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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 正文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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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裴沐珩的手滑了下来,落在膝盖。

    目光渐渐掠起一层深霾,凝着她分毫不挪,

    两个人对视足足有几息。

    徐云栖面色始终平静,甚至带着劝慰的口吻,“三公子是因圣旨被迫娶得我,今日之事陛下已明了,也算一个契机……”

    “出了事便打退堂鼓,这是夫人一贯作风?”裴沐珩毫不留情截住她的话,神色也前所未有冷冽,眼神沉沉跟蓄着一眶风雨的旋风,深不见底。

    徐云栖微愣,愣的不是他这番话,而是他的语气。

    印象里夫妻半载,这位丈夫从来都是温和的,也不曾与她说过重话,今日这番无情冷酷还是头一遭。

    她不明白他气什么,气自己被一个女大夫提出和离?

    虽说裴沐珩从不与她说朝廷的事,徐云栖也能从细枝末节猜到一些,他志在朝堂,兴许还有大抱负,他和他母亲的态度今日可见一斑,越往深里想,他们着实不合适,何不快刀斩乱麻。

    “三公子,道不同不相为谋,您心知肚明,我亦然,我们都不会为彼此改变,不是吗?我不想拖累您。”

    徐云栖的语调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裴沐珩眯起眼看着对面的妻子,真的给气笑了。

    那双眉眼还是熟悉的模样,温温软软,不带一丝锋芒,说出的话却跟无情的刀子似的。

    她这丝毫不留余地的作派,衬着昨夜的恩爱缠绵像个笑话。

    裴沐珩转过身来,面朝前方,深深吸了几口气,自嘲地笑了几声,他果真不知自己娶了个怎样的女子,她与他想象中大不相同。

    裴沐珩捏了捏眉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夫妻之间,气头上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一旦出口便是覆水难收,也会成为往后相互攻讦的把柄。

    马车在这时停了下来,裴沐珩没有丝毫犹豫,掀开车帘便下了去,头也不回跨入门槛。

    徐云栖慢慢搭着银杏的手下车,往他背影望了一会,摇摇头跟了进去。

    夜色已深,熙王府却静的出奇,下人个个垂手默侍,大气不敢出。

    先是熙王妃面色铁青回了府,随后是裴沐珩神色冰冷跃进了门,三公子虽不茍言笑,却极少动怒,今日这般模样,定是出了大事。

    徐云栖经历了三个时辰高强度的诊治,已经很累了,回去便匆匆洗漱倚在引枕休息。

    她给裴沐珩时间斟酌。

    他向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两个人除了和离,别无他法。

    银杏将医囊与医箱检查一番,收拾干净,折入屋内,见她撑额靠在引枕,轻轻走过去,将薄褥搭在她小腹,“姑娘,躺下睡吧。”

    “嗯……”徐云栖迷糊回过神,看了她一眼,又往窗外望去,裴沐珩今夜想必不会回来,她也不等了,躺下熟睡。

    裴沐珩这厢回到书房,并没有叫自己沉浸在负面的情绪里,摊开案头暗卫送来的邸报,一一查阅。

    今日之事,着实算个契机,燕少陵是燕平的老来子,心头肉,是不可触碰的逆鳞,上回他举荐燕少陵前往晋州查案,让燕少陵在皇帝跟前露脸,实则给燕平卖了个面子。

    为什么这么做,这些年他冷眼旁观,燕平与秦王之间也不是铁桶一块,秦王做事冒进,燕平却是个老谋深算的狐貍,凡事喜欢留一手,稳扎稳打,二人政见相左。

    秦王急于拉太子下马,逼得燕平不得不替秦王擦屁股,此事燕平定十分恼火,今日秦王府小郡主阴差阳错伤了燕少陵,是他斩断燕家与秦王府纽带的最好时机。

    摇一摇藏在窗棂边的铃铛,匍匐在屋顶的暗卫利索翻身入了窗。

    “去给刘御带个话,让他重审通州知府陈明山。”

