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婳的手被松开了。
隔着面具,男人的嗓音透着一丝惶恐:“某只是按照管事的吩咐,想尽情郎之责,好生伺候娘子。”
明婳脸上依旧青红交加,忿忿道:“都说了,我要的情郎不是这样的!”
“那是某误会了。”
男人直起身,擡袖朝她深深一挹:“还请娘子恕某冒犯之罪,某只是害怕管事的追责,官职未求到,反而丢了性命。”
明婳听到这话,心下嘟哝,那管事的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诓人不说,还搞威胁?
真是个混账玩意儿,明日定要和裴琏好好说道说道。
再看面前男人赔罪态度还算端正,于是缓了面色:“罢了。”
玉郎再次深深一挹:“多谢娘子。”
稍顿,又道:“只现下已是宵禁时分,某无法出府,管事的也只让某待在这……既然娘子无须某伺候,那娘子睡床,某睡榻?”
明婳也知此时已宫禁,他无旁处可去。
但经过方才那一茬,她对眼前的男人已生出些戒备——
他瞧着温文尔雅,可方才握她手腕的力道强劲而滚烫,熔浆一般,实在把她吓了一跳。
“我突然觉着没那么困了。”
明婳重新走到榻边坐下:“你继续给我讲故事吧。”
大不了熬到天亮,她再回去睡个天昏地暗。
望着榻边小娘子清凌凌看来的眼眸,面具后的男人:“………”
下一刻,他听到他用噙着笑意的温润嗓音应下,“好。”
俩人坐回榻边,继续讲起故事。
讲到最后一个嗓子微哑,一个眼皮打架,好似互相在熬鹰。
最终还是明婳先熬不住,困极了的脑袋小鸡啄米般,眼见着就要栽向案几,好在及时被一只修长的大掌托住。
贴着那温热的掌心,好似躺回舒适的被窝般,明婳眼皮动了两下,终是抵不过浓重困意,沉沉阖上。
看着掌心熟睡的娇靥,面具后的裴琏失笑。
怕惊醒她,手掌撑了好一阵,确定她熟睡后,方才起身,轻手轻脚将她抱起。
娇小身躯拥在怀中时,她似是梦呓了一声。
裴琏没听清,低头看她一眼,便将她抱去床上,又扯过薄被给她盖好。
昏朦的明珠光芒洒在她的素净脸庞,柔柔的,好似镀上一层清丽月华。
裴琏静坐榻边,良久,擡手轻捏了下她的脸。
小傻子-
翌日,天光大明,风轻云淡。
明婳再次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秋香色帐子还有些恍惚,缓了好一阵,记忆才如流水般涌上脑海。
昨夜,她真的翻了牌子。
真的和一个陌生男人独处一室,畅聊彻夜。
可她不是在听他讲故事的么,怎么跑到床上来了?
明婳愕然坐起,掀开被子一看。
还好,衣衫整齐,并无不妥。
她长舒口气,但昨夜到底是如何从榻上回到床上,依旧是毫无记忆。
外头传来婢子们细细索索的交谈:“起了么?”
“不知道啊,还没唤呢。”
“都快申时了……”
竹屋小,隔音也不大好。
明婳扶着熬夜之后还有些昏沉的额心,掀帘朝外唤道:“来人。”
采月很快推开屋门走了进来,“主子可算醒了。”
单看那透过绿罗窗纱的明亮天光,明婳也知现下时辰不早了,再对上采月这张熟悉关切的脸庞,莫名生出一种做贼心虚之感:“谁带你们来这的?”
采月道:“福喜带来的,说是昨夜主子与殿下来竹屋赏月,便宿在这了。”
竹屋赏月?
明婳长睫轻垂,这借口倒是不错。
但就她是如何躺上床,那位玉郎又是何时离去
这*些疑惑只能暂且憋在心头,晚些再问裴琏。
稍定心神,她颔首道:“是,昨晚是和殿下在此处赏月,不觉夜深,便在这歇下了。”
“昨夜才十二,月亮还不算太圆,娘子如何就赏到那么晚?”采月伺候她起身,又看她一眼:“连眼下都熬出乌青了呢。”
明婳怔了下,细长手指下意识抚上眼圈:“乌青了?”
采月点头:“待会儿您自己照镜子就知道了。”
待明婳走到黄澄澄铜镜前,果然眼下泛着乌青,明显是昨夜熬得狠了。
她心下感慨,这大抵就是幽会情郎的代价吧。
不过就昨夜的体验,她今日真要找裴琏好好说道一番!
