眼,很小声:“殿下,我吵醒你了么?”
男人嗓音带着些许睡意的微哑:“没有。”
明婳:“那你这……”
“寝不语。”
“哦……”
明婳靠在他怀中阖上眼,心想反正是他叫她回寝殿睡的,便是吵醒了也不怪她。
一夜好眠。
转过天,裴琏又像从前那般,入夜才至。
明婳的画也画得差不多了,只需再添些颜色,即可送去装裱。
临睡前,裴琏看了眼那副画。
无论是挥毫泼墨的写意山水,亦或是笔触细腻的人物,壮阔雄浑,又不失清丽婉约,而这两种画风冗杂在一张图中,并不突兀,反而浑然天成,触动人心。
的确是前所未有、别具一格的风格。
只要她肯笔耕不缀,假以他日,定能自成一派。
不过,“这是你兄长,这是你姐姐,这个是你……”
骨节分明的长指挨个点着画上人物,裴琏凤眸轻眯:“孤呢?”
明婳悻悻道:“我以为殿下不喜入画,便没画。”
裴琏:“……”
明婳歪了下脑袋:“殿下若想入画,那我添两笔?”
裴琏嘴角轻扯:“不必。”
说罢,转身离去。
明婳看了看男人萧萧肃肃的背影,再看桌上那幅画*,擡手摸了下鼻尖。
其实她画了他,她旁边那棵树就是他。
反正都是木头,也没所谓?
难得今夜睡得早,明婳沐浴过后,便躺上了床。
她知道裴琏没睡,但他一言不发,难道真的因为没画他生气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问一句,身旁之人先开了口:“困么?”
明婳一怔:“还好,午后睡了半个时辰。”
身旁的男人:“嗯。”
下一刻,横里一只手伸过来。
没等明婳反应,只觉天旋地转般,身上陡然一重。
待看清那张近在咫尺的男人脸庞,她心跳怦然:“殿、殿下……”
裴琏瞥过她迅速染绯的双颊,平静嗓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闭上眼。”
闭上眼要做什么,明婳怎会不知。
只是自从七月初去了骊山,她便再未与他行房,整个人也不禁紧绷起来。
裴琏感受到她的拘谨,无奈。
两根长指略一擡起她的下颌,带着薄茧的指腹轻碾了碾她花瓣似的红唇,直到她忍不住呜咽一声,他方才俯身,吻上那抹樱唇。
近两个月没碰她。
饶是他一向冷静自持,但正是气血方刚的年岁,不沾还好,一沾上免不了要吃干抹净。
明婳只觉她快要被他吻晕过去了。
太凶太狠,从唇瓣到舌尖都被他热烈的气息占领着,她快要喘不上气,只得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牢牢地抱着他的脖子,喉中时不时发出些许呜呜,皆是哀哀的求饶。
良久,他才停下这个吻。
明婳闭着眼,看不见他,却能感受到男人灼热视线直勾勾落在她的脸上。
他在看她。
这个认知叫明婳无比羞赧,刚要睁开眼,男人的吻又落了下来。
这次不是落在唇,而是落在耳畔、脖间,喷薄的热息拂过肌肤之处,引得一阵细细密密的酥痒。
她痒得不行,缩了缩脖子,“殿下……”
埋在颈间的头颅一顿,而后男人的薄唇贴着她的耳垂:“怎么不喊子玉哥哥了?”
明婳偏过头,湿漉漉的乌眸透着几分迷茫踌躇。
裴琏一垂眼,便见她这云鬓微乱,娇颜酡红的模样,喉头轻滚了滚,他道,“婳婳,喊孤子玉哥哥。”
“子玉…子玉哥哥。”
“乖。”
他俯身,再次吻住那海棠般娇丽的朱唇。
又是一记绵长的深吻。
绣着缠枝莲花纹的衾被间,裴琏以长指浅浅试探,确定她已准备好,方才安抚般亲了亲她的唇角,掀被起身。
明婳被撩得不上不下,满脸困惑:“你…你去哪儿?”
裴琏道:“去取一物,很快回来。”
明婳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非得这时候去取。
不过裴琏下床后,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却没入帐,而且坐在床边。
明婳探出脑袋,好奇往他手上看,他却反手遮住她的眼睛,一把将她推回帐里:“别乱看。”
隔着帷帐,明婳迷茫:“为什么?”
裴琏默了一瞬,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明婳不懂,但他不让她看,她只好躺在帐子里竖起耳朵听。
微凉秋夜里无比静谧,她听得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又看到男人在帐子上的倒影,还没琢磨出他在做什么,秋香色的幔帐便被掀开,又很快放下。
帐中重新陷入一片昏暗,明婳又紧张起来,小声轻唤:“子玉哥哥?”
“嗯,孤在。”
年轻男人精壮结实的身躯便覆了上来,他攫住她的下颌,再一次堵住了她的嘴。
细吻缱绻,月迷津渡,船亦入了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