    从那封匿名的求救信开始,他顺藤摸瓜查到通州知府陈明山,方知这个人很有意思,他脚踏两只船,不仅帮着太子敛财,身上还藏着秦王的把柄,这样的人于他而言便是一柄利剑。

    暗卫领命而去,然而没过多久,暗卫折回来,带给他一个消息,

    “三爷,半个时辰前,刑部一位主事查了陈明山的履历,得知他入朝时的官职是卖官鬻爵而来。”

    谁管官员升迁拔耀,吏部。

    吏部尚书是谁,正是内阁首辅燕平。

    裴沐珩神色一怔,旋即抚着下颚慢慢笑出来,“有人嗅到今日的契机,先咱们一步动手了,有意思……那你告诉刘御,让他顺水推舟……”

    “明白。”

    裴沐珩修长的背梁往后一靠,整个人闲适地靠在圈椅里。

    那个人会是谁呢。

    对陈明山知之甚深,打蛇打七寸,想拔出萝卜带出泥,这等手腕显然不一般。

    裴沐珩脑海里闪现一个人的面容。

    轻轻嗤了一声。

    这个案子一旦挑出来,燕平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搁在墙角高几的鸣钟一响,指针指向亥时三刻。

    裴沐珩再次一怔。

    她寻常便在这个时候歇觉。

    正因为此,他特意在这个点设置了钟鸣,好提醒自己该收整收整回后院了。

    那一声清越的钟声轻轻往他心房撞了一下,脸上那一抹运筹帷幄的快意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一抹怔惘。

    她怎么能口口声声喊和离?

    夫妻半载竟没有让她生出一丝迟疑?

    裴沐珩肺腑如注岩浆,灼得他顺不过气来,这一夜便宿在书房。

    燕国公府。

    这一路数名太医并侍卫小心翼翼将燕少陵送了回来。

    裴沐珊骑马跟在一侧,全程作陪。

    熙王担心女儿,自然陪伴左右。

    中途燕平邀请熙王上马车,他没答应,避嫌这个事,熙王还是懂得,最后燕平无奈,只能陪着骑马,可怜他上了年纪,磕磕碰碰好不容易方回了府。

    贺太医给燕少陵喝了一碗固气补血参汤,他人已睡着。

    熙王在,燕平不好去歇着,强打精神陪在厅堂。

    裴沐珊坐在厅堂不动,燕夫人没了力气,遣大儿媳来劝裴沐珊,

    “郡主先回去歇着,少陵一时半会是醒不来的。”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令裴沐珊措手不及,她昏懵地擡起眼看着燕家大夫人,又望了望不远处的父亲,面露茫然,继续将脸埋在掌心,“我想等他醒来。”

    燕家大夫人得了燕平指示,要给父女俩安排客院歇息,裴沐珊不肯,她就待在厅堂,熙王朝燕平摊摊手,无奈道,“燕阁老上了年纪,去歇着吧,本王陪着她便是。”

    “那怎么行……”

    话还未说完,心腹管家上前在燕平耳边低语几句,燕平蹙了蹙眉,也仅仅是一瞬,这位纵横捭阖的首辅很快恢复如常,他起身朝熙王拱了拱手,

    “王爷海涵,在下实在撑不住了,得先眯一会儿。”

    熙王是豪爽性子,不拘礼节,摆手示意他走。

    这一夜便由燕家大老爷和二老爷陪着熙王。

    燕平回到书房后,管家递给他一道折子,面带冷色,“通州一案事发,陈明山一直被拘在大理寺的地牢,东宫结案后,陈明山本该秋后问斩,怕是暗中有人盯上了他,查到了他是通过买官入的朝,一纸告去了圣上那里,老爷,这是冲您和秦王来的呀。”

    燕平看都没看那折子,眼皮甚至都不曾拨动一下,“嗯,搁这吧。”

    管家见他面平无澜,不由着急,“您不想法子应对?”