傍晚时分,红霞漫天。
裴琏负手立于紫霄殿窗前,本在赏霞,却听得外头传来一声声错落的请安声:“太子妃万福。”
循声看去,便见廊庑外,那云鬓轻挽的小娘子,轻提裙裾,漫步走来。
她今日着一袭夕岚色折枝兰花纹襦裙,腰肢纤纤,行走间轻动的裙摆在断断续续的霞影下染上辉煌碎金。
与昨夜熟睡的恬静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殿下,太子妃来了。”身后响起福庆的提醒。
裴琏回神,淡淡嗯了声。
福庆揣着小心问:“可要请进来?”
裴琏垂下黑眸,漫不经心转了转拇指间的玉扳指:“请。”
当明婳入到殿内,裴琏也不弯弯绕绕,挥退宫人,开门见山道:“这般迫不及待寻来,是为昨夜之事?”
明婳一怔,耳根处蓦得发热。
虽说找情郎这事是他一手安排,但青天白日里与自己的正牌夫君讨论这事,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轻轻攥了下裙摆,明婳点头:“嗯。”
裴琏以指点榻:“坐下说。”
明婳便走到榻边缓缓坐下。
当看到裴琏也走到对侧坐下,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不禁蹙了蹙眉。
裴琏淡淡扫过她未染脂粉的眉眼:“为何蹙眉?”
明婳没吱声。
总不好说,感觉昨夜那个情郎和你有些像。
玉郎怎么会是裴琏呢?
单就昨日一晚,那玉郎说的话,都比裴琏和她成婚两个月说的话还要多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困。”
明婳随口扯了句,忽的瞧见裴琏眼下的薄青:“殿下昨夜也没睡好?”
裴琏眉心轻动,下颌微绷:“昨日政务冗杂,变忙晚了些。”
他勤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明婳不疑有他,只是想到妻子和情郎幽会去了,他半点不介意不说,竟然还心大到继续忙政务……
这男人,当真是一点都不在乎她啊。
长睫轻垂了垂,她试图压下心底那阵刺刺的涩意。
裴琏看着她耷拉眉眼的模样,不觉想起昨夜,她仰起脸问他“那为何他不喜欢我”的迷惘模样。
就如一只在深林里迷失的小兽,美丽,纤细,而脆弱。
为何不喜欢她
他有不喜她么?
打从她嫁入东宫,他在她身上耗费的时间与精力已经远超过他预想
摩挲着玉扳指的长指停下,裴琏说回正题:“昨夜,你感觉如何?”
明婳闻言,摇摇头:“一言难尽。”
裴琏眯眸:“怎么?”
既然他主动问了,明婳也不再支吾,从面具遮脸说到情郎定义,最后还一本正经地看向裴琏:“……还有你安排办差的那个管事我都不想说,是福庆吗?还是郑统领?哪有他那样办事的,将人诓进宫里不说,甚至还以性命威胁玉郎。知道的以为我找情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强抢民男,逼良为……男宠。”
裴琏倒不知昨夜她的脑袋瓜子里竟想了这么多。
且许多她在意的点,都是他并未觉得不妥的。
活了这些年,这也算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直观地了解到男子与女子之间的差异。
“你既说完,便到孤答了。”
裴琏道:“私会情郎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且你贵为太子妃,更当低调。之所以让他戴面具,便是以防日后碰上,你见着那人一时惊愕着相,引得旁人怀疑。”
“除非你胸有成竹,确定碰上了也能喜怒不形于色,或者……”
他稍顿,乜向她:“你看完之后,孤毁了他的脸,或是杀了他,以绝后患。”
男人的声线冷静到无一丝情绪,明婳心里却忍不住打了个颤。
皇室中人提及杀人,都这么随意么?
“那…那还是算了。”明婳摇头悻悻道:“不看就不看吧。”
裴琏见她好似被吓住的模样,沉吟道,“你也不必太失望,容孤想想有什么法子能遂了你的心愿。”
明婳微微一愣,他这是在宽慰她?
不等她细想,裴琏又提及那个管事:“回头孤会敲打一番,让他办事稳妥些。”
明婳抿抿唇:“那就有劳殿下了。”
裴琏点头,又问:“你方才说那么多,为何没提及那位玉郎?你们相处如何,你可还满意?”
“他挺好的,温柔体贴,文采斐然,且不是那等浮于表面的读书人,虽然我与他只相处了一夜,但我听他说话能感觉到他言之有物,是有真才实学的。”
虽然她后半夜稀里糊涂睡过去了,但玉郎给她讲的那些故事,她现下还印象深刻,并开始考虑着或许真的可以苦练画技,争做第一位青史留名的女画家。
毕竟在她之前,女画家里只有个没名字的“赵夫人”,与其希冀后世出一个留名画史的女子,为何不能从她做起?
若她能在画界争得一席之位,往后若有想学画的女子,也能以她的事迹为例,不再妄自菲薄,而是以奋赶前人,留下传世画作为至高抱负……
玉郎那般笃定地说她可以。
裴琏也赞赏过她的画。
所以,她是……可以的吧?