    “老夫自然会应对。”燕平摆摆手,示意管家出去,“让我歇会儿。”

    熙王和裴沐珊这一夜就坐在了燕家厅堂,燕平也没太管,到天蒙蒙亮,贺太医遣人传来消息,说是燕少陵已有苏醒的迹象,如此人便无大碍了。

    熙王问女儿,“要去看看他吗?”

    裴沐珊揉了揉酸胀的眼,摇了摇头,起身大步往外走,“醒了就好。”

    熙王看着女儿挺直的背影,忽然一笑,这性子跟他还有几分像,洒脱不羁。

    父女俩一前一后回了府。

    到门口,昨日那个护卫上前禀报,

    “王爷,郡主,昨夜有人将秦王府小郡主蒙头打了一顿,断了两根肋骨,伤了肺腑,病情如何,尚不明确。”

    裴沐珊眼皮耷拉着,没有任何反应。

    熙王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女儿,挑眉“哦”了一声,旋即拍了拍护卫的肩膀,那模样就差没说“干得好”。

    裴沐珊一宿没怎么阖眼,回房睡去了。

    熙王大马金刀去了锦和堂,人刚越过屏风,便见妻子头覆抹额,冷言冷语朝他喝来,

    “你回来作甚,你给我入宫,去寻陛下陈情,昨日之事,陛下总该给熙王府一个交代。”

    熙王先是一愣,旋即面露愠色,一面说一面朝她走来,“给什么交代,你想要什么交代?”

    熙王妃下榻来,捂着头额扶着腰道,“陛下赐婚,难道不查人家祖宗八代,不问底细清白,就把人给塞入熙王府吗?”熙王妃说话颤颤巍巍,身后的郝嬷嬷等人连忙跟过来扶着她,生怕她跌倒。

    熙王静静看了妻子一会儿,察觉她面色虚白,气息不稳,显然一宿没睡,他叹了一声,跨步上前坐在软塌上,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再语重心长与她解释,

    “我早就告诉过你,陛下赐婚是有缘故,是不想熙王府与荀家结亲,行敲打之计,再者天子一言九鼎,即便后来晓得她出身并不好,也不能食言,这是皇家信誉,你如今再扯这些有什么用。”

    熙王妃折回来坐在他对面,头额一阵阵抽筋,疼得她直喘气,“我不管,你必须给我入宫。”

    忽然间,外头一位高个子嬷嬷急急忙忙跨过门槛,立在屏风后禀道,

    “王爷,王妃,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熙王妃心倏忽一沉,她如今心力交瘁,可再经不住任何打击了。

    这是位管外事的婆子,也是熙王妃的耳目,她带着哭腔道,

    “奴婢今日晨起招呼人去市集采买,却听了一耳朵风言风语回来,说咱们三少奶奶压根就不是徐大人的亲生女儿,是她母亲原先跟外头男人生的!”

    这话如同一道雷劈在熙王妃脑门,她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待反应明白,扭头对着熙王便是一阵怒喝,

    “你听到没有?瞧一瞧,这都是些什么事哪,我的儿,芝兰玉树般尊贵,岂能配这样的女子?你现在,立刻马上,入宫跟陛下陈情!”

    熙王也没料到事情突转到这个地步,他抹了一把脸,

    “这不太可能吧,兴许是有人恶意中伤。”

    熙王妃压根听不进去,她将头上抹额一扔,正襟危坐道,

    “去,咱们入宫跟陛下申辩,请他老人家做主和离,”话落见熙王依然一动不动,熙王妃怒了,提着裙摆就要往外走,“你不去,我去!”

    熙王见状,眉头一紧,喝道,“你给我回来!”