这小小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像是一丝孱弱摇曳的火面。
弱小,但起码存在了。
明婳将这她好不容易建立的一丝抱负藏在心底,偷偷摸摸,不敢示人,也羞于示人。
她怕别人听了要笑话她——
就你,随便画画好了,还留名青史?说大话也不怕咬到舌头。
但,总要试试吧。
姐姐想学祖上那位“大渊第一女商”,哥哥想在沙场上赢得和父亲一样的“战神”称号,裴琏的志向更是大了,要当流芳百世的贤明圣君,那么她……也能试试吧?
不然百年之后,提及谢明婳这名,只是浩瀚史书里一句“女商谢明娓之妹”、“战神谢明霁之妹”、亦或是——
大渊皇帝裴琏之妻,谢氏。
她活着时都讨厌被称“谢氏”,若死后却要一直被这样称呼,怕是在地府做鬼都不开心。
“咚咚”,两下清脆的叩桌声响起。
明婳恍过神,便见隔桌的男人拧眉看她:“你就这般中意他,当着孤的面便敢分神?”
“没,我不是……”话到嘴边,触及男人微沉的面色,明婳心下一动。
他这是在吃醋吗?
念头才起,很快被否定,玉郎都是他找来的,他又怎么会吃醋。
八成是见她发呆,不耐烦了。
明婳便也没再解释,只道:“昨夜虽有不足之处,但总的来说,还算不错。”
裴琏胸间隐隐发闷,面上不显:“那继续叫他伺候?”
明婳摇头:“还是不了。”
裴琏幽沉的凤眸掠过一抹晦色:“不是挺满意的?”
明婳道:“我不想耽误他。他是个学圣贤书的读书人,岂能因一次落榜,就误入歧路,想靠男色走偏门谋官职?而且我相信凭借他的才学,只要好好准备,下次科举定是有机会的,完全不必以色侍人。”
见她言辞恳切,满脸真诚,裴琏冷笑:“你倒是会替人着想。”
不过一夜,竟替旁的男人操心起前程了。
静了两息,他又问了一遍:“真不要他了?”
明婳点头:“读书才是正途,让他安心读书吧。”
何况经过昨夜,玉郎在她心中也算是半个开蒙之师,和自己授业解惑的夫子谈情说爱,未免也太奇怪。
裴琏见她眸光清明不似作伪,也不再提及所谓的玉郎,端起茶杯,悠悠浅啜。
“殿下,没了玉郎,那我今夜还能翻牌子吗?”
这冷不丁的一问,裴琏险些被茶水呛到。
好在多年修身养性,沉沉缓了口气,将那茶水咽下,他才神情漠然地擡眼:“今晚还要翻?”
明婳被他问的有些难为情,双颊泛着浅浅绯色,点了下头:“我昨晚看到那托盘上有三块牌子,既然殿下已经替我寻了三位人选,那我也不好辜负殿下一番美意。”
翻一个也是翻,不如都翻来看看。
除了白天睡饱了这会儿格外精神的缘故,她也很好奇裴琏寻来的另两人,又是何种模样与心性。
裴琏见她此刻低头一脸娇羞,再想到昨夜里不过说了两句孟浪话,她便大力推开、愠怒非常……
还当真是,人傻,瘾大。
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裴琏搁下白玉杯盏,眸色沉沉道:“好,孤去安排。”-
这日夜里,月上中天,天色已然全暗。
明婳在后殿沐浴过后,又像昨日那般,看到那位宫婢将托盘举过眉毛,毕恭毕敬躬身道:“请太子妃翻牌子。”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明婳不再忐忑,直接擡手翻了右边那块。
绿竹木牌上书:「游侠」。
明婳愕然,竟然还有江湖人士?
裴琏这寻人的范围未免也太……广泛了!
她从小娇养在高门深闺,还从未接触过江湖人士。
既是游侠,武功定然很好吧?个子应该也更高,身形也更魁梧?
明婳依照从前看的游侠话本,脑补着游侠的模样,走去竹屋的路上在想,坐在竹屋的榻边也在想,打开窗户让月色照进来时还在想。
直到屋外传来敲门声,那些刀光剑影、碧血丹心的思绪也被拉回现实。
“请进。”她道。
门被推开,来人绕过那扇墨竹屏风,很快便映入眼帘。
只见他一身玄色缺胯袍,腰间系着一个酒葫芦,黑发高束起个马尾,两侧各留了两缕,哪怕脸上仍戴着银色面具,也平添了几分潇洒不羁。
而他的身形也如明婳所想,个子更高,肩膀更宽,整体也更魁梧。
提步走来时,那颀长健硕的身影投在墙上,宛若一道凌厉笔直的墨痕。
那来自体型的压迫感,让明婳不禁屏住呼吸。
“楚狂拜见夫人。”
“楚狂?”
明婳眼底浮现一丝兴味:“唱《接舆歌》的那个楚狂?还是有什么其他说法。”
却见那男人直起身道:“某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被弃于山间道馆,收养某的老道士姓楚,因着他贪酒,一醉便癫狂若疯,是以周围的村民给他取了个诨号,唤作“楚疯子”。某被他收养,他便取了个单字,狂。”
明婳:“……”
好吧,是她想多了。
“我还当你的名取自《楚狂接舆歌》,你可听说过?”
男人沉默两息,而后用略显粗哑浑厚的嗓音道:“夫人,某乃一介武夫,大字不识,并不知什么《楚狂接舆歌》。”
明婳道:“那你可想知道?你若好奇,我可以给你讲讲。”
男人擡起头,面具后的那双眼睛看向她:“还请夫人赐教。”
昨夜当了一晚上学生,如今有机会当夫子了,明婳也不禁挺直腰板,擡手示意:“先坐下吧。”
楚狂应了声是,于昨日玉郎所坐之处落座。
明婳乍一看到,还有些恍惚。
若非他们二人的身形,一个清瘦一个魁梧,单就看这块银色面具,险些分不清昨日与今时。
“夫人为何这般看某?”男人沉声问。
“没什么。”明婳摇头,略清了下嗓子,便与他说起楚狂接舆的来历:“在春秋时期有位楚人,名唤陆通,字接舆,因当时的楚王政令无常、昏庸无能,陆通佯狂不仕,遂被当时的人称作楚狂。有一天,孔子到达楚国,楚狂走出家门相迎,和孔子唱道……”
夜明珠的光线清清冷冷,微敞的窗棂外,明月高悬,绿竹轻摇。
待这个典故讲完,明婳看着对座的男人:“我知道你是游侠,所以听到你这名字,还以为你是效仿古人佯狂避世的意趣。”
“虽然并无那个意思,某也感激夫人不吝赐教。”
楚狂朝她抱拳,“楚狂受教了。”
这般认真,倒叫明婳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端起茶盏遮脸,讪笑道:“哪里哪里。”
话落,屋内也静了下来。
明婳看着楚狂,楚狂也看着她,大眼对小眼,俩人都不言语,一时略显得尴尬。
就在明婳想着该寻个什么话题时,对座之人先一步开了口:“来之前,管事的交代过某,虽不能摘了面具让夫人直接看,但若是夫人实在好奇,倒有另外一个办法。”
明婳耳朵微动:“什么办法?”
楚狂道:“夫人将眼睛蒙上,用手摸。”
明婳啊了声:“直、直接摸?”
楚狂道:“若夫人不好奇,那也无妨。”
大抵十六七八的少年人,总有点叛逆在身上——
本来他不提这个事,明婳有了昨夜的经历,也不大在意能不能看脸了。
可他偏偏提了,还给了个招,这下不好奇也变得好奇了。
她咬了咬唇,“真能摸?”
面具后的男人眸色微深,语气听不出丝毫异样:“只要夫人想。”
明婳挺想的。
毕竟最开始时,她第一条要求就是长得好看。
这楚狂是个粗人,肚里没墨水,估计与她也聊不到一块儿去,若是连容貌也长得不好看,那她找他当情郎作甚?
“行,那你把面具摘了吧。”
明婳闭上眼:“我闭眼摸一下。”
楚狂道:“为求稳妥,夫人还是将眼蒙上吧。若您不慎睁眼看见,某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明婳:“……好吧。”
不多时,楚狂取来一条黛青色枕巾,要替明婳戴上。
明婳看着赫然站在面前的颀长身影,心下有点发慌:“我自己来就行。”
楚狂却道:“夫人怕是系不紧,还是某来吧。”
明婳黛眉轻蹙,果真是武夫,一点都不知礼数。
但她一向不擅长拒绝,还是由着男人给她蒙上了眼睛。
只系上枕巾时,鬼使神差的,她忽然想起新婚夜,裴琏也曾拿枕巾蒙上她的眼睛。
明明眼前之人的身形、嗓音、装扮,包括身上熏香都与裴琏不同,可她为何总是生出一种眼前之人便是裴琏的错觉?
就在明婳陷入恍惚不解时,眼前已被牢牢蒙上,一片昏黑。
忽然,她的手腕被一只炽热有力的大掌握住。
她下意识想抽回,头顶响起男人的安抚声:“夫人别紧张。”
银色面具取下,搁在案几上时发出一声微微的闷响。
明婳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高大如山的男人缓缓于她身前蹲下,那只结实滚烫的大掌带着她的手,伸向了他的脸,男人沉沉的嗓音仿若带着一丝克制的哑:“夫人,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