    熙王平日虽是妻管严,大是大非上从不含糊。

    熙王妃冷着脸立在下方,怒目瞪着他,眼底还含着委屈,

    熙王何尝这般斥过妻子,起身走到她身旁,苦口婆心道,

    “那个孩子有什么错,出身是她能决定的吗?被赐婚也不是她能选择的,她昨日刚立了大功,咱们珊儿对她感恩戴德呢,你今日便口口声声让他们和离,你让旁人怎么看我们熙王府,我裴征素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绝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事。”

    熙王妃闻言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她摇着头泣道,“我何尝不知,我也不怪她,她实则是个好的,这半年来安安分分侍奉夫君,性子恬静温软,我并不厌弃她这个人,我怨的是她的身份,”

    “是,她是没错,可珩儿就有错了吗?他何其无辜?他们谁都没错,就是不该在一起。”

    她转身拉住丈夫的胳膊,含泪望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父子俩整日折腾些什么,珩儿有大抱负,我做母亲的心知肚明,徐氏跟他不是一路人,既如此,这个恶人便由我来做,只要能成功说服陛下下旨,我萧瑾乔去青山寺给她供长生牌,我十倍百倍补偿她,绝不委屈了她。”

    熙王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小丫头脆生生通禀,

    “王爷,王妃,三少奶奶奶求见!”

    熙王夫妇顿时一愣。

    *

    两刻钟前,徐云栖正在药房给燕少陵配药膏,负责盯着荀家母女打探消息的银杏,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姑娘,外头有人传您不是徐家亲生女儿,说什么徐家犯了欺君大罪呢,奴婢猜着必定是荀家那对母女弄出来的。”

    徐云栖手中捣棍不止,幽幽一笑,“很好,不怕她们出手,就怕她们不出手,鱼儿上钩了。”

    银杏往她对面锦杌一坐,头头是道分析,“将欺君大罪的名头扣在徐家身上,便是想将您和夫人一网打尽。”

    徐云栖神色不变,停下来,将手中捣罐交给银杏,“你继续捣,弄好了搁在这小瓶子里,里头我已配了些药液,回头搅拌好,便可送去燕家。”

    “好嘞!”银杏接了过来,绕了过来替上徐云栖的位置。

    徐云栖净了净手,从梢间出来,往里屋去换了身衣裳,出了门时,就瞧见陈嬷嬷泪流满面侯在廊下。

    陈嬷嬷带着哽咽的哭腔,“少奶奶,出了这么大事,可该怎么办哪。”

    她看了着云淡风轻的徐云栖,再从窗缝里觑了觑聚精会神的银杏,心头犯愁,这主仆俩也不知是无知者无畏,还是万事不上心,竟是一个赛一个从容。

    徐云栖理了理衣袖,安抚她道,

    “别想多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我先去一趟锦和堂。”

    “啊?奴婢跟您一起去。”陈嬷嬷慌忙擦了擦泪。

    “不必了。”徐云栖摆摆手,身子翩然消失在月洞门外。

    这一路无数仆从悄悄躲在暗处瞧她,有人面露敬佩,有人心生唏嘘,徐云栖目不斜视踏上锦和堂的穿堂。

    想是收到了消息,裴沐珊顾不上梳妆,披着油亮亮的长发,趿着一双绣花鞋,匆匆跑来锦和堂,先一步跃进穿堂,张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嫂嫂你做什么!”

    裴沐珊跑得气喘吁吁,胸膛起伏不定,双目布满血丝,面上甚至罩着一层蜡黄。

    徐云栖见她气色不好,担心道,

    “你昨夜没睡?快些回去歇着。”

    裴沐珊却是气得瞪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我睡没睡,”言罢,她上前揽住徐云栖的双肩,眼底沁着泪花,

    “嫂嫂,我都明白的,你是为了我才去救他,不然你也不必暴露自己的身份……”

    徐云栖闻言洒脱一笑,摇头道,“你错了,任何人倒在我跟前,我都会救,哪怕他是敌营的将领。”徐云栖说到最后语气郑重了几分,她拍了拍裴沐珊的手背,示意她松手,

    “珊珊,认识你,我很高兴,我的事,我自己来解决。”

    裴沐珊面露木色,冥冥中心口跟剜去一块肉似的,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打算走?”

    徐云栖见小姑娘满脸伤心,不知该如何宽慰。

    人这一生就是不断地相识,不断地告别。

    徐云栖没有多言,只道,“你让开。”

    裴沐珊泪滑下来,彼时徐云栖已越过她,顺着廊庑去往正屋,裴沐珊回眸看着她模糊的背影,心里咬牙道,如果熙王府弃了嫂嫂,她便跟熙王府断绝关系。

    徐云栖这边遣丫鬟进去通报,丫鬟很快出来朝里一比,

    “少奶奶,您请进。”

    徐云栖绕进明间。

    熙王夫妇端坐在靠北的软塌,熙王满脸关切,熙王妃照旧冷冷淡淡。

    徐云栖先上前屈膝一礼,旋即开门见山道,

    “我前来是有两桩事想与王爷与王妃禀明,其一,我着实不是徐主事的亲生女儿,我父亲在我四岁那年死在上京赶考的路上,后来我母亲改嫁徐家,徐主事人品贵重,宽宏大量,接纳我,并给我落籍,认我为女,我心中一直深深感恩。”

    “论户籍,我着实是徐家女,这一点无可厚非,不存在欺君一说,陛下即便查,我们徐家也是坦坦荡荡。”

    熙王丝毫不怀疑徐云栖所说,立即点头,“本王明白,此一处我一定亲自入宫与陛下澄明,绝不叫父亲问罪徐家,绝不会牵连徐家零星半点,相反,徐家海量高阔,本王很是赞赏。”

    徐云栖面露笑意,屈膝道,“多谢王爷。”

    “这第二桩,便是拜托王爷一件事。”

    “什么事?”夫妻二人不约而同盯着她。

    徐云栖郑重一拜,“还请王爷入宫,替我与陛下陈情,准许我与三公子和离。”

    这话一落,熙王愕到了,便是熙王妃脸色也变了几道,手中掐紧的绣帕滑落,不可置信看着徐云栖。

    徐云栖却没有看她,而是认真与熙王解释,启唇间笑意已绽放出来,双目清澈熠如明月,

    “我这一身本事没打算荒废,我师父倾囊相授,绝不愿看着我泯然于后宅,我自小便憧憬带着我的医囊,面天,面地,护众生,我乐于此道,也幸于此道,但是我没料到此举与皇家闺范背道而驰,让你们为难了。”

    “长痛不如短痛,咱们没必要勉强彼此,三公子是君子,不愿背弃信诺,那么我便恳求王爷替我入宫,与陛下说明缘故,求他老人家下旨和离。”

    徐云栖字字句句,凿凿切切,没有半分虚伪,也没有半分留恋。

    熙王定定看着她,喉咙黏住似的,半晌没有吭声。

    熙王妃更是震然,没料到徐云栖会主动放弃婚事,从心眼里来说,徐云栖这份气格,她倒是佩服,换做是她,也不一定就能轻而易举抛却这一份荣华富贵。

    熙王犹自不信,清了清嗓,严肃问,“孩子,此事不可等闲,你别说气话,你母亲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熙王府……”

    “王爷,是我不想留在王府,”徐云栖淡声打断他,

    “您如果一定要问,我便再说明白一些,成婚之前,我本与他人订婚,为陛下圣旨所迫,不得不嫁入王府,昨日之事未尝不是个机会,三公子可以挣脱这份并不如意的婚事,我亦得自由,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何乐而不为呢?”

    这话一出,熙王再无迟疑的余地。

    他淡淡瞥向身侧的妻子,那一眼仿佛在说“瞧,你担心人家扒着你儿子不放,人家恨不得脚底生风离开呢”,

    熙王妃满脸胀红,整了半日,人家压根不喜欢她儿子,也不稀罕嫁给她儿子,原先心底那些怨气恍惚间便散了些,熙王妃垂了垂眸,沉默未语,

    熙王深深吐了一口浊气,视线复又挪至徐云栖身上,定声道,

    “既如此,本王入宫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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